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下)

合荼的心裏蕩漾着一股奇異的愉悅感,她高興地甚至哼起了歌。沒有人教過她這些,她不懂自己心裏的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麽,她只是覺得只要他出現在自己眼前,她就覺得開心,會不自覺的笑出聲來,幹了一天農活的身體也不疲憊了,晚上睡覺時也能更快入眠。她有時幹活的時候會突然覺得世界是多麽的美好啊,就連鍋裏正在沸騰的水都是那麽的可愛,連合芮陰陽怪氣惹她生氣的話語,她也不覺得惱怒,微微一笑便放過心頭上去了。每一天,她開始期盼跟他見面的時候,開始嫌那條回家的路太過于狹短,不能讓兩個人待在一起的時間更長久。但是如果真的讓他們單獨待在一起,她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似乎就連說話也成了一件很害羞、費力氣的事情。這讓她實實在在惱怒了自己好一陣,但是一看到他,這種情緒就被抛到腦後了,時間重新變得很快,路重新變得很短,往往她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就到了該再見的時候了。

時間過去了好一陣,兩個人之間不再像剛開始時那般的羞怯、陌生。她了解到了他的情況,他也了解到了她的情況,他們就好像擁有兩個身體的一個人一樣,一個人在想些什麽,另一個人很快就能看出來。漸漸的,合荼不再滿足于他們的話題只局限在今天做了些什麽、身體感覺好不好這些之類,她急切的想要交談一些別的東西,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晚上她開始失眠,居然不能很快的入睡,滿腦子都是身體本能的表達出的那種急切的感覺。她翻來覆去,眼睜睜的看着窗外天明,雞圈裏的公雞開始打鳴,她感到一陣精疲力盡,緩緩地從炕上撐起身體,呆呆地望着外面。

“媽說你不用去地裏了,今天把家裏打掃一遍。”合芮從炕上爬了起來,開始往身上套衣服,“土豆收的差不多了。”

“知道了。”合荼也開始穿衣服,她要準備全家人的早餐,還要把做好的飯送給住在二叔家的周母吃。天氣漸漸變得有點寒涼,只穿一件單衣的合荼抖索着點着爐子裏的火,開始燒水。屋裏漸漸暖和了起來,她的動作便也不那麽麻木了,手腳利索的擀着面,一勺一勺的往鍋裏添水。

匆匆吃過早飯,合荼開始刷鍋洗碗。她的心裏感到很急迫,她仿佛看到朱海正站在路頭的那棵樹下等自己似的。太陽漸漸升了起來,她壓掉爐子裏的火,開始打掃屋子。院子裏空無一人,靜悄悄的只有笤帚掃過地面的聲音和在樹上叽啁的麻雀聲。合荼拿着笤帚站在院門口朝坡下望,坡下偶爾有幾個孩子嘻嘻哈哈的跑過去,再看不見一個大人。目光所及的遠處,從綠色漸變到黃色的山坡地裏星星點點的站着收割莊稼的人,合荼一眼就找到了自家的地,她朝左右兩邊打量着,想找到朱海家的地在哪裏,但這總是癡人說夢罷了,除非她長着一雙千裏眼才能看得清。合荼嘆了口氣,一邊不自覺回想起同朱海待在一起的那些時光,一邊失落的無意識地打量着周圍。驀的,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何奶奶家已經破敗了的門楣上,心裏一跳,突然就想起秀寒來。

“不知道她這會兒在幹什麽?也不知道放假了沒有?如果現在已經放假了,她會回來這裏嗎?”合荼心不在焉的想着,轉身準備回院子,一只腳剛踏進院門門檻,忽然聽見坡下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急忙探頭一看,果然是朱海,他朝她揮着手,臉上挂滿了笑,酒窩裏似乎都盛滿了醉人的酒。

合荼被吓得朝周圍急急看了一眼,手指貼在嘴唇上做了個靜聲的動作。朱海默契的放下了手,只是依舊笑眯眯的看着她。合荼不禁臉紅了,她望了一眼遠處在地裏忙活的家人,指了指院子旁邊的空場,示意朱海到那邊去。

兩個人在一堆幹草垛後碰面了。合荼偷眼瞅了瞅朱海,便扭過頭不看他。朱海一只手攪弄着幹草,急切的問道“你怎麽今天沒有去地裏了?”

“我媽說不讓我去了,糧食快收完了。”合荼低着聲回答。

“那——”朱海頓了一下,依舊急切的問道,“那我們以後怎麽見面?”

合荼擡頭故作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說到“見面?我們見面幹什麽呢?”

朱海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的嘴巴笨拙地一張一合着,絲毫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合荼微微笑了一下,說到“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回去了。”

“見面不做什麽!”朱海急忙拉住她的袖子,“就這麽說說話就好了,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難道你還想知道我一天吃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合荼歪着腦袋看他,“不然我們說什麽?”

“就算只是聊你每天吃了什麽做了什麽,我也很開心,很高興。”朱海望着她,一字一頓的認真的說道。

合荼聽到這番表白,心裏猛地砰砰跳了起來。她垂下了頭,仔細的回味着他這句話,臉上不禁溢出了甜蜜而滿足的笑容。她羞怯的說道“可是,你如果一直來找我,也不太好,會被村裏人說閑話的。而且如果被我爸媽看到的話——反正就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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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辦?”朱海急的抓耳撓腮,突然拍了一下手,“對了!我家裏裝了電話!你如果有空了,你就給我打個電話,我就馬上過來。”

“可是我家裏沒裝電話。”合荼的嘴角耷拉了下來,扭過頭有點賭氣似的說道。

“那怎麽辦?”

合荼不說話了,她朝後退了兩步,朝周圍張望着。突然看見院子圍牆背後的一扇小洞,那是之前她同合馨烤土豆時挖的洞,已經很久沒有去用了,小小的洞口只堆着些許土塊。合荼扭頭問朱海,“你識字嗎?”

“認得一些。”

“那我們寫信吧。我寫好了信,就藏在那個小洞裏,你寫好了,也藏在那裏。怎麽樣?”

“萬一有小孩子來——”

“不會的,那個地方只有我和我姐姐知道,我姐姐已經嫁出去了,現在這裏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了。”合荼說着,朝遠處的地裏又瞟了一眼,對着朱海露出了好看的笑,“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就這麽”朱海欲言又止,他的臉上寫滿了不舍,分明不想分開。清晨的寒氣逐漸被陽光驅散,太陽漸漸地移到了頭頂中央。合荼心裏也覺得不舍,只是家人快要回來,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這麽膠着下去了,便說道“我晚上寫了信,就藏在那個小洞裏。我走了。”說完轉身便走,頭也不曾回一下。朱海呆呆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牆拐彎處,心裏感到失落極了。他低下頭翻來覆去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剛剛他是多麽努力地想鼓起勇氣拉她的手,可是她的眼睛那麽亮,表情那麽嚴肅,竟讓他的一腔勇氣變得迅速衰竭。“下次,下次我一定要牽她的手。”朱海自言自語着,一步三回頭的下了坡。他當然不知道,合荼這會兒正躲起來望着他下坡哩。

吃過午飯,合荼說想要給秀寒打個電話,問問她今年到底來不來這邊過暑假。翠影一聽白眼便翻上了天,氣哼哼的說道“不要打,我巴不得她不要來,我不是跟你說過少跟她混,你怎麽又有她的電話了?”

家福不悅的咳了一聲,翠影馬上就閉嘴了。他扭頭瞪了她一眼,沉聲說道“你多大年紀了,還跟一個小孩子計較?秀寒跟咱家合馨差不多大,正是愛玩的年紀,怎麽就被你說的這麽不堪。合荼,你想打電話就去打吧,沒錢的話跟我要。”

“咱家合馨聽話懂事,起碼不像——”

“你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家福将碗筷一砸,罕見的發起了脾氣,“好好地管管你那張嘴比什麽都強。”

翠影嘟嘟囔囔的住了嘴。這是她第一次見家福發脾氣,竟是為了一個根本沒有親戚關系的小孩子。她心裏氣極了,但是又不能将這氣發出來,只好狠命嚼着那可憐的土豆絲。

“你順便給你姐也打個電話,問問她最近怎麽樣?也讓她多去照看照看合弈合複。”家福說着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紙幣推到了合荼跟前。合荼點了點頭,把錢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爸,姐家裏的電話是多少?”

“電話本在大房的櫃子抽屜裏。”

合荼等不及洗完碗,将碗筷随便收在鍋裏,對翠影說道“媽,等我回來洗。”便跑出去了。她隐隐約約聽見翠影讓合芮去洗碗,合芮發出了一兩聲不情不願的哼唧聲,但沒一會兒還是響起了碗筷碰撞鍋底的聲音。找到合馨家的電話號碼,合荼開心的朝着小賣部跑去。這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天藍的似乎能被擰出水來。合荼因着這好天氣,又因着朱海,再想想秀寒,她的心裏便越發的高興起來,搖頭擺手的走着,嘴裏哼着一首歡快的小曲。

走過一個拐角的時候,一個人突然跳了出來,打開雙手猛地吓了她一下。合荼定睛一看,原來是朱海,見他嘴角上還沾着飯油,不禁疑惑地問道“你怎麽還沒回去?”

“我心裏就一直在想,你待會兒肯定會出來,結果你就真的出來了。”朱海興高采烈的說道,将另一只手裏捏着的饅頭塞進嘴裏咬了一口。

“你中午就吃這個嗎?”合荼的心裏一緊,竟生出些心疼的感覺來。

朱海傻乎乎的點了點頭,“我要看你一眼,不然我下午都沒力氣幹活。”

“我又不是飯,你看一眼怎麽就有力氣幹活了?”

“你不懂。”朱海搖搖頭,“看你比吃飯還要有力氣。”

合荼噗嗤一笑,責備道“就你有道理。”她扭頭朝四周看了幾眼,見只有三兩個穿着破舊的男青年蹲在牆角對着他們指手畫腳,旁邊再沒有別的認識的人,便放心說道,“我要去打電話。”

“給誰?”

“這個人你認識。”合荼歪了歪頭,驕傲地說道,“就是秀寒,她今年念大學了,不知道放假了沒有,我想讓她過來玩。”

“真厲害,大學生啊。”

合荼抿着嘴唇自豪的笑了,仿佛是她自己考上了大學一般。她繼續搖頭擺手朝前走着,一邊不時的打量一下周圍,邊說道“是啊,她可厲害了,懂的東西好多,而且她唱歌也很好聽,如果她來了,我請她唱給你聽。”

朱海望着她圓潤粉紅的側臉,情不自禁的說道“我覺得你比她唱歌要好聽。”

合荼驚異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又沒聽過我們唱歌,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我看就能看出來。”朱海神秘兮兮的湊近了她,在她耳邊說道,“我會看面相。”

合荼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臉頓時紅了起來,心跳的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她急忙往旁邊跨了一步,責備道“注意點。”

朱海急忙縮了回去,臉上帶着抱歉的表情。

“如果給認識我的人看到了,回去告訴我爸媽,我爸媽肯定會罵我的。”合荼失落的低下了頭,“他們從來不讓我跟男孩子玩。”

“為什麽?”

“他們說那是壞女孩做的事。”

朱海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半晌沒說話。他默默地離合荼遠了一些,以至于讓兩個人的背影看起來不是那麽親昵。

“你趕緊回去休息休息吧。”合荼打破了沉默,“雖然入秋了,天氣還是比較熱,你要休息休息,下午才能幹活。”

“沒事,我身體好,不怕。”

“你那麽瘦——”合荼話說到一半,突然又合上了嘴。她想起母親關照父親時的樣子,她覺得她現在就是母親那時候的樣子。

開小賣部的那家院牆很快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合荼停住了腳步,回頭認真的看着他,“我是說真的,你趕緊回去吧,再不回去我就生氣了。”

“你別生氣,我馬上就回去。”朱海急忙擺擺手,轉身就走。走兩步他就要回頭看幾眼,見合荼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表情仿佛馬上就要發怒似的,便加快腳步迅速地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

合荼輕輕嘆了口氣,緊抿着嘴唇轉身。她心裏感到又高興又擔憂,一個沉重的大石頭仿佛壓在自己的心上。但是馬上她就把這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感覺抛開了,撒開腳丫子歡快的跑進院子裏,把錢往櫃臺上一拍,對照着紙條撥起電話號碼來。

她先給合馨打了個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來。兩個人寒暄了一陣,合荼聽合馨的聲音有些哽咽,便擔心的問道“姐,你在那沒給人欺負吧?”

“沒有,我好着呢,我就是想家了,想你們了。”合馨緩緩說道,她此時此刻正坐在一間窗明幾淨的客廳裏,地上鋪着閃亮光滑的地板磚,歐式的大沙發軟軟的包裹着她瘦弱的身體,周圍的裝修和擺件無不顯示這是一個優渥的環境。

“爸讓我問你,你啥時候回來一趟呢。還有,他還讓我跟你說讓你去看看合弈合複,不知道他們在學校裏怎麽樣了。”

“我知道,我隔兩三天就去一次,他們好着呢,你讓爸媽不要擔心。至于我回家的事——”合馨沉吟了一下,“最近有些事要處理,可能暫時回不去,但是如果有時間我一定回來。”

“那就這麽說好了,姐你趕緊抽時間回來,現在家裏只剩下這麽幾個人,每天安安靜靜的真的好無聊,我真的好想你跟合弈合複。”合荼說着,竟也哽咽了起來。她想起以前幾個兄弟姐妹們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玩耍的情景,一時控制不住,眼淚便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嗯。”合馨已經說不出話,她的喉頭梗塞的更厲害,“我先挂了,忙去了。”

合荼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就被挂斷了。她呆了幾秒鐘,才放下了聽筒,擡手擦幹眼淚,在口袋裏搜索着寫着秀寒家電話號碼的紙條。好不容易找了出來,她把那張皺巴巴的紙條撫平來,一個數字一個數字認真的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那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合荼遲疑的問道“是秀寒家嗎?”

“是,您是?”

“我是合荼,周合荼。”合荼急忙說道,心裏猜測着這個女人是誰。只聽話筒那邊輕笑了一聲,說道“合荼呀,我是你徽蕊阿姨啊,你沒聽出來我的聲音嗎?”

“阿姨好!”合荼因為沒聽出徽蕊的聲音而覺得有點臉紅,不好意思的問道,“秀寒在嗎?”

“她在xx市呢,你等下我給你找下她宿舍的電話。”那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合荼耐心的等待着,沒過一會兒,徽蕊就把電話號碼報了過來,她問了問合荼家裏的情況,關照了兩句,便挂掉了電話。

合荼突然覺得有點緊張,這可是打往xx市的電話啊。她顫抖着手按下那一行簡短的數字,話筒裏響起了“嘟——嘟”的聲音。她等了好一會兒,直到響起了那句機械的女聲,才失望的放下了電話。櫃臺裏面坐着的男人站了起來問她是不是還要打。合荼點了點頭,又往櫃臺上放了一張紙幣,繼續撥了那幾個數字,再次等了起來。

這會兒很快就被人接起來了,那是一個十分歡快的女聲,笑着問她找誰。合荼小心翼翼的說出了秀寒的名字,那女生便放下聽筒大聲的呼喊起來,不一會兒就有細不可聞的腳步聲傳了過來,話筒被人拿起,秀寒開朗的聲音從電話線那端傳了過來。

“喂?是誰呀?”

“是我啊,秀寒!”合荼急忙叫到,高興的臉上堆滿了笑,“我是合荼!”

“合荼!”秀寒幾乎尖叫了一聲,“你怎麽現在才給我打電話呀!我知道我等你電話等了多久嗎!”

合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以為你在忙嘛,所以都沒好意思打擾你。”

“我再忙,但是接你電話的時間還是有的呀。”秀寒頓了一下,“你最近怎麽樣啊?”

“我挺好的。”合荼有着一股急切的想要傾訴的欲望,但是坐在櫃臺裏面的男人虎視眈眈的看着她,壓制住了她的一腔如火的熱情,“你放假了嗎?”

“早就放啦,我跟我朋友在這邊再待一段時間,我有些事情要做呢。”秀寒笑道,“你是不是想我啦。”

“瞎說什麽呢。”合荼的臉紅了,她從來都不習慣這麽直接的表達,“那你什麽時候來我家裏呢?”

“要不你今年來城裏玩,住在我家裏,我已經跟我爸媽說過啦,他們都很歡迎你。”

合荼的心一跳,又迅速地沉了下去,失落的說道“我怕我爸媽不答應。”

“這樣吧,我讓我爸媽跟你爸媽說。”

合荼心裏燃起了希望,但那點小火苗很快就熄滅了,她想起了家裏一連串的活計以及朱海那張黝黑的充滿甜蜜的臉,悶聲說道“我爸媽不會放我去的,我走了,家裏的活計誰做呢?”

秀寒沉默了幾秒鐘,但馬上又笑了起來,“好吧好吧,我家合荼想我了,我再怎麽樣也得去看看你。反正你等我幾天,我這邊事情忙完一下就過去。”

“真的?”合荼重新高興了起來,“那我等你!”

“好的!”

放下電話聽筒,合荼興奮地在原地轉了個圈,拿過找的零錢轉身跑出了門。她一直感覺在路上會再次遇見朱海,但是直到走到了院門前也沒看到他出現。她心裏湧出了一絲絲失落,對自己的直覺和兩個人的默契起了懷疑。她把自己的期盼當成了兩個人之間的心靈溝通,主觀的判斷着一切事物,絲毫沒有意識到朱海沒有再次出現的原因是她對他說了如果他不走她就會生氣的話。

正要掀簾子進屋,合芮突然從屋裏跑了出來,手上揮舞着什麽東西,得意洋洋的對着她笑。合荼定住神仔細瞧了一眼,頓時血湧上臉,一股子猛烈的憤怒幾乎燃的她頭頂要開始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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