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小龍人（五）

即便有人帶路，但山路依舊難走，在密林裏穿梭了半日，轉眼天就快黑了，盛部找了個地勢較為平坦的地方，背靠山崖，面前能一眼望見連綿的琨山，準備在這裏休息過夜。

他們帶的行李不多，經過商量，伯儀和黑蛟都表示自己不需要住帳篷，只有脆弱的人族才這麽麻煩。

盛部和張菌紛紛膝蓋中箭。

吃過晚飯，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伯儀和黑蛟一轉眼就消失在了漆黑的森林裏，張菌躺在帳篷裏呈大字形發呆，看見盛部進來，他突然想和自己的同類秉燭夜談，說點人族才有的小秘密。

“你覺得——”

盛部看也不看他，躺進自己的睡袋裏，閉上了眼。

“......”

夜深人靜，帳篷外刮着山風。

盛部閉着的眼忽然睜開，身體猛地動了一下，像被電到了一樣，片刻後，他從睡袋裏拎出了一條白白嫩嫩的帝厭。

帝厭被他捏着七寸，尴尬的攤開小爪爪，“呃，本君睡糊塗了。”

好像鑽進了什麽不得了的地方。

盛部在黑暗裏的俊臉微紅，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低聲嗯了一聲，準備把他重新放回睡袋。

“等等。”帝厭出聲，豎起藏在龍角後的小耳朵聽了聽，低聲說，“外面有人，去看看。”

盛部看了眼張菌，後者爬了一天的山，睡的很熟，盛部輕手輕腳爬出帳篷。

三更半夜樹影婆娑，山風低低的呼嘯而過，整片山林窸窸窣窣。

盛部半蹲着看向周圍，但卻什麽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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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缥缈的聲音在他耳邊吹氣，“我——”

盛部猛的擡拳，只聽咩一聲。

夜色裏，一只發型是個‘臀’的羊三蹄站立，另一只蹄子捂着鼻子，眼淚汪汪的說：“我是想說，要不要跟上去，我聽見他們提起了琨鳳尖。”

帝厭打個響爪，“有可能是那些人，我們跟上看看。”

伯儀吸溜着鼻涕，“那我去叫醒小菌湯？”

帝厭道：“那些人有靈術，菌湯會被發現，你跟我們走，讓黑蛟留下來和他一起，随後按照我們的标記追上來。”

伯儀點頭，抽抽噎噎的去告訴黑蛟這個決定。

盛部說：“我也是人，會被發現。”

帝厭坐在他肩膀上，大大咧咧說：“有本君在，愛卿不必擔心。”

黑夜裏，盛總的心暖暖的，崽兒沒白養。

三更半夜，山路很不好走，盛部根本聽不見看不見帝厭說的人在哪裏，只能跟着帝厭的指揮，小心翼翼落下腳步，讓自己盡量不發出聲。

這一跟就是一整夜。

清晨的露水打濕衣裳，滿眼都是翠綠，山林的空氣極盡清新，帝厭忽然說，“他們不見了。”

盛部這才停下了腳步，其實走了一夜，他根本什麽人都沒看見。

伯儀開心的溜達着蹄子，伸着脖子吃橫斜過來的樹葉，如果不看羊角和身後的九條尾巴，真和一只公山羊沒區別。

他香噴噴的嚼着，說，“大人，接下來怎麽辦？”

帝厭眺望遠處，“跟過去看看。”

那些人消失在一片茂密的小樹林裏，林子不知道種的什麽樹，樹葉的形狀很古怪，像狐貍臉，四周籠罩着一層淡淡的薄霧。

伯儀啃了一嘴，然後呸呸吐掉，“苦的，有問題。”

帝厭說：“是嗎？”然後一伸爪，也揪了一片嘗嘗，然後呸呸吐掉，“的确有問題。”

盛部：“......”

完了，他家崽兒是不是太久沒泡酒了，腦子好像有點問題。

在樹林裏沒走多遠，一回頭，卻看不見來的路了，四周霧氣袅袅，明明不是參天大樹，擡頭卻看不見日光。

盛部說：“迷宮？”

帝厭道：“是結界。”

伯儀驚訝，“剛進入的時候我沒感覺到。”

帝厭道，“結界的範圍很大，而且此處結界的時間非常久遠，已和琨山山脈的自然靈氣連在一起，不易察覺。”

伯儀問，“能推測出結界的設下時間嗎？”

帝厭沉吟，“有兩三千年了。”

千年對人類而言是個過分久遠的時間單位，很難去追溯在那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盛部問，“能破解嗎？”

帝厭看他一眼。

盛部從眼神裏嘗出了一點失望的感覺，小龍對他失望了？

帝厭迅速掩蓋住自己剛剛的情緒，淡淡說：“如果本君所料不錯，這裏應該是雲鸾鳥設下的通往人族的屏障，是為了令族人不可擅自離開，也是為了保護族群，不被外族侵害，如果破解的話，雲鸾鳥的秘密可能就守不住了。”

盛部飛快明白了小龍對他失望的原因，想解釋什麽，又不知從何解釋，人類總是對其他生物先抱有敵意，而後不受威脅時，才會再談和諧，所以遇到這種情況，總會先想到破解、毀滅、殺戮。

盛部再一次體會到了種族文化的差異，當爹的和當崽的總有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

盛總很憂郁。

帝厭話音一轉，說道，“不過既然那些人消失在這裏，有可能結界已經被發現了突破口，只要找到那些人的蹤跡就好辦了。”

鴻溝被帝厭一爪邁了過去，盛部愉快的伸出了懷抱，“聽小龍的。”

他們分頭尋找，盛部和帝厭一路，伯儀自己一路。

地上是厚厚的落葉層和潮濕的泥土，若有腳印，也不難發現。

沒走多遠，就聽見伯儀突然叫了一聲。

盛部帶着帝厭立刻趕到，“發現了？”

伯儀撸着自己奶香味的胡須，咩咩道：“沒。”

帝厭的小龍角皺到一起，伯儀趕緊道說：“不過我突然想起來，人都有人的氣味，我的原型鼻子挺好用的，等我嗅一嗅就能嗅出來。”

說完，嘚瑟的抖着自己的胡須等誇獎。

帝厭和盛部紛紛避開了眼，覺得得意搖晃的‘臀部’狀山羊臉太美了，他們不敢看。

伯儀将靈力加在鼻子上，低頭在地上拱來拱去，擡頭說，“大人和大大的味道是一樣的。”

一定是日日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結果！

伯儀在腦海裏給自己開車，開的面色潮紅，眼含秋波。

盛部看了，說：“羊大不中留，可以拉出去配|種了。”

“......”

過了一會兒，伯儀終于從腐朽潮濕的落葉中嗅到了一絲異常。

盛部和帝厭跟着他走。

小樹林到處都長的一個樣，霧氣缭繞，似乎是原地繞了半個小時後，伯儀忽然道，“人的氣味消失了，為什麽我們還在這裏？”

帝厭道：“不，我們已經到了。”

他擡爪一揮，四周的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去，原本茂密的樹林向兩邊分去，一座大山拔地而起。

景色猶如電影畫面，無聲而迅速的變幻着。

當變幻停止，空氣中彌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一座巨大的拱形山門出現在他們面前，藤蔓遮掩的門中光線黯淡，幽寂詭谲。

盛部剛邁出一步，又蹲了下來，扒開地上厚厚的落葉層。

伯儀呀了一聲。

落葉下面有兩具屍體，穿着簡易的铠甲，胸口被一槍穿透。

屍體不是人，卻長着人的頭，頭很大，但臉卻很尖，像一個倒立的錐子，眼睛細長，長的過分，幾乎是人眼睛的兩倍長，皮膚不像人的光滑，而是生着淡淡的絨毛，又塗了濃墨重彩，這麽奇怪的組合，卻不難看，反而有種妖冶的豔麗。

屍體未被铠甲覆蓋的地方生着像鳥一樣的羽毛，盛部翻過屍體，在背後看見了兩只畸形的翅膀，翅膀骨架纖長，有屍體身高的高度，聳立的生在肩膀上，根據飛鳥的結構造型，這兩只翅膀應該是用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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