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二天上午是幾乎所有中國高校都會有的公共課——思修課。

跟素描基礎一樣,這是一門大一上學期的必修課。而不同的是,素描基礎是一個班的人一起上,也就是花晏所在的插畫專業那三十多號人一起上課。可思修課卻是好幾個班拼在一起上課,一兩百號人擠在一個階梯教室,可謂是人滿為患。

思修課一上午兩個課時,中間休息十分鐘,上課的時候教室就是鬧哄哄的,下課更是快要炸開了鍋,不僅是教室,走廊裏也是一片人聲鼎沸,連老師都偷偷躲在了遠離教室的教員休息室去了。

花晏還像往常一樣,坐在座位上默默的看書,陸海在他旁邊的座位打着瞌睡。

陸海這家夥,上不用畫畫的課就睡覺,上需要畫畫的課就拿着畫筆胡亂塗鴉一氣。只要是上課時間,一直是心不在焉的,之前最積極的事情就是給花晏帶早飯,花晏在上次被洪幫主罵了之後,終于決定改過自新,每天早上都如同跟瞌睡蟲進行了一場戰争似的,努力了兩周,終于調整過來了作息時間。于是,陸海最積極的事情變成了去健身房健身。

反正,陸海對畫畫是完全沒興趣的,花晏再次感嘆,陸海就是個奇怪的有錢人!

這時,偌大的階梯教室門口,突然有個人揚着嗓子吼了一聲:“花晏,有人找!”

花晏循聲望去,看到門口站着一個趾高氣昂,穿着非常不符合教室畫風的男生。教室裏這一兩百號人,要不就如同花晏、陸海這般穿着樸素沒有特點的,包括花晏這種素雅的素以及陸海這種不修邊幅的素,要不就是花花綠綠特點鮮明的。

而這個人,也是特點鮮明,卻不是花花綠綠,而是一件黑衣人風格黑色長風衣,又配上了一雙鉚釘靴子,怎麽看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違和感。再加上這個人在室內還夾了一副墨鏡,兩步道流裏流氣的走進了教室裏,鼻孔都快朝天了。

花晏觀察了那個男生半天,只得出了一個結論:不認識。可他還是離開座位,朝門口走去。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發現了教室門口的異動,有些人看到門口的男生,開始小心翼翼的議論起來。花晏走在過道的時候,聽到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小聲說道:“程書來這裏做什麽?”

花晏無意中聽到了這句話,身形一頓。

閉目塞聽如花晏,也是聽說過程書這號人的,卻沒想到今天堵在了教室門口。

那個叫做程書的男生,今年上大四,父親是學校董事之一。仗着有錢有勢的老爹,不學無術,仗勢欺人。他在學校裏稱王稱霸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老爹給他起這個名字,原本是想讓他沾染點書香氣的,沒想到沾染了一身的流氓氣,他老爹頭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花晏聽到程書的大名,卻是通過謝苗。

當時謝苗跟他說,學校有個叫程書的男生,特別喜歡欺男霸女。遇到心儀的女生,就一定要認她做自己的幹妹妹。但遇到心儀的男生,他就說什麽都要把人家搞到手,而且,程書尤其喜歡花晏這種細細白白的。

其實程書本人不醜,除了一身痞子氣,長相還是可圈可點的。可如此鐘情于帥哥和帥哥愛情故事的謝苗,一提到程書這個人,卻忍不住咬牙切齒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此人的人品可見一斑。

還有一點原因,花晏對所有姓“程”的都會有莫名其妙的恐懼和敵意。

所以,花晏聽到“程書”的名字之後,本能般的瑟縮了一下,就想假裝自己沒有聽見,重新縮回到座位上。

可是,願望是美好的,現實确實殘酷的。程書明顯已經看到他站了起來,此刻正一動不動的盯着他。而且,教室裏越來越多的人被教室門口的異動吸引,停下來喧鬧,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目光在花晏和程書之間游移着。

教室突然就變得鴉雀無聲,連走廊裏的人也圍在了教室門口看熱鬧,圍觀者還有增多的趨勢。

教室裏走動的人越來越少,花晏這才發現程書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後跟了不少小弟。此刻,他止住不前,站在了教室過道中間的位置。程書卻突然開始動作,帶着那一群小弟,搖搖晃晃的往花晏的方向走來。

正當程書慢悠悠和幾個小弟走過來,堵住了花晏去路的同時,還有有幾個小弟悄無聲息從教室後面繞了過來,堵住了花晏的來路。花晏發現的時候,就已經被這群人水洩不通的圍在了教室中間。

花晏當時就懵了,無措的往陸海的方向瞟去。

花晏的目光瞟過去的那一刻,陸海心有靈犀一般,突然就睜開了眼睛,對上了花晏無助的眼神。

陸海的反應很快。他幾乎瞬間就彈起身來,幾步跨到堵住花晏來路的幾個小弟身後,兩下就把那幾個小弟撥到了一旁。那幾個小弟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陸海已經走到了花晏的面前,拉起了花晏的手,就要把他拽着他遠離對面的程書。

此事,被他撥開的那幾個小弟已經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了,立刻重新形成了包圍圈,把花晏和陸海圍在了中間。

陸海似乎沒有把那幾個小弟當回事兒,正要如法炮制把那幾個人撥開的時候,程書突然說話了。

“花晏是吧?”程書似笑非笑,聲音洪亮到整個教室甚至走廊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花晏聽到自己的名字,本能的回過頭,看向了一臉陰笑的程書。

“我聽說,你昨天約了秦璐璐下午六點在操場後面見面,結果你爽約了,害的秦璐璐一直站在室外等到晚上十點?”程書近距離看到了花晏的正臉,立刻表露出了動物捕獵時那充滿欲望的表情。花晏看不出來,陸海卻看在眼裏。

“花晏,花晏,快跟我回座位!”陸海拽了拽花晏的手腕,小聲提醒着,花晏卻充耳未聞。

“我沒有啊。”花晏反駁了程書,他連秦璐璐是誰都沒有印象了。

直接被否認,程書似乎也不生氣,他露出了戲谑的笑容,繼續大聲說道:“我還聽說,你之前在一個夜總會叫什麽來着?哦對,叫醉久是吧?我朋友去過那裏,還點過你陪酒。啧啧,他到現在還經常跟我提到你那滑膩的小腰呢!”

程書說道這裏頓了一下,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表情下流的繼續說道:“算年齡,你應該出過臺了吧?被男人上了沒?”

花晏愣住了。他張開嘴想否認,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在夜總會陪過酒,偶爾會被客人揩兩把油,這是事實。出過臺,雖然沒有成功就被歐陽烨救下了,但也是事實。被男人上過,雖然那是歐陽烨而不是去夜總會嫖的男人,可也算是事實。

“看來真的被男人上過了呢!”程書看到花晏的欲言又止,就了然在心了。

他突然一改剛才的戲谑,提高了聲音說道:“你一個被男人操過的賤貨,沒事出來裝什麽清高學什麽藝術?這麽髒的人,學藝術就是玷污藝術!你就應該老老實實躺在床上,被男人輪!都被男人操成這樣了,就別出來勾引女人!”

花晏突然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啞口無言的矗在那裏,咬着嘴唇說不出話來,眼圈一紅就差點掉下眼淚來。

程書停下了暴風雨般的謾罵,突然間又恢複了戲谑的表情,笑嘻嘻的對花晏說道:“要不,你跟小爺我算了。只要你把小爺我伺候好了,嫖資絕對給的不比夜總會少,怎麽樣?”

程書一邊說着一邊伸出一只手就要摸上花晏的臉了。花晏當時已經懵了,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倒是花晏身後的陸海眼疾手快,見到花晏始終不理會他的耳語,就一直握着花晏的手,守在花晏的身後。

此刻,他一見到程書伸出手來,就立刻往後拉了花晏一下,把花晏帶出了程書觸手可及的範圍。

伸出的手摸了個空,程書有些不甘心,卻也沒再下手,只罵了一聲:“賤人!”

似乎是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他用高高在上的表情,環視了一番衆人,炫耀般的問着衆人:“你們能容忍這樣肮髒的人跟你們在一間教室嗎?我聽說,這個賤人的媽也是個賣的!□□生的兒子,就是個小□□!”

“在醉久夜總會當過MB”那段歷史一直都是花晏的禁忌,因為那個身份會讓他恨自己配不上歐陽烨。被人如此□□裸的揭了傷疤,他簡直無地自容,卻始終繃着最後一根弦。此刻,突然被人揭穿了自己的母親,以及自己那不幹淨的出身,花晏最後一根弦突然就繃斷了。

“我媽媽不是□□!”花晏突然大聲哭喊着。

花晏一把甩開陸海一直握着他的手,如離弦的箭一般,突然沖了出去,連程書都措手不及被他撞到了一旁。

教室裏似乎從鴉雀無聲變成了竊竊私語聲。可花晏什麽都顧不上了,他頭也不回的沖出了教室。

剛好這個時刻打了上課鈴,原本圍在教室門口的圍觀群衆看到好戲落幕,逐漸散去。花晏暢通無阻的沖出來教室,卻在門口與剛從教員休息室走回來準備上課的思修課老師撞了個滿懷。

花晏連道歉都來不及道就跑遠了,只留下老師在風中淩亂:“這位同學,上課了,你去哪裏?”

陸海看到程書如此嚣張出言不遜,剛想動手,上課鈴卻好巧不巧的響了。

程書極其手下非常迅速且有秩序的從教室後門溜走了,留在陸海一個人站在教室中央,眼看着老師一邊走進教室一邊對他說道:“這位同學,上課了,快點坐下吧!”

陸海沒有理會老師的話,他看到程書溜了,花晏又跑了,自己也沒什麽留下來的意義了。于是,陸海也沖出了教室,去追趕跑遠了的花晏,留下了思修課老師在風中再次淩亂:“這位同學,上課了,你們到底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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