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下午的時候,船再次啓程,慢悠悠地朝着阿蒂斯海中心區域駛去。

流雲辰嘴裏叼着鉛筆,根據暫時還能用的指南針和航海記錄圖,在地圖上測量出精确的角度。

“哦,我讨厭這些公式。”阿瑞斯只掃了一眼,立刻就覺得回到了令人崩潰的高中時期。

“你要學會欣賞數學的魅力。”娜塔莎坐在旁邊的桌子上,饒有興致地看着流雲辰寫寫算算。

“你能看得懂?”阿瑞斯充滿疑惑。

娜塔莎毫無懸念地回答:“當然看不懂。”但長時間的航海的确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而相比起一天到晚睡覺的明川,不茍言笑的老大,無時無刻不在大嗓門的阿瑞斯,以及身材比自己要好出十倍的伊娜,她顯然更願意看流雲辰低着頭認真寫字,并且很想要一個這樣的弟弟。

“搞定。”三天後的日暮時分,流雲辰丢下鉛筆,使勁伸了個懶腰。

“這麽快?”娜塔莎有些意外,“我們以為你至少需要十天。”

“并不是太複雜的計算。”流雲辰活動了一下手腕道,“只需要設計好公式,然後套用數字而已。”

“雖然我聽不懂,但是你确定一切都沒有問題?”阿瑞斯幫他按摩頭皮。

“我确定。”流雲辰把筆記本拿起來,“我去找将軍。”

阿瑞斯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了船艙,依然覺得心裏很忐忑。

“我知道你看不懂這堆公式,但是辰一樣無法理解為什麽你敢把船直接開往風暴區。”娜塔莎站在他身邊道,“至少要相信老大的眼光。”

思考許久之後,阿瑞斯扭頭,嚴肅地說:“我還是難以想象,為什麽有人會沉迷于數學?”

“我也無法理解。”娜塔莎表示贊同,“但是至少現在可以确定,有小部分喜歡數學的人,還是很可愛的。”并不像之前以為的樣,會全是禿頂的老頭,或者大腹便便的胖子。

“很好。”柯雷把手裏的演算稿紙放在桌上“等我們抵達風暴區邊就會按照這個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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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聽到這句話,從進辦公室起就一直神經緊繃的流雲辰總算松了口氣。

“謝謝我?”柯雷失笑,“似乎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我以為您至少會有質疑。”流雲辰解釋,“比如說數據的準确性之類。”

“你想得很多,然而完全沒有必要,既然選擇了你作為隊員,我當然會百分之百信任。”柯雷站起來,“走吧,我們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要怎麽闖過風暴區。”

“穿過風暴區之後,真的就是阿蒂斯海的中心了嗎?”流雲辰問。

“沒錯。”柯雷回答,“所有人都想去那裏,而我們或許是第一批達成目标的人。”

時間很快又過了一個星期,在第七天的午間,天邊的黑雲滾滾襲來,遠處隐隐傳出滔天巨浪的嘶吼聲,流雲辰扶住船舷,以抵擋船越來越明顯的搖晃。

“前方就是風暴區。”柯雷站在他身邊,“在進入之後,船上的一切儀表都會失靈,四周也會一片漆黑,不過沒關系,明川會負責掌控方向,而其他人則負責協助阿瑞斯,一起控制船的平穩。”

“嗯。”流雲辰點頭道,“我會努力的。”

“很好。”柯雷笑着和他碰了一下拳頭道,“我們一定可以成功闖出。”鳳暴區狹小的操作室裏,一盞昏黃的燈正時明時滅,阿瑞斯雙手握緊船尾舵,全神貫注地看着前方。随着距離風暴區越來越近,船體波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流雲辰死死地握牢焊在牆體上的鋼制把手,以避免被甩到天花板上。

“準備好了嗎?”阿瑞斯大聲道,“我們要正式進入風暴區了!”

“沒問題。”其他人整齊劃一地回答。

阿瑞斯打了聲口哨,讓船全速向前駛去。

“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失重的感覺瞬間從腦頂貫穿心髒,流雲辰差點以為船已經被風暴撕裂,不過幸好,下一刻阿瑞斯就大喊了一句:“正常現象“我發誓。”伊娜整個人都貼在牆上,跌跌撞撞地保持身體平衡,“我從來沒有現在這樣感謝過他的話痨。”

“果然,儀表盤全部失靈。”阿瑞斯扭頭問,“我們接下來該往哪個方向走?”

“偏西北一十五度。”明川回答。

“很好,我喜歡精确的答案。”阿瑞斯笑容燦爛,把船舵轉向左側。

“這是三十度。”明川面無表情地指出錯誤,或者說面色蒼白——在不斷的颠簸下,他實在很想吐。

于是阿瑞斯不得不往回轉了一小格。

“這是十五度。”明川和他對視。

“我真搞不明白,為什麽伊娜要把你捆起來,至連手都不放過。”

阿瑞斯小聲嘀咕,又調整了一下方向,這次總算達到了要求。

明川被麻繩結結實實地捆在副駕位上,随着海浪一高一低,頭發被甩得糊滿臉。

“情況并沒有之前想象得麽糟糕。”流雲辰跪蹲在地上,手依舊握着安全杆,“我以為又會是上次深海巨蛙樣的風暴。”

“巨蛙會制造出可怕的風暴區,不過範圍很小。”柯雷道,“而這片海域的風暴雖然不至于太劇烈,卻往往會伴随磁場混亂,令船只迷航。所以如果沒有你和明川,就算這是一片平靜的海域,我們或許也會示遠駛不出去。”

“明川學長為什麽可以在迷霧中辨別方向?”流雲辰問。

“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明川是軍校迷宮測試的紀錄保持者?”

柯雷坐在他身邊。

流雲辰點頭道:“當然。”

“他擁有堅定的心智,缜密的觀察能力,敏銳的感知力,和堪比機械的大腦。”柯雷道,“換種說法,在他的腦海中有一張地圖,不僅标注着所有經緯度,還包括我們的船只目前在哪裏,以及将要去哪裏,誤差不會超過百分之一。

“哇。”流雲辰很震驚。

“而且在沒有生病的時候,明川學長是全校女生的夢中情人,受歡迎程度甚至超過了老大。”伊娜在他耳邊低聲插話,“當然,現在他也樣很帥,蒼白病弱帥。”

“咳咳。”明川聲嘶力竭地咳嗽,娜塔莎不得不費盡千辛萬苦,在颠簸中給他送了一杯熱水。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天,這片區域的風暴并沒有減弱,不過大家卻已經逐漸适應了颠簸,除了有些擔心船只會散架之外,并沒有太多其他憂慮。到了第三天,流雲辰甚至閉着眼睛在柯雷懷裏睡了一覺。

“老大,我們也很困。”娜塔莎打了個呵欠。

柯雷慷慨地敞開制服:“要過來休息嗎?”

“開個玩笑而已。”娜塔莎迅速坐直身體——她寧可睡在一塊釘板上,那樣至少不會尴尬。

柯雷笑着搖搖頭,繼續抱緊懷裏的少年。

四周一片漆黑,挂鐘早已停止擺動,沒有人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

流雲辰迷迷糊糊,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冗長的夢,先是身處海底,然後又漸漸浮出海面,看着遠處的朝陽慢慢升起,從溫暖的橙黃色逐漸變成刺眼的光,于是忍不住就伸手擋住了眼睛。

耳邊傳來巨大的鼾聲,流雲辰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柯雷和他對視,眼底有些笑意:“睡醒了?”

流雲辰坐直身體,努力使自己的腦海恢複清明。旁邊的阿瑞斯四肢攤開躺在地上,呼嚕聲堪比打雷,其餘三個人也各自占據了一個角落,看起來都睡的很香甜。

看起最重要的是,海面已經安靜到像是連一絲波瀾也沒有,窗戶打開着,船艙裏有清新的風和陽光。

“我們已經順利穿過了風暴區,這裏是阿蒂斯海域的中心地帶。”

柯雷解釋。

“真的嗎?”流雲辰驚喜道。

“噓。”柯雷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大家都累了,讓他們好好休息,我們可以等到明天再下船。”

“抱歉。”流雲辰撓撓腦袋,“好像有我一個人偷懶。”

“我曾經邀請過其他人來我懷裏,結果無一例外被拒絕。”柯雷揚揚嘴角,“所以你看,這不是我們的錯。”

“您看上去也很疲憊。”“流雲辰問,“要休息一會兒嗎?我來值崗。”

柯雷點點頭,并沒有站起來回到自己的卧室——一來是為了在有突發狀況時,全隊人可以在一起最迅速地做出反應;一來也是因為實在很累,累到幾乎連一步路也不想走。

流雲辰慷慨地把自己的肩膀借給了他,雖然很單薄,但是也可以勉強當枕頭。

柯雷欣然接受。

在經歷過風暴區的一幕幕驚魂之後,所有人都已經體力透支。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廚房裏才響起鍋碗的碰撞聲。煎蛋和培根在鍋裏發出香氣,牛肉罐頭裏有香甜的番茄湯,再加上黑面包和酸橙汁,也能算是航程中的大餐。

六只高腳杯注滿清澈的酒液,是玫瑰的顏色。

“一切順利。”柯雷舉起酒杯,和其他人輕輕碰了一下。

外面的陽光很好,給原本荒涼的海島染上了一層碎掉的金。

阿瑞斯第一個跳下船,然後他笑容燦爛,伸手接住了流雲辰。

“畫面一點美感都沒有。”娜塔莎微微側身,對伊娜小聲道,“為什麽不是老大抱住小可愛?”

“我也這麽想。”伊娜緊了一下腰帶,“下回我們可以擋住阿瑞斯,或者幹脆打暈他。”

柯雷整了整衣領,從臺階上走下去。明川裹着厚厚的圍巾,在女士們身後提醒:“下次你們讨論八卦,聲音可以小一些。如果我都可以聽到,那麽老大就更能聽到。”

“可是老大也沒有對此發表異議,說不定他很希望我們能打暈阿瑞斯。”伊娜聳聳肩膀道,“好了,我們要去孤島探險了,祝你在船上心情愉快。”

明川和她碰了一下拳頭道:“等你們回來。”

和沿途經過枝繁葉茂的幾處海島比起來,這裏要顯得荒涼許多,巨大的黑色礁石矗立在岸邊,歷盡滄桑,被海浪沖出一道又一道歲月的痕跡。四周甚至連一絲綠色都沒有,僅剩的幾株灌木,也早已剩下光禿禿的枯枝。

沒有人提到阿蒂斯海域的珠寶,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根本就和寶藏無關,包括流雲辰在內。雖然柯雷從沒有細說過,但根據航程中的只言片語,也能依稀地拼湊出真相。

在荒島西北角,有一塊斑駁的孔雀石,夾雜着火燒雲一般的紋路,泛出海水的藍綠和太陽的金。

柯雷停下腳步,微微閉上了眼睛,他的喉頭滾動,像是在平複心神。

其他人也識趣地沒有再說話,四周很安靜,只有海浪沖刷沙灘的聲音。

“老大。”足足過了十分鐘,伊娜才開口試探道,“我去?”

“我來吧。”柯雷站在石頭前,擡手敬了一個軍禮,才單膝蹲下,用手仔細地掃開孔雀石旁的泥土,是要挖什麽東西。

流雲辰想要過去幫忙,卻被娜塔莎伸手拉住,她輕輕搖了搖頭。

烈日暴曬下,柯雷的額頭滲出汗珠。流雲辰站在他旁邊,用身體遮擋出了一塊小小的陰涼。”謝謝。”柯雷笑笑,把巨石用力推向另一邊。

底下赫然是一個漆黑的洞口。”要下去嗎?”娜塔莎往裏看了一眼,皺眉道,“或許會有亡靈軍隊。”

“不是或許有。”結界裏傳來熟悉的聲音,赫卡只探出半張臉道,“是一定會有。”

“您有辦法幫助我們嗎?”阿瑞斯友善地微笑詢問。

“沒有。”赫卡回答,“我只有一個人,而對方有整整一支軍隊。”

“但是你年齡最大,或許裏畫所有人加起來……哦!”阿瑞斯捂住差點被扁飛的鼻子,躲到了伊娜身後。

“一點都不值得同情,我是說你。”伊娜和他對視,“永遠都不要提女人的年紀,明白?”

阿瑞斯抿住嘴。

“至于你,小可愛。”赫卡看向流雲辰,“別擔心,不管裏面是什麽,我都會保證你的絕對安全。”

“希望您能遵守自己的承諾。”柯雷從腰裏拔出佩槍,第一個跳了下去。

流雲辰緊随其後,在落地的剎那,柯雷伸手扶住他道:“小心。”

“謝謝您。”流雲辰跳了跳,“這裏為什麽會有風?”

“或許不是風,而是來自海底的聲音。”柯雷回答。

流雲辰不解,來自海底的聲音?

地道不算長,而且越往裏走,就越明亮。牆壁斑駁,像是為了趕時間才匆匆挖掘出來的,偶爾會遇到水窪,踩進去後是刺骨的冷,不像海水,更像冰川。等抵達最後一個拐角時,環境已經明亮到如同白晝。

地上有一個小小的圓形鼓包,形狀再熟悉不過,像是……墓地。

“原來封信是真的。”伊娜喃喃自語。

“這看上去簡直像是鋼鐵。”阿瑞斯用手按了按墓地,“想挖開應該很困難。”

“不是很困難,而是根本不可能。”赫卡出現在流雲辰身後,“這不是鋼鐵,而是人魚族的結界。”

“的确是結界。”柯雷站起來道,“要想個辦法,先把它打開。”

“不需要想辦法。”赫卡提醒,“我們有現成的工具。”

“你是說……”柯雷遲疑着看了眼流雲辰。如果他是人魚族的後裔,那麽的确是這裏最有可能打開墓穴的一個人,就如同當初他帶着赫卡起沖出迷宮一樣。

“是我嗎?”流雲辰也指向自己的鼻子,帶着一絲不确定地詢問。

“小可憐,你居然把自己定義為工具?

赫卡滿臉不可思議。

柯雷:“……”

“我是說這個。”赫卡把手伸進結界,攪動了許久,像是在翻撿什麽東西。

“美麗的夫人。”阿瑞斯實在等不及,于是主動詢問道,“我可以進去幫您找嗎?”

“不可以。”赫卡從結界裏掏出一塊板磚。

“我完全是出自好意,并不想和您打架!

阿瑞斯大驚失色,迅速地躲到娜塔莎身後。

流雲辰卻驚喜道:“這是當初山鸷先生送我的禮物。”

“沒錯,現在我收回當初那句話,這并不是一塊板磚,而是能量晶石,山鸷也的确是一位偉大的預言家。”赫卡把磚塊丢給柯雷道,“試試看,它似乎剛好可以卡進凹槽裏,說不定它會打開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流雲辰的心裏亮起光。

“如果真的有亡靈軍隊,我們第一時間撤退,明白了嗎?”柯雷問。

“是!”整齊劃一的回答。

柯雷看了眼墓地上的缺口,又看了眼流雲辰道:“自己小心。

“好的,将軍。”流雲辰點頭道,“您也是。”

阿瑞斯很心碎,為什麽老大不單獨關心一下自己?

柯雷把手裏的磚塊小心地卡進了凹槽,尺寸剛剛好。而在下一個瞬間,墳墓就顫動着緩緩打開,沉寂多年的灰塵在空氣中飛舞,是閃着蔚藍色的光。墓穴裏安靜地躺着兩具骨骼,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像是在安然沉睡。旁邊擺了一張小桌子,整齊地疊放着一套藍色的軍隊制服,旁邊是軍帽和軍靴,都沾滿了血跡,佩槍已經鏽跡斑斑。而這一切在遇到空氣後,幾乎瞬間就風化成了粉末。仿佛這麽久以來,它就一直在等着秘密被發現,而後便選擇了追随主人離開。

柯雷伸手,把僅剩的一個盒子拿出來,被密封得很好。

“老大,走吧。”伊娜道,“如果喬知道我們終于找到了這裏,應該也會很欣慰。”

柯雷站起來命令:“先回船上。”

“啊哦。”赫卡攤手道,“大概很難再回去了。”

“什麽意思?”柯雷皺眉。

“這裏真的有亡靈軍隊,馬上你就會看到第一個。”赫卡指了指右邊,一個飄忽不定的幽靈正挂在那裏。

“第一個。”赫卡繼續伸手指,不過這次她換了個方向,無頭騎士正飄浮在空中。

“以及,第三到第三百個。”赫卡頭疼道。

悶鈍的巨聲響徹耳邊,無數亡靈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冒出來,帶來腐敗的屍體氣息。莫斯特在結界中蠢蠢欲動,焦躁地用爪子刨着地,口水幾乎要滴穿地板。

"我們站在這裏不動,是準備和他們談判嗎?”一分鐘後,娜塔莎質疑的問。

“沖啊!”阿瑞斯最先做出行動,他赤手空拳地沖向亡靈軍隊,甚至不需要匕首,就已經撕裂了最靠前的一個食屍鬼。

黏稠的血液噴濺而出,腥臊的氣息喚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伊娜抽出一把漂亮的彎刀,在奔跑時棕色的長發飛揚,緊身皮衣勾勒出令人噴血的身材,眼神卻如同嗜血的野獸。鋒利的刀刃下不斷傳出慘叫,僵屍的頭顱被高高地抛向上空,又在下一刻重重地砸在地上,被其他人踩得粉碎。

娜塔莎喃喃地念動咒語,身上披着的鬥篷,讓她看起來如同來自中古的巫婆,匕首浸滿劇毒,帶着詛咒刺穿無數肮髒的心髒。

數以百計的亡靈從地下湧出,橡是永遠也不會有盡頭。赫卡剛準備帶着流雲辰離開,卻有人先一步動手。

“将軍?”流雲辰看向他。

“跟着我。”柯雷單手抱緊他,沉聲命令道。眼前的狀況不容樂觀,想起赫卡前幾次所謂“能激發出人魚族潛能”的行為,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把人再次交出去。

“将軍閣下——”赫卡頭疼,剛想解釋一下,流雲辰卻已經自己沖了出去,右手握着一把尖刀,是柯雷送給他的禮物。

“辰!”柯雷神色一變,也大步追了上去。

赫卡覺得自己很多餘。

“撲通”一聲,結界被硬生生撞出一個洞,一道白色的小小閃電沖了出來,在地上打了個滾,興奮地呵呵出氣。它的身材迅速膨脹,充滿腐蝕性的口水,猩紅的牙齒,殘缺不全的身體,和黃色結塊的毛發。

如同餓了許久的人終于見到大餐,莫斯特幾乎要雙眼發光,他瘋了一般撲進亡靈群裏,用尖銳的牙齒撕咬着些食屍鬼和僵屍,就像當初紅海傾覆時的末日狂歡。

赫卡苦惱地嘆了氣,整理好吊襪帶後,拖着裙擺風情萬種地走向亡靈群,不是去殺戮,倒是要參加時裝發布會。

雖然在軍校接受了無數次的演習,在剛開始面對亡靈的時候,流雲辰的手卻依舊有些顫抖,不過這種心悸在親手結果掉三個惡靈後,很快就被驅逐得無影無蹤。噴濺在臉上的血液有些惡心,卻更能激發出他的力量,刀刃接二連三刺穿那些或腐朽或殘缺的心髒,每次拔出來的時候,地面都會被多染上一層來自地獄的顏色。流雲辰雙腳踩過一具又一具的屍體,骨骼碎裂的聲音“咔嚓”着傳來,地道裏的氣味令人窒息,血液彙聚成一條條細小的溪水,沖刷向每一個低矮的角落。

一個狼人怪叫着撲向流雲辰,像是要把這個血腥的少年撕碎,卻被一顆子彈射穿心髒。

“将軍。”流雲辰退到他身邊。

“幹得不錯。”柯雷換了一梭子彈,“看來你不僅僅是個數學天才。”

“我還會做許多事情。”流雲辰的額頭上流出鮮血,喘息劇烈。

“準備好和我一起殺出去了嗎?”柯雷問。

“嗯。”流雲辰點頭道,“沒問題。”

柯雷拉住他的手,用雷電般的速度奔向出口。

“我有沒有看錯,他們剛才居然在笑着說悄悄話?

赫卡踢開壓在自己腳上的一具屍體,用見鬼的語調質疑道。

莫斯特繼續撕扯着屍體,完全沒有興趣和她說話。

亡靈軍隊已經徹底被這群不速之客激怒,腳下的大地轟鳴着顫抖,不斷裂開一道又一道的縫隙,龜裂的花紋如同爬滿藤蔓,只是開出的卻不是薔薇和玫瑰,而是血液和死亡。流雲辰揮動着手裏的匕首,幾乎不用對準日标,因為四周都是目标。伊娜和娜塔莎已經離開了地道,阿瑞斯高高舉起一塊巨石,怒吼着把面前的一群食屍鬼砸成肉醬,然後他縱身一躍拉住繩索,也攀上了地面。

“老大和辰呢?”伊娜問。

“不用擔心。”阿瑞斯抹了把臉上的惡心黏液道,“辰現在完全是只小豹子,他看起來甚至可以保護老大。”

流雲辰狠狠一拳,把面前的中古騎士的腦袋砸飛到了牆上,然後他繼續拖着柯雷沖向出口,單手拉住繩子塞到他懷畢,幾乎是在嘶吼着命令:“上去!”

柯雷和他對視了一秒,然後“撲嗤”笑了出來。

流雲辰:“……”

下一刻,柯雷就把他攔腰抱起扛在肩上一起離開了地道。

“好了寶貝兒,再吃下去,你就可以被送到帝都肉聯廠了。”赫卡捏起殘缺不全的耳朵,試圖把它重新丢進結界裏。

莫斯特不滿地掙紮,口水泛濫。

“我的上帝。”赫卡苦惱地揉揉額頭,不得不在空間裏重新開辟出個小結界,随手丢了三四具亡靈的屍體進去。

莫斯特總算勉強接受,但在最後離開的一瞬間,它還是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那還在往外冒的亡靈——如果有可能,它至願意一直待在這裏。

明川站在船上揮手,示意衆人快點過去。流雲辰拾起手,想要擦掉額頭上的血跡,卻被柯雷拉住胳膊:“我幫你處理傷。”

流雲辰點點頭,失血過多和長時間的厮殺讓他有些精疲力竭,柯雷索性把人打橫抱起,大步走向了船。其餘人也拖着疲憊的腳步跟過去,大地卻在一瞬間出現了無數蜿蜒的裂縫,有些很快就擴成了深坑,似乎有人想要撕裂整座海島。

“快離開那裏”明川驚恐地大喊。

阿瑞斯急速地狂奔,沿途把娜塔莎和伊娜雙雙抱起來甩在肩頭,跨越過無數深淵,把人從半空丢到了甲板上。

“老大!”伊娜掙紮着站起來,趴在欄杆上看向遠方,焦急道,“辰!”

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地下猛然沖出數以千計的亡靈,泥土和沙礫被推向半空,柯雷和流雲辰也被巨大的氣流掀進了海裏。一個大浪卷來,兩人幾乎是頃刻就無影無蹤。

“老大!”

“該死!”目睹這一切的赫卡幾乎是竭盡全力地沖了過去,她想要把流雲辰救回來,卻被整整一支狼人軍隊擋住了去路。

海島搖搖欲墜,像是在做最後的抵抗,随時都有可能會四分五裂。

赫卡的身上沾滿血,鋒利的指甲掏出一顆又一顆心髒,丢給緊跟着自己的莫斯特,華美的衣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絲襪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高跟鞋的鞋跟斷了一只,赫卡幹脆把另一只也脫下來,赤腳披散着頭發,重新投入戰鬥。

海面波濤洶湧,阿瑞斯跳到海裏試圖找人,卻很快就被伊娜放繩子拉了回來:“這樣沒有意義,而且我們得分個人去幫赫卡夫人。”

又一個巨浪帶着雷霆氣勢重重拍來,船幾乎傾覆。低沉的呼嘯聲,像是來自地獄的怒吼。

流雲辰緊緊地閉着眼睛,四周都是海水,按理來說應該是冰冷刺骨,他卻并沒覺得有多刺痛——甚至有些熟悉。像是回到了夢裏,包覆住自己的熟悉液體,和熟悉的藍色。

胸口傳來微微的燙意,流雲辰猶豫了一下,試着睜開了眼睛。并不難受,他甚至還可以呼吸。

真的……可以呼吸。

流雲辰伸手握住懷裏的隕石,看了一下四周,心裏充滿震驚。

一個人正安靜地躺在不遠處的海底。

将軍!流雲辰心裏一空,拼命地游過去,半跪在他身邊,把人扶起來。

柯雷緊緊地閉着眼睛。來不及多想,流雲辰把雙唇貼過去,想要幫柯雷做人工呼吸,卻很快就發現這個決定有些愚蠢,于是鼓着腮幫子狠狠吹了一口空氣進去,然後就捏住他的鼻子,拖着人向海面浮去,你是一條最靈活的魚。

“老大!”兩人才剛剛在海面上冒頭,就聽到了聲嘶力竭的熟悉大喊“辰!辰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過來!”

流雲辰雙手推着柯雷,僅僅靠着并在一起的雙腿拍水,速度卻快到超乎想象,甚至快過了機動馬達。

阿瑞斯目瞪口呆道:“這是傳說中的美少年魚嗎?”

“這種時候難道不該先關心一下老大?娜塔莎一腳把他踹下海,“快去接辰和老大回來!”

“你居然把辰的名字放在了老大前面。”阿瑞斯一邊奮力地劃水,一邊指出了這個錯誤。

娜塔莎:“……”

阿瑞斯和流雲辰一起拉着柯雷,費力地攀回船上。娜塔莎在船頭吹響號角,伊娜聽到之後又射出一梭子彈,掃開了面前所有的阻礙,拉着赫卡沖出了包圍圈,并被阿瑞斯拉上甲板。

明川用盡全力升起風帆,駕駛着船只朝着大海深處駛去。伊娜氣喘籲籲地趴在欄杆上,看着海島在瞬間炸開,灰塵與石塊撲簌着落在船上,連天幕似乎都變得灰黃,沉沉壓地下來,像是要和海融為一體。

“老大!”娜塔莎的聲音裏充滿焦慮。

伊娜瞬間回神,也轉身跌跌撞撞地跑過去。

柯雷依舊一動不動地躺在甲板上,他的臉色蒼白,手指冰涼。流雲辰顧不上自己還在流血的傷口,在壓出他肺部和腹腔內所有的積水後,又俯身幫他做人工呼吸。雙唇的觸感冰涼,流雲辰覺得自己似乎在發抖,腦海空白一片,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是憑借本能,一只手拖住他的下颚,另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往嘴裏一口又一口地吹氣。

柯雷沒有任何反應。

“将軍。”流雲辰聲音顫抖,看着他毫無變化的臉,手指顫抖着和他交握。

“不用太緊張。”伊娜試着安慰他。

流雲辰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然後繼續低頭貼住毫無溫度的雙唇,想讓他睜開眼睛。

眼淚落在臉上,有些涼,卻又好是燙的。

柯雷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

“你覺得,老大要裝到什麽時候?”十分鐘後,伊娜在娜塔莎的耳邊小聲問。

“我不知道。”娜塔莎從牙縫裏往外擠字,“但是我能保證,要是小可愛将來得知了這件事的真相,估計會拿着槍闖進将軍的辦公室。”

“咳。”阿瑞斯建議道,“不如換我來幫老大人工呼吸。”

流雲辰昏昏沉沉的,也沒聽到他在說什麽,柯雷卻瞬間睜開了眼睛。

阿瑞斯春光明媚,笑出八顆牙。

“将軍?”流雲辰反而被吓了一跳,有些呆呆地盯着他。

看着他額頭上殘餘的血跡,柯雷的表情僵了僵。他的确是在幾分鐘前就已經醒了過來,但是……

流雲辰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後昏倒在了他懷裏。

伊娜和娜塔莎抱着胳膊,集體用譴責的眼神看着偉大的、戰無不勝的、惡趣味的将軍閣下。

柯雷把人抱在懷裏,全程面癱地回了船艙。

幸好經過檢查後,流雲辰只是外傷。柯雷幫他擦幹淨身體,又換上了柔軟的睡衣,才輕手輕腳地把人放回床上。在臨出門時又頓住腳步,轉身對着空氣低聲道:“感謝您,夫人。”

并沒有人回應他,因為赫卡正在結界裏泡澡,這是最後一桶熱水,很值得好好珍惜。

柯雷笑笑,推門走了出去。

伊娜手裏捧着之前從墓穴中拿出來的盒子,正在外面等他,表情肅穆盒子上雕刻着質樸的花紋,由于一直被蠟封住,因此并沒有留下歲月的斑駁痕跡。在隔壁的船艙裏,柯雷挑開封口,拇指覆上搭扣。

伊娜不自覺就握住了娜塔莎的手,甚至連阿瑞斯也情不自禁,往明川身邊湊了湊。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結,連海浪聲也被屏蔽在外。複雜的情感湧上心頭,柯雷的腦海中不斷閃過之前遠洋第六軍的點滴,燦爛的陽光,蔚藍色的甲板,筆挺的制服,年輕而又堅毅的面龐,號角聲,舞會,以及突如其來的戰事。

柯雷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伸手打開了盒子。

古老的羊皮卷上,詳細記載着戰事的始末,以及一張敵方首領親自簽下的投降書。

伊娜的眼眶有些紅,娜塔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頭說:“沒事。”

阿瑞斯攬住明川的肩膀,也狠狠晃了晃。

隔壁傳來細小的聲響,柯雷大步踏出門。

“将軍。”流雲辰正赤腳站在地上。

“你應該好好休息。”柯雷把他抱回床上。

流雲辰雙手捧着他的臉頰,湊近仔細看了看,想分辨清楚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柯雷笑笑,握着他的手放回被窩:“我沒事,謝謝你救了我。”

“沒事就好。”流雲辰松了口氣,靠回床邊閉眼休息了一會兒,然後又想起來一件事,“我為什麽能在海裏呼吸?”

“這個問題可以等會兒再給你答案。”一柯雷扯了扯自己濕透的制服,“故事很長,所以能先允許我去洗個澡嗎?”

“你知道原因,是不是?”流雲辰問。

“我不确定,不過我可以猜到。”柯雷并沒有隐瞞。

流雲辰點點頭。

“五分鐘。”柯雷拍拍他,自己站起來去了浴室。

流雲辰從懷裏重新拿出塊隕石,繼續摩挲,卻已經沒有了之前滾燙的溫度。腦海無法控制的一片紛雜,連柯雷是什麽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直到對方坐到了床邊,他才猛然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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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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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