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譚鈴音說他中邪了。

唐天遠一口老血卡在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他很想把這胡說八道的小丫頭蹂躏一番,可是看她急得手足無措的樣子,他又不忍心。

無奈之下,唐天遠只好帶着譚鈴音去找鄭少封。

譚鈴音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她總覺得他渾身籠罩着一層郁氣,像是一團看不見的霧,想必是因為中邪之後精神反常所致。

找到鄭少封,唐天遠說道,“鄭兄,麻煩你告訴音音我到底是誰。”

鄭少封因為“音音”這兩個字扯了一下嘴角。他看到唐天遠身後的譚鈴音正一臉擔憂,也不知道這倆人又搞什麽鬼。

“你自己不知道你是誰?”鄭少封反問。

“你直接告訴她,我是不是唐天遠。”

鄭少封又看了一眼譚鈴音,她正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腦袋,眼睛瞟着唐天遠,意思是他腦子有病了。

鄭少封明白是怎麽回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

唐天遠的耐心幾乎被消磨殆盡。他抱着手臂,陰測測地看着鄭少封,“你不是不知道我是手段。”

鄭少封小心肝兒一顫,“行了行了,怕了你了。”他說着,走過去,把唐天遠的肩膀一攬,兩人面對着譚鈴音。

“譚妹子,不好意思,哥之前在這小子的懇求下欺騙了你,我真名其實是鄭少封,這位,”鄭少封指指身旁的人,“才是大名鼎鼎的唐天遠。”

唐天遠的神色緩和了一些。

譚鈴音的表情像見了鬼一樣。

“音音?”唐天遠試探着叫了她一聲,他向她走過去,“對不起,我之前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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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過來!”譚鈴音突然後退一步,戒備地看着他。

唐天遠心中一痛,“音音,你聽我說。”

“別過來,”譚鈴音搖着頭後退,她現在腦子裏很亂,無數畫面噼裏啪啦地閃過,千頭萬緒張牙舞爪,她痛苦地捂着腦袋,“我需要冷靜一下。”

說完,抱頭跑了。

唐天遠皺眉看着她的背影,并未追上去。他需要給她一點時間接受這個事實。

鄭少封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幸災樂禍,“嘿!玩兒砸了吧?”

唐天遠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我要是玩兒砸了,一定找個人砸一砸。”

鄭少封驚恐地退開幾步,和他保持距離。

唐天遠想到一事,問道,“那個朱大聰呢,你怎麽處理了?”

“關起來了。你自己發落。”

唐天遠點頭,“劫持人質這種罪名可大可小,單看人質及其家屬是想調解還是想追究了。”

鄭少封有些奇怪,“你在和我讨論刑律?”

唐天遠幽幽嘆了口氣,“也不知那朱大聰能不能逃過命劫。”

這次輪到鄭少封見鬼了,他忍不住走上前摸了一下唐天遠的頭,掌心尚未觸碰到唐天遠額上皮膚,已經被他揮手拍開。

鄭少封收回手,說道,“我現在懷疑譚妹子的擔憂是對的,你可能腦子裏真的長蟲了。那譚清辰在朱大聰手裏也沒受傷,你不會真的要把人趕盡殺絕吧?再怎麽說也是濟南知府的兒子,好歹留他一條狗命,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你說對不對?”

唐天遠擺擺手,“這事可由不得我,我說過,得看人質和家屬的意思。你想不想知道譚清辰到底是誰?”

“你腦子長蟲了。”

“……”唐天遠也不生氣,又問道,“你記不記得田七?”

“廢話嘛……想當初咱幾個可是京城四公子,那個風光啊,”鄭少封說着,又有些感慨,“後來田七那小子變了姑娘,成了皇後。你也好了,有了譚妹子。小王爺雲游天下,不知見過多少美人了,就只有我,到現在連個紅顏知己都沒混上。”

唐天遠解釋道,“我是說,你記不記得田七丢過一個弟弟?”

“自然記得,那是她挺小時候的事兒了,說來很慘,我還陪她去遼東找過她弟呢。事隔那麽多年,哪可能找得到——”鄭少封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唐天遠,“你是說……?”

唐天遠點點頭,“譚清辰很可能是皇後娘娘失散多年的弟弟。”

這話像個威力無比的炮仗,把鄭少封的炸得精神恍惚。他捂着額頭,“冷靜,冷靜!”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在原地飛快踱着步子。終于,他停下來,看着唐天遠,用一個結論解釋了所有的怪異,“你腦子長蟲了!”

唐天遠搖頭,“此事太過巧合,确實讓人難以相信。而且我現在也并無十足把握,一切要等仔細問過譚叔才知道。”

鄭少封現在不想理唐天遠。他覺得這個人有必要先看看大夫,吃幾服藥。

他帶着一種震驚之後的飄飄然的情緒,去找糖糖玩兒了。

***

譚鈴音也很飄飄然——她是驚吓導致的飄飄然。

唐飛龍竟然是唐天遠,這是唐天遠親口說的。啊不,是那個之前她以為是唐天遠的人,親口說唐飛龍是唐天遠……

媽呀,好亂!

譚鈴音差一點以為這是那兩個人聯手表演的惡作劇,可是她突然想到許多被她忽略過的細節。

他有唐天遠的真跡,且他的筆跡神似唐天遠;

他自稱不認識唐天遠,可是後來“唐天遠”來了之後,和他交情不是一般的好;

他十分反感她以唐天遠為原型寫話本小說;

他的吃穿用度很好,至少遠高于她這個層次的人,可見是養尊處優慣了;

他的丫鬟,尤其是香瓜,談吐中經常帶着一種優越感,連禮部侍郎家的千金在她眼中都只是一般般的存在……

他的眼光、他的格局、他的胸襟,好像也遠不止局限于一個普通進士、七品縣令的水準;

他有資格娶禮部侍郎家的嫡女;

他……

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是來查辦黃金之案的。那麽多黃金,皇上不可能随便交給一個人來辦,必須是大有來頭的、信得過的、有能力的。

總之,他真的是唐天遠。

譚鈴音覺得自己夠蠢的,非要等對方坦言,她才能發覺。

可是誰能想到唐天遠竟然是這樣的呀!她無語問蒼天。

再一想,其實像鄭少封那樣的唐天遠更不對勁好嘛!她再次無語問蒼天。

根本就是這個世界不正常!不是她的錯!

于是譚鈴音有些釋然。

釋然之後是憤懑。真是的,他竟然一直把她蒙在鼓裏,她總覺得自己像猴子一樣被人耍。他們都知道真相,唯有她,圍着鄭少封團團轉,把他當偶像膜拜,好幾次,她取笑唐飛龍的時候都是以鄭少封那個版本的唐天遠為正面榜樣。

他當時一定笑死她了!

譚鈴音越想越覺慚愧,她沒臉見人了。

她的羞慚讓她更加埋怨唐天遠。雖然道理上她也知道他不能輕易表明身份,可是她現在處在這樣無地自容的境地,那就是他不好!

譚鈴音突然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

傻子也能看出來,她之前寫的書都是以唐天遠為原型的,裏面頗有一些讓人臉紅的暧昧情節。她當時覺得反正唐天遠的名字就是“遠在天邊”的意思,所以她可着勁兒的意淫,一點節操也不保留。

唐天遠是正主,他之前點名要找妙妙生,還幾次三番地要求她不要再寫書,可見他是看過那些書的。

就算沒看過,《唐飛龍西行記》他可是倒背如流的。

譚鈴音被陰了《唐飛龍西行記》之後,一度以“我寫的是唐天遠又不是唐飛龍”來自我催眠,好與唐飛龍劃清界限。

其實唐飛龍和唐天遠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總之……啊啊啊啊啊!!!

唐天遠找到譚鈴音時,看到她正捂着腦袋在原地亂轉,一邊自言自語着,“我要去死我要去死我要去死!”

唐天遠生怕吓到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離着兩三步遠,譚鈴音發現了他。她現在是一點也不想看到他,轉身就跑。

唐天遠忙追上來,“音音,等一下!”

譚鈴音哪裏管他,兜了兩圈,跑出院子。

唐天遠追過去,到門口的時候,眼珠一轉,在門檻上絆了一跤。絆一跤還不過瘾,摔倒之後,他自己擡腦袋往青石磚面上輕輕磕了一下。

“哎呦!”唐天遠慘叫。

譚鈴音聽到叫聲,回頭一看,也顧不上生氣了。她急急忙忙跑回去扶他。

唐天遠裝模作樣地呻-吟一聲,他坐在地上,腦袋抵在譚鈴音的懷裏,不願起來。她的胸懷又鼓又軟,他又想流鼻血了。

譚鈴音看到他的額頭輕了一小塊,她有些心疼,輕聲問道,“疼嗎?”

唐天遠心裏那個甜啊,表面上卻有氣無力地答,“不疼,就是有點暈。”

譚鈴音怕真磕壞他的腦袋,“我先扶你回房,然後去叫大夫。”

唐天遠卻賴在地上不肯配合。他抓着譚鈴音的手,柔聲說道,“音音,別生氣了好嗎?”

譚鈴音抽回手,臉有些紅,“誰生氣了。”

“都是我的錯,我該早些告訴你的,”唐天遠在譚鈴音這裏認錯态度一向好,“你打我罵我都行,可是別躲着我。”

譚鈴音小聲道,“我沒生氣,我就是覺得自己挺傻的。”

唐天遠仰頭在她下巴上親了一下,笑道,“傻人有傻福。”

譚鈴音翻了個白眼,“你才傻。”

“嗯,我傻。”

他這樣乖,她倒不知該怎樣發脾氣了,“那你以後不要再提以前的那些事。”

唐天遠笑眯眯地看着她,“哪些事?”

“……總之不許提,提一次打一次。”

唐天遠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你親我一下。”

譚鈴音左右看看四下無人,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唇角。

唐天遠的心情就跟蝴蝶似的,撇開笨重的繭,忽閃着翅膀飛起來。

譚鈴音把唐天遠扶回去,很快找來大夫。大夫查看完傷口,連藥方都沒開,直接讓塗點香油,明天就能好。

唐天遠把譚鈴音哄好了,才有心思去找譚能文查問事情。譚能文知道唐天遠的身份之後,看到他就膝蓋發軟想跪。唐天遠哪敢讓未來的岳丈跪,沒等他屈膝就扶起來。

唐天遠詳細詢問了譚清辰當初被救的時間、地點、過程。

因為是欽差大人親自垂問,譚能文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當晚,唐天遠仔細斟酌,給皇上寫了封奏章。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有神秘嘉賓登場,大家猜猜他們是誰~

小劇場來一發:

唐天遠:遙想當年,某人在書中這樣那樣……

譚鈴音:你說過不再提的!

唐天遠:我哪裏說過?

譚鈴音:就是那次,你跌倒之後,我說讓你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你說讓我親你一下。我親了,你不能言而無信!

唐天遠:(笑)哦,那次呀。你确實親了我,可我也沒答應呀。

譚鈴音:做人不能這麽無恥啊,你的節操呢?

唐天遠:我沒有節操,我有貞操。喏,給你,拿去玩兒。

譚鈴音:……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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