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溫度

直到凱蓮拉的講話結束、學員散場, 米格爾才擠過人群來到阿瑞莎和希恩身邊。

“你剛剛去哪裏了？”阿瑞莎看着他來的方向奇怪道。

“我早上本來去找安德森教授了，可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剛好我也聽到了集合通報就直接過來了。”

阿瑞莎應了聲，情緒沮喪的再次低下了頭。

米格爾哪能不知道她心情不好是因為什麽, 忙勸道：“雖然測試提前了，你也不必緊張，卡西尼奧大人是你的導師, 他是不會讓你無法通過測試的。”

他不說還好, 說了阿瑞莎反而更加沮喪了。

米格爾見她表情不對忙再次說道：“希恩最近在學習占蔔課程，如果最後實在不行我們就在知道題目以後把答案悄悄送給你。”

希恩蹙眉神色依舊不贊同，可他注意到阿瑞莎的面色不對：“怎麽了？”

米格爾這才發現阿瑞莎脖子上的勒痕，驚道：“怎麽回事？！”

“沒事, 可能是昨天受了涼，已經吃過藥了。”

希恩正色道：“地牢陰冷潮濕你又受了驚吓的确容易生病。”

“什麽地牢？！什麽驚吓？？”米格爾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 完全不在狀況內的驚道：“發生了什麽？！”

“還是先想想怎麽通過測試吧，等下來圖書館我幫你梳理一下內容。”

阿瑞莎的神色猶豫, 可她想着近在眼前的考試, 又想起剛剛教授們所說卡西尼奧昨晚回來後便匆匆離去再次回到叢林, 她還是點頭應下了。

“但我要先去看看蕾妮教授。”

蕾妮教授今日告了假，阿瑞莎在兩人的陪同下前往她的住所，倒是冤家路窄的在路上遇到了正在苦練咒術的凱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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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莎沒想理她，再加上腦袋昏昏沉沉的，她低着頭準備快步離開，凱茜卻叫住了她。

“站住！”她怒氣沖沖的攔在阿瑞莎面前：“你不是應該被關在地牢,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的消息也太落後了，我又沒犯什麽錯當然……”阿瑞莎甩開她的手，目光卻忽然定下她的右手上：“你的手怎麽了？”

凱茜将纏了繃帶的手一縮：“關你什麽事。”

她還沒來得及将手收到身後就被希恩一把抓住，痛呼之下希恩卻已經将她纏好的繃帶挑開，露出裏面燒傷的痕跡。

“怎麽來的？”

希恩本就少言，此刻繃着面色的話竟将凱茜吓住，她無法抽回自己的手面色恐懼的答道：“這、這是我練習咒術的時候不小心燒傷的……啊……”

希恩的手腕用力，凱茜痛呼出聲：“你幹什麽！”

“練習？”

希恩的模樣讓阿瑞莎想起了他在地窖時的模樣，那時的他臉畔沾染血污目光冰冷，之後的相處中這個沉默寡言的少年才漸漸擁有了溫度。而如今逼問凱茜的希恩目光帶着迫人的殺意，讓她覺得時間仿佛倒回了從前。

“你幹什麽？！”凱茜拼命掙紮，一時間竟忘了使用魔法：“放開我！”

希恩未放手力道也反而越加越重，凱茜的痛呼聲将阿瑞莎的思緒喚回，她忙按住希恩的手腕示意他放手，拉着他快步離開。

米格爾見兩人離開忙跟上來，他一步三顧的回頭看着凱茜，低聲問道：“什麽情況？你抓着她幹嘛？”

“應該不是她。”阿瑞莎低聲道：“昨天的那個人從身高和體态來看應該是個男人。”

“什麽男人？”米格爾滿面疑惑的問道。

希恩雖跟上了她的腳步，卻語氣不贊同的沉聲道：“你不覺得太過巧合了？”

“什麽巧合？”米格爾又将目光詫異的轉向希恩。

“可剛剛看她的反應不像作假。”

阿瑞莎還在發燒，神色也顯得倦倦的。希恩頓了頓，嘆氣道：“你還病着，我不跟你吵。”

“吵什麽？”米格爾瞪着眼睛看着一左一右的兩人，完全在狀況之外。

阿瑞莎與希恩一路低聲議論着來到了蕾妮教授的房間，好在蕾妮教授的傷并不嚴重，如今只是有些麻藥的副作用因此在卧床休息。

阿瑞莎也不敢過多打擾，确認她沒有危險後就和兩個夥伴一同離開了。

她忐忑的跟着希恩來到圖書館，米格爾這才弄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氣惱的拍着桌子：“她們竟然能幹出這種事！”

“小點聲。”阿瑞莎忙看了看四周，示意他安靜點：“我現在不是沒事？好在呢……好在卡西尼奧大人及時趕到。”

“卡西尼奧大人怎麽會在那個時候回來？”米格爾問道。

“是蕾妮教授後來請他來救我。”阿瑞莎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麽。

“事情沒那麽簡單。”米格爾一副了然的樣子：“卡西尼奧大人忙着調查森林之主的去向，哪裏有時間管學院裏關了誰……”

“小心卡西尼奧。”希恩打斷了他的話再次說道。

阿瑞莎的指尖劃過書頁，像鼓起了勇氣一般正色問道：“卡西尼奧和費格裏奧之間到底有什麽過節？”

“在王室，他們兩人不合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希恩的聲音低得很沉，像是回想起了那段不愉快的過往。

費格裏奧一向為人低調，可他也曾有過最輝煌的一段時間，那時王室對他十分信任，直到後來卡西尼奧做出了那些一個個驚世的預言。

卡西尼奧的預言不同于費格裏奧的抽象隐晦，他會明确的預見節點與細微，并在它們一一應驗後，也得到了傾倒性的推崇與癡迷。

兩人的分歧由此展開，而最大的意見相左卻是在獵魔人與黑魔法師的預言上。

在獵魔人一事上卡西尼奧預言了魔法師的勝利，卻遭到了費格裏奧的制止，兩人表面的平和終于徹底被撕碎。

希恩本就話不多，對此也只是潦草的一帶而過便不願再提及。

阿瑞莎卻因為他的話再次陷入了沉思……費格裏奧是什麽樣的人，她很清楚。

随後希恩便為她将占蔔魔法的基本要素彙總，認認真真的帶她做期末複習和占蔔練習。

将一切交代清楚後，三人便各自複習課業，阿瑞莎也一板一眼的對着面前的水晶球一次次的開始了嘗試。

小圖書室內只餘阿瑞莎輕得幾乎不可聞的低語念咒聲，她一次次極其認真的将咒文念出，又在失敗後周而複始的重複着口訣。

初冬的陽光溫和的照進書室，她卻忽然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你就是一直這樣做無用功的？”

阿瑞莎呼吸一滞，她驚恐的看着忽然出現在身邊的男人，他正附身打量着她手心的水晶球，可肅穆的神色卻與此刻他與她極近的距離天差地別。

那是令她窘迫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的距離。

可轉眸之下她才發現，身側的男人竟是半透明的虛影。

在她怔忪之間，卡西尼奧已經站直身體示意她不要說話。阿瑞莎詫異的轉過頭，見希恩和米格爾都若無所覺的低頭看着書……所以現在是只有她可以看到聽到？

“小姑娘，太過将注意力放在咒文上可不是什麽好事。”

“什麽？”阿瑞莎下意識的說道。

她的聲音卻讓希恩與米格爾同時擡起了頭：“怎麽了？”

“沒事。”阿瑞莎尴尬的低下頭繼續看着水晶球，卻在水晶球上瞥見那依舊站在身側的虛幻身影。燒未全退，她幽幽想起希恩的話，下意識的移開目光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正視那個人。

“魔法是人類對于這個世界的想象。”卡西尼奧卻似乎并未大小姑娘的心思，他如在課上一般不帶任何語氣的繼續說道：“如果它對于你來說只是背誦與朗讀，那就會失去魔法本身的意義，無論是咒術還是占蔔。”

“而水晶球，是占蔔師的眼睛。”他說着伸出手，那不同往日且不帶意思溫度的手覆在她的指尖。

那冰涼的指尖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藥物之下她的燒還未退，帶着幾分悸動她緊繃着面色強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水晶球上。

占蔔師的……眼睛。

她看着水晶球中映襯出自己的倒影，與那鏡像中的自己久久對視。忽然，水晶球中竟綻放出了如暗夜星辰一般瑰麗的光澤。

“成功了！”阿瑞莎驚呼道。

身旁的米格爾與希恩也發現了水晶球上的光芒，可在三人驚喜中，那水晶球上的光芒卻再次熄滅了。阿瑞莎知道是因為自己注意力不集中的原因，可有了前一次的經驗，她毫不氣餒的笑道：“我再試試。”

希恩與米格爾也知道這件事急不得，便安靜下來給她時間。

阿瑞莎滿懷信心的打算再試一次，卻聽到身側站立的人忽然問道：

“怎麽這麽燙？”剛剛落在她受傷的冰涼指尖也随着他的話轉落在了她的額頭：“病了？”

剛剛他的手覆在指尖她還可以勉強不覺得有什麽，可此時落在她額頭冰涼的手卻反而讓她本就低燒着的臉頰剎時間變得滾燙。

“沒事！”阿瑞莎“騰”的站起身，在身旁兩人詫異的目光中尴尬的笑道：“我是說……我再試一次。”

她小心翼翼的轉過眸，原本站在身側的那道虛影卻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