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非娶不可嗎
她滾過臺階,身體像是被碾一般跟各個臺階激烈碰撞。眼前,在月光裏,有無數的模糊景物飛速掠過。她想要發出呼喊,想要阻止身體裏越來越劇烈的疼痛,想要讓自己翻滾的身體停下來。
最後,卻都變成了一聲更為激烈的痛呼。
直到——
“嘭......”
一聲之後,空氣裏迅速彌漫起一股子濃烈的血腥味道。
她的頭,撞破了。
臺階之上,裴聖卿雙手插袋,冷眼看着。
也許,這原本就是一個冷血且無情的男人。女人痛苦的呻吟聲,在黑夜裏越發變得頻繁的抽氣聲,甚至是滿目的刺眼紅色,也絲毫撼動不起男人眼中的半分波瀾。
此刻,原本的肇事者,卻以一副旁觀者的姿态。臺下女人的疼痛不已,倒是給這男人的嘴角,無聲地平添了幾許彎曲的弧度。
片刻之後,男人轉身,大步融入鋪天蓋的黑色裏。
尤茗鳶只覺得疼。
腳踝處鑽心的疼,額頭上肌膚被撕裂的疼。她甚至忘了自己被那禽獸扔下來,從臺階上滾下來的時候,她那可憐的腦袋究竟被激烈地碰撞了多少回。全身上下,唯一的觸感,便只有疼。
她掙紮着爬起來,一手捂住還在流血的額頭,一邊昏昏沉沉地去摸索自己的手機。
熟悉的號碼,總是可以給她帶來短暫卻溫暖的清醒。
電話不過響了一下便被人接起,尤茗鳶頃刻間覺得電話那頭的人,成了自己唯一的慰藉。因為疼痛,或許也因為更多的委屈,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哥,我......”
一聲溫柔悅耳的女聲,卻讓尤茗鳶瞬間愣住。
“茗鳶,我是霓溪。”
她的心忽而就墜了地,頭上的傷口,一瞬間似乎又有了狠狠淩虐她的痕跡。
尤茗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開了口,柔和的女聲對她像是一種諷刺,總讓她覺得自己其實是笑話。她潤潤自己幹澀的喉,才有勇氣繼續問出口,“他呢?”
柔和的女聲依然不變,但那聲音裏,卻分明洋溢着滿滿游走的幸福感,“他跟我父親在書房讨論婚禮的細節,今天我們去婚紗店試婚紗。我父親留他在這兒,今晚就不回尤園了。”
尤茗鳶握住手機的手驟然墜落在地上,跟心似的。她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閉眼靠在石壁上困難呼吸。心口的某個地方,像是有極細的針尖,正在一下一下,深深淺淺的刺進。
她覺得傷口很疼,覺得好難受。
閉上眼睛,她甚至能夠漸漸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一點點,一點點脫離自己的身體。
“茗鳶,你的伴娘裝也一起來了。改天我陪你來試試好不好,你答應要做我的伴娘的......”
電話裏女聲還在滿心幸福地說着,手機卻從尤茗鳶的手掌心裏跳了出去。
“喂,茗鳶,茗鳶你怎麽了......”
漸漸地,什麽都聽不到了。
尤茗鳶閉上眼,只想要沉沉睡去。
頭上冰涼,像是下了雨。正在一滴,一滴,遲緩而堅決地往下掉。
耳邊,夢裏,一遍遍的,不知回響過誰人的聲音。
尚冥哥,你會一直陪在茗茗身邊的對嗎?
沒錯,我會一直陪着你。
那,以後長大了,茗茗做尚冥哥哥的妻子,好不好?
似乎是夢裏的聲音,映着在眼前模糊不清的臉孔。年少時候的大男孩最終笑了啊,伸手将小小的
尤茗鳶抱在懷裏。
好,做我的妻子,要等茗鳶長大了才好。
多少年,她伴随着這句話長大。
只是如今長大,她卻要看着那個曾經給了自己最美好溫暖的男人,牽着另一個女人的手,白頭到老,相守一生。
真疼啊。
若是夢,她還真的想要一直一直就不要醒來。
原來這世上她覺得唯一屬于自己的人,從來,就不是她的啊。
再睜開眼睛,入眼的一片蔚藍格調布置。
尤茗鳶混沌的大腦,在看清楚床邊坐着的男人的時候,迅速地變得清明。她試着張開自己幹澀的嗓子,沙啞着喊了一聲,“哥......”
靠在床前的男人聞聲迅速擡頭,見尤茗鳶醒了,線條柔和的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轉手倒了溫水來,小心翼翼地扶起尤茗鳶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專注喂水,看她乖乖喝了,才冷着臉沉聲道。
“你平日裏在外頭瘋玩也就算了,但你不該弄得自己一身是傷回來。”男人的聲線微冷,抱着她的力道倒是加重了不少,似有擔心,“你不會那麽好運,每次都會碰上好心人!”
心裏,那種細微的針紮般的疼痛再度侵襲而來。男人卻在這個時候,擡手探上她的傷口,聲音驟然冷了幾分,“是誰?”
尤茗鳶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搖頭。半晌,卻掙紮着從男人的懷裏抽身出來。她跪在柔軟的床鋪間,擡頭看進男人的眼裏。
“哥,你真的要跟霓溪結婚嗎?”
至今,尤茗鳶依然會覺得諷刺。
這一對即将要結婚的男女,一個是父親的養子,跟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哥哥。一個,是自己大學時代的同窗好友。
跟任何狗血的言情劇一樣,尤茗鳶最終也沒有逃過那種爛俗的劇情。
某日裏家裏舉辦酒會,一夜狂歡之後。第二日醒來,她興致勃勃地推開大哥尤尚冥的房間,卻很是意外。确切地說,應該是震驚地看到自己無話不談的好友藍霓溪,正和自己的大哥兩個人,赤條條地擁抱在一起。
尤茗鳶當時愣在原地,卻一瞬間覺得自己的世界塌了一半。
這世上美好而純真的約定,在時光裏越發成長的諾言。在赤裸裸的肢體誘惑,快感糾纏面前,原來一文不值。
胸口沉悶,尤茗鳶咬着唇,看着眼前這個無聲愛了多年的男人。從小到大最溫暖的給予啊,她不想要就這麽被抛下。
“哥,你說,非娶不可嗎?”
男人斂眉,深黑色的瞳孔裏,泛出灰暗而沉靜的光。尤茗鳶不懂,一顆心卻因為兩個人之間少有的沉默而迅速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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