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康夕的車剛開進院子裏頭，她就發現了有些不對勁，這兒停着不少的車，看來又是來了不少親戚吧。

她家一直都有這麽個老傳統，就是在年三十那天中午，周邊親戚都會圍攏來過個年。然後晚上才是真正自己家過。

下了車，就有個熊孩子拿着彈弓跑過來，對她吼了一聲：“站住不許動，再動我就消滅你！”

康夕回頭，還什麽都來不及說，那小子就松開手指，一個木制子彈咚地一下打中了康夕的車門。而且，那孩子打中之後還沖她扮着鬼臉。

“你不是鬼嗎？你來抓我啊哇哈哈！我告訴你，再，再厲害的鬼，我都不會害怕！我這個彈弓可以打到十萬八千裏外去……”小孩子看起來，很欠扁。

康夕站那兒，雙手揣在橘黃色外套的兩個兜裏，定定看着他。沒錯，她是演過一部鬼片，演過一個女鬼。這個小孩是誰來着？

“昊昊，別鬧！”這時，孩子他媽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康夕的車，賠了個不是，又像哄小祖宗一樣哄走了那小孩，說是只要他交出彈弓，她就給他買一堆好吃的。

這時，康夕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了一條消息。

康夕打開一看，原來，是何夏燕的兩個孩子發來的。那是一個視頻，兩個孩子手牽手跳啊唱的，最末對她說了聲新年快樂。

差不多的年紀，這姐妹花兒，比那個彈弓熊孩子可愛多了。康夕感嘆了一下，埋頭回複了一堆，然後才進了大廳。

果然，大廳裏頭是各個空位都坐着人，男女各分為兩派，包括康夕的爸媽，聊得是不亦樂乎。看見康夕後，她媽媽走了過來，也有親戚起哄道：“喲，大明星回來了，打扮得真好看，和我們這些人比起來就是不一樣。”

然而，那些人自己的穿戴，都是牌子貨，比起康夕的來，也并不遜色。康夕只是笑笑，不知道怎麽接話。很神奇，她在外面能說會道的，但是面對這些親戚時，就好像那些技能全都死透了一樣。

回到房間，整理好東西，康夕才又下了樓去。走在樓梯拐角處的時候，恰巧遇到周玉憐。周玉憐穿着件羽絨服，看見康夕後，笑了下，說：“姐，你不冷啊？這兒又不是娛樂圈，你還要風度不要溫度的。”

康夕望着她，挑了下眉，說：“開了暖氣若是還覺得冷，妹妹你是否該去醫院檢查看看？”

周玉憐聽了，一臉的不爽。瞥了她一眼，就離開去了別處。

這個午飯，吃得讓人發哽。那些個三姑六婆的，說話是一個更比一個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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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不動就是：“聽說娛樂圈挺亂的，前幾天有個姑娘被潛了。唉康夕，你知道這事兒麽？”

再不然就是：“感覺娛樂圈裏不少人私生活都挺混亂的，好多人是結婚結了又離，離了又結，都變成四五十的老太婆了還沒個安定的，小夕你怎麽看？”

每次聽到這些問題，周玉憐都會興致勃勃地轉頭望向康夕。康夕則只能回答：“每個人都不一樣，我沒法兒看清每個人的思想。”

因為，倘若和她們去争辯什麽，她們也是聽不進去的，沒必要。所以，還不如一句話終結掉話題。之後，大家又把注意力轉到了周玉憐身上，又是問她最近生意怎樣，又是問她和男朋友關系和睦不，什麽時候把事兒辦了。

其實他們也不是看不起康夕看得起周玉憐。只不過周玉憐确實讓他們挑不出什麽漏洞來攻擊，他們就只能假惺惺地祝福了。

名牌學校畢業，然後邊創業邊讀研，男朋友又出自豪門世家。這樣的人生，确實是讓人想嘴碎都碎不起來。

午後，那些個親戚都走得差不多了，四點多的時候，母親和周玉憐去了廚房準備晚餐，康夕則被她父親康錦華喊到了書房中談話。

“回來吧。”康錦華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這我不能答應。”康夕搖頭。

紅木桌上，擺着一盞龍紋倒流香，綿延細小的煙霧自龍口中緩緩吐出，流到底盤之中，香氣清新沁脾。

“很多年前，你外婆的妹妹也曾在娛樂圈工作過。她當時是唱甜歌，小紅過一把。可人們，都是喜新厭舊的。後來出現了許多各種類型的明星，大家選擇多了，她就被淘汰了。她也漸漸覺得那樣不行，但公司已經不看重她，于是她就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來，提升自己，提升舞臺效果。無奈觀衆還是不買帳。她過氣了，又沒有男人可以依靠，後來過得很痛苦，甚至靠你外婆來接濟。”

這一番話，真的可謂是信息量包含衆多啊。

既是告訴他在娛樂圈一旦不紅了就會很凄慘，又是告訴她女人不找個男人嫁了就會過得很凄慘。

康夕想了會兒，說：“我只能答應你不讓自己活那麽慘。如果有朝一日我變成那樣，我不會來找你們接濟，我會重振旗鼓。”

話說到此處，康錦華似乎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他擺擺手，讓康夕離開。于是康夕轉身走出了書房。

明明是待在自己家裏，可是卻總覺得哪裏不自在。但康夕又覺得，她爸好像是變了不少。倘若在以前，她爸肯定會強制性地要她幹嘛幹嘛，但現在，雖然看起來好像要比以前更心急了，但是卻反而沒那麽強硬了。只是最後說了句讓她準備準備，初二要回老家去拜祭一下先人。

老家啊。說起老家，各種回憶就全都傾倒了出來。那是康夕童年時期所生長的地方，也是和季優澤認識的地方。說起來，季優澤現在就在那座城市吧。

晚上一家人驅車去了某廣場，看3d燈光秀。康夕拍了幾張，打算傳給季優澤，可剛打開朋友圈，就有種讓人懷疑季優澤了是不是要被盜號了的感覺。

“每天喝一杯鮮榨果汁，過健□□活！”

“家，是溫暖的港灣。”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果然是人生的至高哲理。”

“……”

再翻她以前的朋友圈內容，那些比較污的東西全都被删了。

好吧，這些并不重要。康夕把拍到的照片發送過去之後。很快，季優澤就回複了。

“哇好棒好拉風，看起來就像是雷公電母發怒了互戰八百次一樣！”

康夕看完回複，發了個拜拜。

初二。

一大早上的，季媽媽就穿着個小花圍裙兒一覺踹開門，掀開了女兒身上的被子。季優澤嘟囔着不願意起床，結果她媽也是狠，轉身就翹着蘭花指拉着話筒線在客廳裏唱起了卡拉ok。

“我就是愛音樂（yo），莫叫我停下來，我就是愛唱歌（guo），呼吸打着（zhuo）節拍……”

旁邊季長存也拎着一個話筒，一只手插在褲兜裏，肩膀左右搖動着，不時毫無節奏邏輯地亂唱道：“火，火火火火，紅紅火火火……”

好樣兒的，竟然還是四川話版本的，牛！

季優澤起床穿戴整齊後，說：“媽，那是你的什麽朋友啊？叫她過來咱家玩兒呗。為什麽一定要出去啊。”

“不行，你一定得去！”季媽媽柳眉倒豎，看起來一臉嚴肅。

“你要是不去，嘿嘿嘿，你媽會覺得你不愛她。”季長存啃着一個西紅柿，從季優澤面前飄過。

季優澤沉默片刻，擡起頭，捋了一把頭發，說：“好，我去，去還不行嗎？”

然而，一個小時後，季優澤就蒙圈了。

坐在一個裝修得古色古香的特色咖啡廳裏，季優澤望了望前面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又望了望坐在右邊的爸和左邊媽，只覺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這個，是傳說中的被相親了？

“季小姐，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一個心理學專家，今年三十二歲。目前擁有兩棟別墅，三輛車，業餘愛好是打籃球和聽音樂。無不良嗜好，不吸煙不喝酒不打牌。我對女方也沒什麽別的要求，就是希望成為我的妻子後，可以本本分分的相夫教子，不抛頭露面，所以……”

“打斷一下，小夥子你知道我們阿澤是怎樣的女人嗎？”季優澤還沒開口呢，季長存就先發話了。

“我知道，明星。這個沒關系，只要我們确定關系後，她不再做那份職業了，就可以了。我個人覺得，以我的收入，要養活她并非難事。何況在娛樂圈，具有很多不穩定因素，就算再怎麽輝煌，也有過氣的那一天，不比認真過生活來得紮實。”

“啧啧，我家阿澤啊，可是要成為女王的女人，你咋能讓她做家庭主婦呢？你三套房啊？我家還五套房呢。”季長存眼睛一眯，手一攤，又補了一句：“就算不混娛樂圈，回來後也是咱家企業的繼承者，怎麽就不穩定了，怎麽就必須得能做家庭主婦呢？”

十分鐘後，博士男憤怒起身，離開。

季優澤第一次覺得，自己老爸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威武。她本來還在思考該怎麽挫掉那男人的傲氣，結果自己都還沒開口，她爸就幫她搞定了。真是中國好父親！但下一秒，她和她爸就被她媽給生氣地說了一頓。

“你老抱怨你女兒一大把年紀了都不知道談戀愛，你看看，還不是遺傳了你的德行，挑三揀四的！家庭主婦哪兒不好啦？！不愁吃不愁喝還有人養……何況那男的一看就是潛力股！”

“中國又不像國外，國外家庭主婦也是個職業，有工資拿的。在咱們這兒啊，家庭主婦就等于義務勞動。哪怕以後咱這公司讓那小子繼承了，過個幾年，他也不一定會感恩的，到時候要出了什麽事兒，咱們阿澤可怎麽辦呀？”季長存吃着一塊糕點，哼哼着說道。“所以這選對象啊，起碼要選個不那麽大男子主義的。”

季媽媽聽完，想想覺得也是在理兒，就不多說了。

“那，我們先回去吧？”季優澤提議。

“不行，還有幾個，我剛剛通知了，下一個半個小時後過來。”季媽媽嚴厲拒絕。

“還是在這兒？”季優澤傻眼了。

“有什麽辦法，春節，其他酒店啊咖啡店啊啥的都關門了，就這家屹立着，不在這兒在哪兒？”

于是，半個小時後，一個穿着休閑的潮男走了進來，沖大家點了點頭後，坐到了康夕一家子的對面。當他看見對面兩個老子眼如刀片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之後，不自覺地揭開帽子呼出一口氣，說了句“wow”。

而此時，拜祭完先人的康夕對父母說很久沒來過這兒了，想要轉轉。但是康夕的爸媽還有事兒，就只好先走，囑咐她早點兒回去。這兒距離他們現在的住址不算特別遠，但走高速也還是需要一個半小時左右。前兩年這條高速沒修起來的時候，倒是得花四個多小時。

康夕點頭，便開着車開始轉悠。去了一趟小時候就讀的小學，還去了一趟中學。之後又去看了一片地，辦了一些事。最後她去了季家，但是按了下門鈴，無人應答，她就回到了車裏，給季優澤發短信。

“你在哪兒？”康夕問。

過了會兒，季優澤回複道：“相親中……不過你放心，我是被騙來的，不是自己願意來的！只是我爸媽現在鎮在這兒，我沒辦法走。你放心，那些男的，我會全部都找理由找借口pass掉的！”

看着季優澤的解釋，康夕笑了一下。還特地和自己說會把那些男的都pass掉。等等，那些？那是指代的複數？

“地址，發給我。”康夕把信息發出去後，很快就收到了回複。

于是，康夕就着地址開車前去。不知不覺，就到了那個外觀很神奇的咖啡店。畢竟她以前還沒見過這種中式古典裝修的咖啡館。透過二樓玻璃窗，發現裏頭有抹人影很眼熟，于是康夕便停了車，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