14 【修】

邵北當即側過身子問:“李珂南,問你同桌要點糖來?”

李珂南剛撕開包裝袋,差幾秒就嘗了鮮,不滿道:“你狗鼻子啊那麽靈。”

“你說誰狗呢。”邵北見李珂南口不擇言,擔心傅嘉延聽到,回頭看了一眼又轉了回去,壓着聲音道,“你自己聲音那麽大,唯恐天下不知。”

“行吧行吧。”李珂南忍痛割愛,從自己桌上抓了一把給他。

邵北看着傅嘉延眼神行事,對李珂南道:“可能不太夠。”

李珂南不知道這是傅嘉延的意思,覺得邵北越來越不要臉了:“我操,給你這麽多還不夠,我都快沒了。”

邵北在室友日複一日的感化下,演技也是爐火純青:“這兩天喉嚨不舒服,需要潤喉,可憐一下呗。”

李珂南想起今早邵北起床後确實咳嗽了挺久,可能是近來換季降溫着涼了,啊了一聲心軟下來。想想又覺得不對,問沈荔:“這是潤喉糖嗎?”

沈荔也頗為費解:“是有一個牌子的潤喉糖和這長得很接近嗎?送我的朋友也把這當作潤喉糖才買的,可這不是潤喉糖。”

李珂南找到了合理的借口:“聽見沒,這不是潤喉糖,你吃了以後嗓子更得玩完,歇着吧你。”

易崇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們和傅嘉延一起進教室的,就跟在沈荔和裴星洲身後。邵北和李珂南可能沒聽見,他是把裴星洲的話一字不落聽進去的。雖然有些事情他還不太理解,但另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他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覺得自己倆舍友吧可能在某些事情上少了一根神經。

他轉過頭,決意助邵北,準确地說是助傅嘉延一臂之力:“你們在吃什麽好吃的,分享一下?”

李珂南覺得自己真是艱難,前有狼後有虎。于是沈荔剛嘗完一顆,剩下的就這麽全奉獻出去了。

就算甜品吃多了不好,這糖的味道和口感也足夠好,讓她想再嘗一次。

但沈荔驚訝發現,邵北和易崇把糖接過去後,全都放在了傅嘉延的桌上。

這男主,怕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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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珂南見沈荔奮筆疾書了一整天,從主課副課再到自習課,埋着頭好不認真,以為她在抄薛濟的罰抄,沒忍心打擾,貓着腰打游戲去了。直到快放學的時候,才發現沈荔居然是在刷題。

李珂南直愣愣地看了大半分鐘,下局游戲都忘了開始,才慢吞吞地做出總結——昔日學渣少女,就這樣從頭徹尾地,變成了一個莫得感情的刷題機器。

當勵志故事在眼前真實上演,比想象中還要更不可思議,帶來的沖擊也更大。

李珂南不是沒有過想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瞬間,雖然成績差了點人也浪了些,還是會被間隙性地打幾針雞血。但就算立了決心,以他悲劇的行動力,也難以投諸實際。一般都是到處瞎嚷着口號,喊得好友圈人盡皆知,再裝模作樣地努力幾分鐘。

要想心無旁骛地刷一整天題,而且是在旁邊有人打游戲這樣重度幹擾的情況下……他下輩子也做不到。

對于沈荔的執行力,李珂南誠摯地想獻上自己的膝蓋,并為自己又沉迷了一天游戲起了一絲罕有的負罪感。但不知怎地沈荔的變化,也讓他感到一陣微妙的,捉摸不定的,難以形容的惆悵。

似乎是為了消失的早餐悵然若失,但也不能這麽說,他從來不摳門。确切地說是,傅哥忽然在沈荔眼中消散的人格魅力,讓他感到一陣遺憾。

李珂南覺得自己共情能力屬實有些強,管太寬也不怎麽合适,立刻終止了這個方向的想法。

他又想到沈荔好好學習自然沒錯,但薛濟其人實在不怎麽好惹。李珂南擔心沈荔掉以輕心,猶豫了幾秒鐘,友善提醒:“那個……薛濟的一百遍,你抄怎麽樣了?”

沈荔題目正解到一半,眼睛還專注在書本上:“還沒開始抄。”

沈荔語氣很平靜,仿佛只是面臨一項老師從不檢查也不抽查的自主性作業。李珂南心裏一個咯噔,覺得沈荔可能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趁早開始吧,小心到時候抄不完了。”

沈荔坦言內心的想法:“我覺得知識點背下來就好了,不太想抄,把同樣一段話重複一百遍……好像有點雞肋。”

李珂南一聽完蛋,沈荔果然沒有意識到薛濟的可怕,極力勸說:“雞肋當然是雞肋的,我們正常人都覺得雞肋,但薛濟這人吧可能就不太正常。如果他布置的任務完不成,怕是會迎來更地獄級別的任務。他折磨人的方法有幾千幾萬種,我們也搞不清楚從哪學的,我覺得你還是……你還是抄吧。”

沈荔歪了歪頭:“再說吧。”

李珂南看着沈荔不以為意的神色,苦惱地擰了下眉。

沈荔是真沒準備抄,她早就把生物課本爛熟于心了,背得快比床前明月光還要熟了。就算距離高考還有将近兩年,也不意味着可以平白無故地荒廢時間——對她來說,把能夠倒背如流的東西重新抄一百遍,那就是荒廢時間。

但今天收到的提醒不止一次,這倒讓沈荔有些意外。

沈荔晚上洗漱回來的時候,發現書桌上的課本下押了一張小紙條。是網上一種比較流行的少女字體,一筆一劃,字形可愛極了:“一定要記得抄,千萬不要得罪薛濟。”

沈荔轉過身,看到對面書桌前,女孩兒頭發短短的,身形有些不易為人察覺的僵硬和緊繃。

是夏童。

她是八班的學習委員,也是化學課代表,平時會把作業布置在黑板上,沈荔今天看見了她的字體。

418的宿舍氛圍仍然僵硬,似乎是商量好了要孤立她,夏童說句話都要以傳紙條的形勢。但沈荔覺得這是個可愛的女生,抿唇一笑。

薛濟同時欽點沈荔和傅嘉延為八班生物課代表的事情,很快在高二年級組傳遍。

樊玲聽到這個消息還愣了一下,險些以為沈荔真逆襲成了什麽學霸。直到聽說沈荔和傅嘉延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上課不聽課,被薛濟抓出來重點照顧,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但樊玲依然不爽,不知道是意外還是人為,八班在分科後得到了幾乎是全校最好的教學資源,連薛濟這樣的生物一把手都去了他們班,着實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壓力和危機感。

于是,心中的不爽全數化成了帶刺的言語。樊玲這兩天沒少挖苦:“老薛啊,聽說你上任了兩個課代表,一個年級第一一個年級倒數第一啊?挺有教學風格的哈?”

薛濟聽着樊玲的語氣語調,差點心肌梗塞,但如今這情形也在他自己預料之外,只好道:“這是個意外。”

沈荔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薛濟正板着臉寫教案。

她的目光不由被辦公桌桌角的一張成績單吸附,上面的字跡有幾分眼熟。

沈荔打量了幾秒,然後尊敬地喊了聲“薛老師”。

薛濟聞聲擡頭,見沈荔兩手空空,不由凝眉肅聲:“你的抄寫呢?”

沈荔對上薛濟的視線:“我沒有抄。”

薛濟眉皺得更深:“沒有抄?”

沈荔:“罰抄百遍的用意或許是讓我們把知識點記憶下來,這些我已經會背了,所以覺得沒必要抄。”

“沒必要抄?”薛濟放下手裏的筆,厲聲說,“你說沒必要就沒必要?就算今天背下來了明天也可能忘記,短期記憶沒有用,只有動筆才能熟記,只有動筆才能成績好。這是幾十年來的經驗總結,讓你做就肯定不會錯。”

沈荔作謙遜狀沉默了兩秒,然後說:“但就算我抄了一百遍,也不能保證過段時間肯定不忘。如果您想确保我在高考前對這些知識點完全掌握,不如随時對我進行抽查,我覺得這樣比罰抄一百遍更行之有效。”

薛濟冷哼道:“說起來容易,我有那麽多時間天天抽查?”

沈荔:“您會這麽做的。”

薛濟:“?”

沈荔:“薛老師是我見過最負責的老師,往屆學生的成績也保持在一個非常優秀的水平。如果有天放棄了抽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我的成績已經穩定下來了。雖然肯定有那麽一天,但我相信在此之前您不會放任不管的。”

薛濟深吸了口氣,習慣性訓人的話不知怎地就說不出來了,緩聲道:“你倒是挺會說話。”

沈荔唇角輕彎,主動把被要求罰抄的內容背誦了一遍。

她上輩子的生物老師也很嚴苛,一直強調基礎概念是一定不能出錯的,任何一個字都不行。所以對他們的要求從來不是背大致的意思,而是和課本一字不差。

薛濟聽完沉默,對沈荔的準确度無話可說。雖然純記憶不算難事,有心都能做到,但沈荔表現出來的一絲不茍,全然不似差生的态度。

薛濟愠意稍斂:“你什麽時候背的?”

“昨天。”沈荔一本正經地扯了個謊,“不止這些,這個單元我都背了。雖然沒抄一百遍,但學習生物的時間一點兒都沒少。”

薛濟挑眉:“背來聽聽。”

于是,沈荔把第一單元的其他內容也一字不落地背完了。

不僅粗體字部分,連不作要求的邊邊角角的資料欄都沒有放過。

薛濟再度陷入沉默。

他又從抽屜裏抽出一份試卷,點了幾道題給沈荔做。

記憶部分是可以靠努力的,理解的題目還需要天賦和練習。沈荔覺得自己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會讓人生疑,所以慢慢吞吞,塗塗改改地把那幾道遺傳題做了出來。

薛濟看沈荔做得慢雖慢,态度卻是好的,字一筆一劃寫得端正,正确率還比想象中高得多。

能用一晚上時間把一整個單元的知識點熟記于心,說明她是真的有心學習。

而且效果還挺顯著,顯出了那麽些學霸的天賦。

可見以前只是叛逆不懂事,只要肯沉下心學習,提升還是很快的。

薛濟覺得自己确實不該過度打擊學生的積極性,解釋道:“我的懲罰措施是重了點,但追本溯源也是為了讓大家好好聽課。只要認真聽課,那些題都可以回答上來。也請相信,我的本意不是為難。”

沈荔點頭:“完全能理解薛老師的用心良苦,也非常感謝您對我學業上的關心。昨天是我轉班的第一天,可能還沒能适應,今後我一定好好聽課,不會讓您失望的。”

薛濟神色微松,一張板正的臉上難得浮現出和藹之色,點了點頭。

這時,傅嘉延的聲音猝不及防地插了進來:“我也一樣,今後不會讓您失望的。”

沈荔:?

雖然男主的人生和開了挂沒有區別,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成績方面完全不用擔心,但也不能一上來就搶她和薛濟硬着剛的成果吧。

薛濟看傅嘉延兩手空空,知道這也是個難管的,氣嘆了又嘆:“傅嘉延是吧,我知道你,全科成績中就生物不穩定。不要覺得生物簡單就掉以輕心,這門學科也沒你想象中那麽簡單。你像剛剛沈荔那樣把這些一字不落地背下來,我可以對你昨天上課的狀态既往不咎。”

薛濟說着,指了指生物課本。

傅嘉延一時無言,他想好的臺本不是這樣的。

李珂南提了幾句,他知道沈荔沒抄,怕她被為難所以來了這趟,沒想到被為難的人變成了他。

傅嘉延:“我一般考前才背。”

薛濟:“這就是你生物成績不好的原因。”

沈荔:“……”

滿分九十,次次八十五六,真夠不好。

薛濟:“找到問題就好,找到問題才能有提升空間。你當作馬上考試,抱佛腳也給我抱出來,背給我聽。”

傅嘉延接過生物書,點了一段:“這一段?”

薛濟:“今天就這一段。”

傅嘉延掃了一眼,默讀了一遍,然後把書還給了薛濟,語調極其散淡但內容極其準确地把要求的內容陳述了一遍。

薛濟活一把年紀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天賦異禀,心裏對兩位課代表的學習成效滿意:“可以了,你們走吧。去把生物作業布置一下,周一交。”

沈荔:“好。”

他們一前一後出了辦公室門,傅嘉延擡指戳了下沈荔肩膀,懶散地拖着尾音:“謝謝了。”

沈荔覺得這人純屬沒事找事:“謝我做什麽,既然會為什麽要說不會?”

傅嘉延垂着眼,慢悠悠道:“懶得答。”

沈荔無語:“行吧,您有風格。”

這時候,裴星洲正好從七班出來,和他們迎面打了個招呼:“沈荔。”

少年音溫潤柔和,語調雖平,卻不是無波無瀾的,仔細聽似乎飽含着一些情感。

沈荔沒有仔細聽,但傅嘉延仔細聽了,擡眼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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