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宸妃

穆辭很懷疑這焦炭似的雞腿吃下去, 還有沒有命在, 沒死在崔岚刀下, 卻被葉小安一只雞腿送上西天。若他存心推辭，也不是沒有借口, 可是當葉安水靈靈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穆辭竟說不出拒絕的話, 硬着頭皮接過筷子, 把最醜的那只夾了出來——他總不能把焦了黑了的留給葉安。

葉安捂臉, 美滋滋地想，阿辭哥哥居然挑最差的來吃，這是不是就代表愛屋及烏啊！

穆辭迎着葉安熱烈的目光吃了一口, 迫自己咽了下去, 意外發現不算難吃。

葉安若有尾巴，早搖到天上去了：“阿辭哥哥，你覺得如何？”

穆辭笑：“挺好的，我已好很多了, 還是老樣子，我來幫你剝。”

這雞腿是從油鍋裏出來的, 外面裹了層面餅，味道雖不錯，穆辭擔心葉安全都吃下去太過油膩, 好在面餅裏的腿肉很嫩, 一點不油。穆辭便給他多剝了幾只。

葉安出神地看了一會兒, 忽然沒頭沒腦地道：“阿辭哥哥, 今日我與太師他們商議如何處置葉致與崔岚了。”

王星仁本來候在一旁，聞言立刻退出屋去。

本朝男妃不得涉政，可若是皇帝自己說出來，穆昭儀當然可以聽，不算逾矩，但是換做別的人可就不一定了。王星仁雖不是最機靈聰明的，也知道不能總在主子與皇上面前礙眼。

穆辭待人都退出去之後才道：“你心裏應當已有決斷。”

葉安點了點頭，有些緊張地瞄了穆辭一眼。

“我想先按律定罪，然後趁孩子滿三月時大赦天下。”

“阿辭哥哥，對不起。”葉安輕聲道，“崔岚傷了你，我真的很恨崔岚，想殺了他為你報仇，可是後來我想起來，崔岚是因為當年先帝滅了崔氏滿門才如此痛恨我與太後，眼下我若殺了崔岚，正如先帝當年滅崔氏，那以後，會不會再有什麽人跳出來複仇，沒完沒了……”

葉安不願再讓心愛之人受傷，冤冤相報何時了，也許不該簡單殺之以洩憤，而是該想辦法，徹底杜絕任何人打着崔家的旗號，興風作浪。

穆辭有了一絲興趣，道：“你打算如何？”

葉安道：“按律是懲罰，赦免是消仇。我還要把當年之事公布于衆，赦免其他崔氏後人。”

這樣做對犯了錯的崔氏已算仁至義盡，到時是個人都知道，崔家本沒有什麽仇可報。

且他特意令崔景去保護袁相，也是想化幹戈為玉帛，去除崔、袁兩家的仇怨，讓崔景恢複身份，做侍衛長正式進入朝堂，也是他這個皇帝對崔氏的态度。

穆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葉安的打算，連字都不會寫的人，卻有這般見解，穆辭覺得連自己都小看他了。

“小安，你真難得。”

不只會炸雞腿，還會理朝政。

“那是，還是阿辭哥哥最懂我！”葉安得了誇，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大言不慚道：“我可以打包票，我絕對是所有皇帝中最會炸雞腿的，也是所有炸雞腿的人中最會當皇帝的！”

穆辭：“……”

怎麽感覺葉小安這嘴巴，越發不像話了呢。

葉安道請了穆辭父母擇日探望，果然當初做這個決定再正确不過，不止安撫了太傅，也讓穆辭心中熨帖。

葉安想做的遠不止這些，他打算提一提穆辭的位份。穆辭最終肯定是要做皇後的，只是才入宮沒多久便由昭儀直升皇後，易受到非議，不如先升到四妃，上次在長樂宮，幾個妃子挑釁穆辭，葉安後來都知曉了，太後當初在穆辭入宮時故意為難，昭儀品階确實太低了些，穆辭如今作為孩子生父，又有救駕之功，按宮規也該提一提的。

葉安胸有成竹去見太後，他與太後目前關系不錯，自從葉致、崔岚被俘，葉安重振袁家，太後已看開了許多，性子也平緩了，政事上不再多言，只是葉安尊重太後，仍會經常請教太後，作為後宮位份最高的人，又是上一屆宮鬥的贏家，太後看問題與他不同，也能彌補他的疏漏。

“安兒，你打算給穆辭晉位？”

太後早就猜到葉安會有此決定，皇帝不喜永暢，太後不會再逼他，後位是誰，如今來看一目了然。這次晉了位，下一次恐怕就是皇後了，撇去袁家不提，有資格出皇後的就那幾家，穆辭背景不錯，有救駕之功，又有帝寵，自是比其他妃子要高出一籌。

太後語重心長道：“你的心思孤明白，只是他的救駕之功，并不能放到明面上來提。若一下子就晉他到四妃之位，會惹來其他人不滿。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好好想一想，若真的心儀于他，還是不宜太過高調。”

葉安聽進去了，道：“父後的意思，是先晉他為妃嗎？”

這是最早太後給太傅之子定的位份，與喬妃、楊妃平級。

太後點頭：“徐徐圖之。以後再尋由頭，一步步升上去，如何？”

葉安道：“父後，朕還是想給他再高些的位置，反正總有這一遭，若是不能太過高調，那也一并提一提其他人的位份。喬妃、楊妃以前便是從四妃下來的，如今還是升回去，溫子然晉德妃。其他人皆升半級。”

太後一琢磨，四妃之位的确也不能長久空着，大家一起升，穆辭便沒那麽顯眼了。

皇帝越來越熟練了。太後笑道：“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如此一來淑、德、賢都有人了，你是要晉他為貴妃？”

葉安本來只想晉穆辭一個人為德妃，但是眼下都要晉，德妃非四妃之首，便不合适了，然妹是自家人，索性把德妃給溫子然，至于貴妃，原是蘇卿淮生前呆過的，葉安亦不想讓穆辭待在蘇卿淮曾呆過的位置上，該如何才好？

葉安靈機一動，想起一個典故。唐高宗曾想讓武則天做淩駕于四妃之上的宸妃，宸這個封號不錯，超然又獨特，這個時代大魏朝前面并沒有唐，應當也不會有人多作聯想。

葉安道：“朕想封他為宸妃，淩駕于四妃之上。”

葉安提筆寫下了“宸”字，經穆辭教導，一些簡單的字他已會寫了，而且寫得還很不錯。

太後擰眉：“你是要在四妃之外另設一妃？這……後宮位份，說到底你一句話的事，只是宸字乃帝用，用作妃嫔封號，是不是不妥？”

葉安一心為穆辭争取，道：“并無不妥。宸字可示帝寵，穆昭儀乃太傅之子，又是龍嗣生父，父後意下如何？”

太後道：“你既堅持，那便如此，只是朝堂之上，也要做好準備。”

不論宸妃還是貴妃，都是要比其他三妃地位高一些，葉安對穆辭另眼相待，太後如今傾向于适當提一些建議，點到為止，不會再三.反.對。

葉安點頭，這便把位份定下了。

但他一直藏着，并未對穆辭提起，直到孩子滿三個月後，葉安正式宣布懷有龍嗣的喜訊，大赦天下，同時封昭陽宮穆昭儀為宸妃，此次一同晉位的還有喬妃、楊妃、溫婕妤等人，朝臣們眼花缭亂，恭喜過皇帝之後，對于龍嗣的生父晉位并無異議，只是就宸這個封號，有些反對，以愛生事的秦禦史為主。

涉及穆辭，葉安哪坐得住，親自上陣唇槍舌劍一番。

“……不過就是一個封號而已，便是德妃的德，也有帝王用作谥號，還有宮殿叫做紫宸殿，并無不妥。”

穆太傅心裏也不願穆辭以宸為封號，太惹眼了，可是皇帝懷着龍嗣仍據理力争，太傅實在不忍再給皇帝還有未來外孫添堵，保持了緘默。

說到底只是一個後妃封號，每日上朝還有其他軍國大事要處理，朝臣們也忙得很，不會在這上頭死磕，議過幾次之後皇帝仍異常堅決，也就随皇帝去了。

秦禦史最終拜下陣來，葉安至此大獲全勝。

穆辭近來得葉安悉心照顧，傷勢已好得差不多了，聖旨傳到昭陽宮時尚有些怔忪，李幺親自來宣旨，笑着道：“恭喜宸妃，奴才在後宮多年，升得如此之快，也屬第一人了。”

其實溫子然這回也是大跳級，只是德妃與宸妃一比，顯然是宸妃更受帝寵，李幺這馬屁拍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穆辭淡笑，令王星仁給了賞，他猜到葉安會提他的位份，按後宮如今的格局，妃最合适，葉小安并非完全沒有皇帝的頭腦，可他就是沒想到會是超然于四妃的宸妃。

這個位份本朝之前并沒有，可以說是專為他而設，在他養傷之時，葉安在為他披荊斬棘，穆辭手握着聖旨，仿佛握着少年一顆滾燙的心，他總是小心翼翼為他奉上最好的誠意，大到挖了地道的宮殿，小到一只炸雞腿，還有一個為他而設的位份，他是真把他放在心上的，甚至願意為他生兒育女，試問誰能不動心呢？

李幺道：“請您準備好，您如今位份最高，其他晉升的妃嫔要來昭陽宮，由您帶領着，去長樂宮謝恩。”

穆辭應了一聲，溫子然他們也都提前聚在昭陽宮正殿等着了。

王星仁與李幺在前頭開道，穆辭不帶情緒地掃視衆人，楊舒玄仍是病恹恹的，走一步都需由內侍攙扶，喬雲霆一臉不甘，穆辭已不必向他們兩個行禮，只向一同晉升德妃的溫子然颔首示意。

溫子然正欲開口，殿外有人通報，皇帝到了。

衆妃齊齊出殿相迎，葉安連龍辇都沒下，笑着點名：“宸妃，你過來！”

穆辭：“……”

妃嫔面前，葉安肯定不好哥哥長哥哥短的，不然妃嫔估計能把昭陽宮掀了。

穆辭走近龍辇，葉安卻嫌不夠，眨眨眼睛讓他上來。

底下好幾雙眼睛都瞧着呢，但是葉小安的誠意擺在面前，穆辭不懼不怕，頂着其他人的眼刀，鎮定地登上龍辇。

衆妃心裏酸澀，皇上居然讓宸妃上龍辇議事？這，以前誰曾有過這待遇！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還在後頭，穆辭上了龍辇，并未下來，片刻之後辇轎便動了！

葉安只抛下了一句話：“朕與宸妃先去長樂宮，你們慢慢跟上。”

上回給阿辭哥哥撐場子貌似到得晚了，這回葉安提前就來了。

衆妃靜了一下便是嘩然，皇上這特麽是故意來接宸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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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辭的救駕之功為啥不能拿出來說，因為穆辭是以暗衛的身份保護葉安，妃嫔不得擅用刀劍。

葉小安：香車美人⊙?⊙！

阿辭哥哥拿的是武則天的劇本（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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