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亂心曲

葉安換了穆辭的衣服，恨不得一輩子不脫，哼哼唧唧借口手腳還是涼的，不肯從床上起身。

來的時候想着只要看一眼就滿足，可人到了跟前，就知道自己想要的遠遠更多。

穆辭讓他換衣服，一句“脫下來”，就令他雙腿發軟，連夢境和現實都快分不清了。

他把頭埋在被子裏，深深嗅聞着屬于穆辭的味道，想到這個味道也許過一陣子就會屬于別人，心裏湧起了不甘。可他除了想一想之外什麽都不能做，總不能去破壞穆辭與江菁之間的感情，那他不就成了第三者嗎？

葉安不舍地滾動了一下，決定今朝有酒今朝醉，賴着不走，先睡了穆大哥的被窩再說！

穆辭端了一碗驅寒的姜湯過來，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某人，倒也沒嫌棄葉安霸占了他的床。

“小安，我讓他們熬了姜湯，你趁熱喝吧。”

穆大哥專門叫人熬的姜湯嗎？

葉安從被子裏探出腦袋，接過湯喝了一口。這碗姜湯熬得相當濃稠，葉安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他很喜歡這個辣度。

穆辭轉過身去，待葉安一碗姜湯都喝盡了，才道：“你怎麽過來了？”

這個問題葉安也在馬上考慮了很久，什麽樣的理由非要冒雨前來，可以說我很想你嗎？

葉安咬了咬唇瓣，輕聲道：“我家……我爹讓我跟他學做生意，他經常四處跑，我也要跟着，以後可能就見不到面了，我、是來道別的。”

也不是每天都過生日，每天都能這般放縱。等穆辭成了親，他寧可斬斷一切只給自己留一份美好的回憶，也不想看見穆辭與別人的幸福生活。

“你要走？”穆辭一怔，道：“可你來得不巧，阿離沒在。”

穆辭一直以為夜小安喜歡的是穆離，尋的也是穆離。可穆離為了太傅府，卻要棄夜小安入宮，穆辭苦心相勸也沒用。宮中近日将待選的少年們集中起來，要派專人教導禮儀，穆離已去了幾日。

穆辭起初打算離開皇城也有成全之意，身為兄長他已盡力了，畢竟是這二人的私事，他不好插手太過，代穆離決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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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穆離不要，夜小安又打算走，穆辭心裏不知是何滋味。

葉安不是特意來看穆離的，“啊”了一聲，傻笑道：“沒關系，穆大哥替我轉答就好了。還有就是，昨日是我生辰。雖已過去了，我仍想厚着臉皮向穆大哥讨份禮，權當相識一場留作紀念，可以嗎？”

穆辭：“……你的生辰？”

葉安點點頭。他不會說其實就是今天，太可疑了，于是故意往前挪了一日。

穆辭略想了想，答應了他。葉安松了口氣，想到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見面，眼圈有些泛紅，強顏歡笑把淚意壓了下去。

在穆大哥面前哭，太沒出息了。

穆辭說話算話，當即便去準備生辰禮，葉安簡直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後悔都來不及，幹嗎非要讨禮物，結果把人都給支走了，天知道他有多想與穆大哥單獨相處。

好在，穆辭也未讓他多等，約摸一盞茶的工夫過去，穆辭便回來了，身上衣物已與之前不同，葉安敏銳地注意到，穆辭的鬓發也是濕的。

外頭雨未停歇，穆大哥也出去了嗎？

穆辭從懷裏掏出兩個褐色的油紙包遞給他，略帶歉意道：“小安，太倉促了，我只找到這些……”

葉安意識到這便是給他的禮，高興地道：“不不不，只要是穆大哥送的，我都喜歡的！”

他期待地拆開來看，雖然下着雨，紙包卻被護得好好的，還帶着一絲餘熱。

一共兩只油紙包，拆了一只之後，葉安整個人便有些恍惚，緊接着把剩下的一只也給拆了。

兩只紙包裏，整整齊齊碼着幾只雞腿和炒栗子。

穆辭解釋道：“匆忙之間，只能買到這些。茶樓的點心和酒樓的火鍋，都來不及……你将就着吃些吧。”

葉安垂眸，悶了半晌，拿了一只雞腿出來，往嘴裏塞，咬了一口之後，眼淚止不住掉下來，啪嗒啪嗒落在油紙包上。

穆辭沒想到送個禮竟把人惹哭了，他不擅長安慰人，手忙腳亂道：“對不起，是不是不合你意，我不知你喜歡什麽……”

“沒有……我很喜歡。”葉安嗚咽着，邊掉淚珠邊努力把嘴裏的肉吞下去。“我只是……從沒有人給我買過雞腿，我太感動了……”

這是真的，他孤零零穿到大魏來，發出去的雞腿有很多，可是送回給他的，只有一個。

葉安伸手去擦眼淚，沒想到越擦反而越多，幹脆就放棄了，抱着油紙包心酸地大哭。

穆辭這邊焦頭爛額，有心替他拭淚，又覺得……并不合适。

葉安哭夠了，睫毛上還沾着淚，埋頭乖巧地啃着雞腿。啃完一只雞腿笑着道：“穆大哥，可以和我聊聊天嗎？”

穆辭在床邊坐下。

葉安克制住想要抱住他的沖動，拉拉他的袖子，可憐兮兮道：“穆大哥何時成親？我也給穆大哥送禮吧……”

說着說着，發澀的眼睛又籠上了一層水霧。

穆辭：“……”

穆辭皺眉：“等等，我何時要成親了？”

“難道不是嗎，穆大哥和江菁姐是一對……”

葉安抽搭搭地反問。

“別亂說。”穆辭正色道：“我與江軍醫情同兄弟。”

葉安：“……”

葉安低喃了好幾遍情同兄弟，忽然反應過來，将眼裏的淚水都用力摳去，伸長脖子顫聲道：“穆大哥，你和她不是？！！”

“不是什麽？”穆辭與江菁被誤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無奈道：“若你是問婚約，并沒有。”

葉安失聲道：“那太傅要為你向江菁姐提親呢？”

穆辭：“……”

穆辭道：“這是剛回皇城時的事了，你是如何得知的？我和她均無此心，都已拒絕了。”

“這麽說穆大哥……”

還是可以追的單身、單身、單身？！

葉安眼珠子發亮，興奮地跳了起來，極悲之後就是極喜，竟忍不住爆出了一長串狂笑。

阿離這個可惡的混賬，竟然給了虛假消息，害他白白擔心這麽久，差一點就和穆大哥失之交臂了！

他笑得形如抽風，穆辭不覺側目，夜小安方才還很傷心，為何忽然就變了？

……是覺得他沒娶妻很可笑嗎？

只是此前一直沒遇見能讓他動心的人罷了。

“那，穆大哥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葉安趁熱打鐵追問，反正要問就得弄清楚，萬一再冒出什麽紅玫瑰白月光，他可受不了。

穆辭注視着少年明顯鮮活起來的面容，心想被笑話也沒什麽，道：“……沒有。”

“好！！”

葉安興高采烈地擊掌。

這真是他穿越過來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生辰賀禮。穆大哥還是單身，是他的男神，他真的很喜歡這個人，不想入宮有什麽呢，若追到手了，說不定就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了！

不論如何，先把人追到手再說。

這個決定富有戰略意義，天賜良機，他還在穆大哥床上呢！

外面下着雨，他出來得晚，等雨停再回只怕更晚，早晨偷偷溜回去也是一樣……

而且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葉安一掃方才的陰霾，讓出了身旁的位置，拍拍床鋪羞澀地道：“穆大哥，你為我準備禮物也累了吧，要不要上來休息一下？”

穆辭失笑，夜小安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太傅府又不是沒地方，哪能主人家與客人擠一床？

穆辭道：“不必了，你若是累了，我幫你往夜府送信，今晚就住在此處，我去睡客房便是。”

穆辭起身欲走，葉安趕緊拉住他：“穆大哥，你別走，我、我……”

“我心口疼！”

情急之下，他捂住胸大叫，其實就七夕那日莫名疼了一次，事後太醫為他診脈也未發現異樣，但是穆辭并不知曉，穆辭只知道，夜小安有突然心痛的毛病。

見他似乎又疼起來了，穆辭趕緊道：“你快躺下，我去請大夫。”

“穆大哥，你別去！”葉安道，“我偶爾才會如此，沒有大礙的，只是我、我家人怕我有事，平時都會看着我……”

穆辭總算明白了，道：“那你睡吧，我會看着你。”

葉安：“……”

葉安都要後悔死了，應當說，我家人平時都陪我一起睡的！

他乖乖躺下來，翻來覆去睡不着，轉過身來目不轉睛盯着不遠處燭火下坐着的穆辭。

不管點不點燈，穆大哥都好看。

葉安憋紅了臉道：“穆大哥，我睡，你看着是不是不太好……”

穆辭拗不過他，想想都是男子，實在不必如此拘謹，索性合衣在他身邊躺下來。

“快睡吧。”

穆辭摸摸他的發頂，一點都沒覺察自己無奈之中也含着一絲寵溺，這個夜小安，就是想旁邊有人陪伴吧。

“穆大哥……”葉安低低喚了一聲。

他想方設法要與穆辭睡一床，穆辭真的躺下了，他反而不知所措起來。假裝困得很，閉上眼睛，身體卻在一點點向穆辭靠近，心想不管哪個部位，只要沾到就好了……

穆辭身邊有人則覺淺，閉目了一會兒便清醒過來，發覺一只手手臂發麻，夜小安的半邊臉頰輕輕貼在他的手臂上，睡得正酣。

穆辭要将手抽出來，又要防止用力過猛把夜小安驚醒，輕輕拽動手臂時，少年睫羽微顫，似在做夢，柔軟的唇瓣在他手上無意識地蹭過，白皙的臉頰透了一絲淡淡的粉色，叫人忍不住想去摸。

穆辭在手指觸碰到少年之前翻身坐起，這或許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卻叫他一瞬間亂了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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