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二)
放完鞭炮,幾個孩子就興高采烈的回房間繼續看晚會去了。合荼瞧着已經很晚了,便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程加桦跟在她的身後,低聲問道“你不看了?”
“不看了。”合荼也沒回頭,“給你織的那件毛衣還沒完成。”
“你要吃什麽嗎?”程加桦又問。
“不吃了。”合荼掀開簾子,突然想轉身看一眼,只是這之後軀體一下子僵住了似的,仍舊順着慣性走進屋去了。
即使過節的氣氛仍舊很濃郁,然而困意早已爬上人們的臉,大家開始呵欠連連,就連晚會上的小品也不能使他們笑出來了。穆仕開始驅趕着孩子們回屋睡覺,自己随意清理了一下桌面和地面,洗漱後也開始準備休息了。程加桦晚上喝了點小酒,雖沒全醉,可是膽氣卻因此大了起來。他走到卧房門口,沉思了一下,佯裝出一副醉态,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合荼還在垂着腦袋織毛衣,聽見他進來的動靜,急忙站了起來,詫異的說道“先前還沒見你醉,怎麽這會兒喝醉了?”
“剛剛又跟爸喝了幾杯。”程加桦含糊不清的說道,“扶我一下,我快站不住了。”
合荼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撐着他讓他坐倒在沙發上。她又轉身拿着臉盆去打水,試了試水溫可以,便浸濕了毛巾開始給程加桦擦臉。程加桦微眯着眼睛,看似熟睡了,卻一直偷瞄着合荼,見她如此盡心盡力的照顧着自己,倒比起先前那一位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加上真的有些醉意,他原本被封凍起來的心這時候竟慢慢冰釋了,原始的沖動再次在他的身體裏蠢蠢欲動,幾乎燒的他着起火來。
只是他知道,合荼還未經人事,單純得很。下午的時候,他太過于自我了,有點吓着了她,反而什麽也沒得到。他不想讓合荼排斥自己,更不想他們之前的排斥被家人察覺到,便下定了決心來慢慢誘導她。待着合荼為自己擦過了臉,漱過了口,他便裝作被驚醒的模樣,含糊的說道“你也去洗洗吧。”
“我已經洗過了。”合荼淡淡說道,“你換了衣服床上去睡吧。”
“好。”程加桦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脫掉鞋子上床。他幾乎把自己剝了個一幹二淨,可是當他把自己塞進被窩裏之後,扭頭一看,卻見合荼又在凳子上坐了下來,繼續織着手裏的毛衣,就不禁覺得有點惱怒,重聲問道“你不上來睡嗎?”
“你先睡吧,我把這條胳膊織完。”合荼沒擡頭,淡淡說道。
“不行,快上來睡!”他加重了語氣,命令道。合荼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擡頭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光着膀子半撐着身子看着自己,心頓時就砰砰的急速跳了起來。
“你睡吧,我過會兒再睡。”她聲若細蚊般的說道,繼續低下了頭。
“你不上來,我就抱你上來。”程加桦說道,嘴角突然挂上了一抹笑。合荼心裏一凜,見他準備掀開被子要下床了,急忙站起來說道“好好好,我睡。”
燈滅了,屋子裏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合荼躺在被子下面,覺得身體緊繃,神經緊繃,就算閉上眼,卻怎麽也睡不着。她幾乎是和衣而睡,躺下來也不忘警惕着身邊。就這樣幹躺着,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的人突然開口說話了,“你是不是很怕我?”
“啊?”合荼驚訝的看向旁邊,卻發現除了一片黑暗,她什麽也看不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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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就是在怕我。”程加桦又說道,這次他轉了身面對着合荼,氣息順着合荼的耳畔呼了過來。
合荼的神經越發的緊繃了,她急忙搖搖頭,說道“我沒有在怕你,只是,只是——”
“你這麽緊張幹嗎?”程加桦突然笑了,“以前我半夜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睡熟了,就算我躺在你身邊,你也沒醒過來,看來睡着的你比醒了的你更乖。”
合荼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轉過身背對着他。她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想要裝作已經睡着的樣子,這樣他就不會對自己做什麽了吧。
沒想到她一轉身,身後的人也緊跟着貼了上來。他身上的溫度透過合荼身上略顯單薄的衣衫,似乎與她的體溫融到了一起似的。合荼渾身一震,本能的掙紮了一下,卻感到一種異常的情愫從心底裏湧了上來,似乎觸電一般,将她全身的筋脈仿佛都打通了。她緊閉着眼睛,心裏念叨着,這種事是總會發生的,自己不必害怕,可是她緊張的身體都抖索了起來,幾乎停不下來。
這是結婚兩個多月來,兩個人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結束了之後,兩人都平躺在床上,彼此都有默契的不言不語。合荼覺得身體很痛,痛到她有點無法忍受。她緩緩地起身,下床準備清洗一下。程加桦就撐着腦袋在黑暗裏追尋着她的身影,即使什麽也看不見。
“我先前沉浸在那麽消極的心情裏,竟沒注意到自己身邊有這麽一個溫香軟玉。”他暗自想着,回味着剛剛的體驗,感到心情愉悅極了。然而釋放之後,困意也随之而來,他轉身躺下,合上眼睛,迅速地睡了過去。
合荼洗完,以為程加桦還沒睡,仍舊遮掩着身上,坐在床邊迅速地穿起衣服來。及待聽到程加桦沉重的呼嚕聲,她才意識在他已經睡着了。不知怎的,她心裏竟生出一絲失落,呆怔了幾秒,才上床睡了。她的腦袋異常清醒,怎麽努力也睡不着,天色将亮的時候,她才合眼微微眯了一會兒,但也很快就起來了。新年的第一天不能賴床,不然這一年都是賴床鬼,這是母親說給她聽的話,她一直牢記在心中。
程加桦還在睡着,她嘗試着叫了他幾次,他總不應,她只好放棄,收整起自己睡的那半邊來。驀的,床單上一小片不規則的血跡闖入她的眼中,合荼一愣,覺得腦中炸響了一個雷似的,她記着自己并還沒來月事,難道是她急忙更加用力地推着程加桦,想要快點清洗掉這點血跡,不然被婆婆看見了又要說。程加桦迷迷糊糊的醒來,不知所以的看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道“現在才幾點,你就叫我?”
“不早了。”合荼惱怒的說道,覺得現在這樣都是拜他所賜,他還這樣一副不耐煩的尊容,“新年第一天不能賴床,你趕緊起來。”
程加桦抱着被子,嘟嘟囔囔的下了床,及至看見床單上的那點血跡,他頓時就明了了,好笑的說道“原來是為這個。”
“你還笑!”合荼回頭瞪了他一眼,他急忙識趣地閉上了嘴,腦海裏卻現出那個人的影子來,那時候的她也是同合荼一般這樣緊張慌亂,仿佛惹下了什麽禍似的。程加桦嘆了口氣,說道“你別急,慢慢來。”
合荼沒應話,抱着床單就出去了。早晨的空氣十分清冷,又是剛起床,還沒來得及燒熱水,合荼只好用冷水洗,凍的一雙手通紅。直到把幹幹淨淨的床單晾在院裏,她才松了口氣,倒掉盆裏的水回屋了。
程加桦已經洗漱完畢,手裏攥着什麽東西準備出門去。合荼迎面撞上他,見他大清早就收拾的整整齊齊的,不禁有些疑惑,問道“你去哪裏?”
“男人去哪裏女人管不着,你別問。”程加桦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問道,“凍壞了吧?進去暖暖手吧。”說着就要越過她朝外面走去。
合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皺着眉問道“你不會又是要去麻将館吧?”
程加桦的眉頭皺起來了,眼裏僅有的柔情也消失了,“跟你說了你不要管太多。”
“你不知道我們一個月就靠着爸給的那點錢生活,你也不出去工作,你再去麻将館,輸光了錢,我們拿什麽吃飯?”
“我最讨厭聽這些話了,沒錢了不吃飯了就是,反正活在這世上也沒什麽意思。”程加桦甩開她的手,大步流星的朝外面走去。合荼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原本對他生出的一些好感頓時也都消失了。
自從她嫁過來,程加桦就幾乎日日在外面賭,幾乎每天都是大半夜才回來。她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那麽多錢,公公一個月給自家的生活費就沒多少,幾乎都給他輸完了,除了基本的米面,多餘的東西竟是沒錢去置辦。她也曾向公公婆婆隐晦的說起過這件事,可是他們竟冷漠的很,說這是自己的家事,既然程加桦已經成家了,就不歸他們管了,日子過成怎樣跟他們也沒什麽關系。就連他自己的父母都不管,合荼又能做什麽呢,每次拉扯着他不讓他去,程加桦就會大發脾氣,如果她哭訴,他就更加不耐煩。她真的覺得很奇怪,在細節上對她挺貼心的程加桦,每次扯到這件事情上,他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還好後來每個月的錢,程鐵龍都是直接交給合荼,她才從牙縫裏省出來了幾個錢,偶爾能應個急,日子才算過的不是那麽緊迫。
這些東西想起來實在讓人心煩,合荼悶悶不樂的坐了下來,手裏的毛衣也不想繼續織了,總覺得愁的很。還好她剛剛檢查過自己放錢的地方,程加桦沒有發現将它們拿走。那麽他是哪裏來的錢,她又無從可知了。合荼用力地搖了搖頭,想驅趕走這些不停圍繞着自己的煩惱想法,她站了起來,準備給姐姐打個電話,看姐姐什麽時候回家,她準備跟姐姐一起回家一趟。
公公婆婆已經起來了,雖然生的孩子懶惰,但他們卻很勤快。程鐵龍一大早就去園子裏忙活了,穆仕正在疊被。合荼在門口站定,說道“媽,我給我家裏打個電話。”
穆仕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新年第一天,給你家裏拜個年,順便幫我問個好。”
合荼應了一聲,走到電話旁邊,熟練地撥動着姐姐家裏的電話。她知道婆婆豎起耳朵在聽,所以自己要說的話必須更簡潔一點,這樣才不會落下給婆婆說自己浪費話費的話柄。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背景音很嘈雜,似乎有小孩子在哭。合荼跟姐姐稍稍寒暄了一下,問姐姐什麽時候歸家去。合馨說道“不行,最近不行,娃兒發燒了,我天天抱着他往醫院跑。”
“好吧,那你如果得空了,就給我來這個電話。”合荼急忙說道,眼睛餘光看見婆婆的臉色已經微微變了,“我挂了啊,姐。”沒等合馨回話,她迅速地放下了話筒。
“你去做飯吧,今天就不單獨吃了。”穆仕說道,坐在炕邊上穿鞋。
“知道了。”合荼轉身往外面走,她裝作面無表情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可是心裏卻擔憂的很,不知道可義的發燒好點了沒有,姐姐最近肯定是忙壞了。照姐夫的性子,肯定是不會幫姐姐的,自己如果可以去幫姐姐的忙就好了。
心不在焉的做好飯,招呼着長輩們吃過,合荼才在廚房的飯桌旁坐了下來。她的胃口一直都不好,吃飯也是馬馬虎虎,近來瞧着竟是越發的瘦了。加上心裏有着心事,人也就憔悴了許多。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她又開始織起那件毛衣來,借此打發着時間,也在默默等待着程加桦的歸來。
她決定晚上好好地跟他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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