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該來的風雨

小院中強風驟起,急旋的風中出現了一紅一黑兩個身影,都是衣袂紛飛,姿态張揚,好一個劍拔弩張的氣氛。東荒神君背着手站在廚房門框前問道:“吃飯嗎?”浩瀚頭也不回:“吃不下!”一陣強光閃過,浩瀚不見了。再看東荒神君手掌心,赫然躺着一條蚯蚓大小的黑蛟。

随手将浩瀚倒扣在一碗底下,東荒神君指了指玩溪:“擺桌。”見玩溪還在發愣,就湊近玩溪耳邊輕聲道:“本君厲害不?”玩溪點頭。東荒直了直腰板向小院的石桌走去:“今天開始,本君教你。”

再說元府那頭,到了吃飯的時間丫鬟端着食盒走進小姐的繡樓,未繡完的牡丹還是早上的模樣,翻開的書被風吹在地上也無人去撿,丫鬟放下食盒走過去撿起書來笑道:“小姐不是一向囑咐阿桃愛護書卷,怎麽這會兒自己這般不小心了?”繡樓裏靜悄悄的,并沒有預期的回答從某個角落響起。丫鬟于是又輕喚了幾聲小姐。無人回應。小姐前些日子偷偷抹淚的樣子從阿桃腦中閃過,阿桃突然慌了神。

從繡樓匆匆跑向元善的書房,跑了一半又停下腳步,想着若小姐真的逃走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不用嫁給一個花花公子。正自躊蹴着,就看見月門那邊元明元蕊兄妹偷偷摸摸地溜了進來,元蕊一身男裝,臉色因緊張而透着紅。見到阿桃的瞬間,元蕊的身體突然僵住了。

阿桃松了一口氣,鼻尖酸酸的,擡手擦了一下眼淚,跑過去牽起元蕊的手嗔怪道:“小姐出去了也不跟阿桃說一聲,大少爺也是的,怎麽能讓小姐穿這樣的衣服。”說罷邊念叨邊拉着元蕊回繡樓去了。元蕊頻頻回頭看依舊站在月門前的元明,元明轉頭避開了元蕊的目光。月門前花草蔥蔥郁郁,可所有的顏色都明豔在自己之外。

擡眼看了一眼元蕊的繡樓,樓前是镂空的雕窗,真是好一個華麗的牢籠。深深吸了一口氣,元明擡腿往元善的書房走去。

書房中,元威元善兄弟兩正在讨論着什麽。元明敲門進去,一提衣擺,在叔父和父親面前跪了下來。元威一愣,問道:“明兒你這是做什麽?”

元明給坐着的兩位長輩磕了個頭:“求叔父退了蕊兒和劉家的婚事!”

元威一拍桌子:“胡鬧!這婚訂了就是訂了,如何退掉?你讓人如何看待元家?我們元家能做這種出爾反爾的事?”

元明跪直了身,臉上因憤怒而少了平時的那份溫和,黑黑的眼睛毫不閃躲的直視元威的雙眼:“是蕊兒的終身幸福重要還是這不能吃不能穿的元家聲譽重要?!”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元明,在元明的直視下,元威反倒心虛了起來,于是回頭抓起桌上的蓋碗喝了一口茶,借以躲避元明的目光。元善的眼光在自己兄長和侄兒之間轉了一回。便站起身來去扶元明,被元明躲開後就在元明身前蹲了下來。半晌,開口道:“明兒,叔父知道你是為蕊兒好。但這件事我們真的別無選擇。我們元家的處境,你不知道。”

元明轉頭看向元善,卻在看到元善眼角的淚時亂了剛燃起來的鬥志,愣愣的看着那一滴淚從元善眼角的褶子上劃過,滴到藍色的長衫上,暈開成一小塊深藍,下意識叫道:“叔父?”

元善借機扶着元明站起來,讓元明在自己身邊的椅子上坐了,這才緩緩開口道:“明兒,我們元家,怕是要完了。”

十年官場,一重一重的交易和糾葛一一在元明面前排開,元明震驚了,紅了眼眶,窗外的陽光照到自己腳邊,離了那麽一兩寸的距離,就是照不到自己身上。

離開書房往外走時,好好的豔陽天突然被烏雲遮蓋了,不消片刻便炸起了響雷。元明擡頭看看漫天翻滾的雲。有一大滴的雨滴在自己眼角。

片刻後,家丁撐着傘到書房門口禀告道:“老爺,大老爺,大少爺跑出去了,沒帶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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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威看着天空面露擔憂,元善擺了擺手讓家丁退下,站到元威身後:“放心吧哥,我派了人跟着明兒呢,家裏的事也不能總瞞着明兒,讓明兒愣頭愣腦的去闖容易出事,挑開了讓他自己想一想也就好了。”

大雨中,元明在路上失魂落魄地走着,叔父的話一直在自己耳邊轉着,“誰也不想蕊兒受委屈,劉家至少可以讓蕊兒衣食無憂。”“元家已經沒有選擇了,拒絕劉傲,就是把元家的死期提前。”“就算現在和劉家劃清了界限,皇上也不會再放過元家了。”“元家主要的鹽鐵生意哪一樁不是靠權力撐起來的?已經不能全身而退了。”……元善元威做下的事,為什麽要元蕊來承擔,元明覺得這樣不對。可怎麽挽救元家?元明一點主意也沒有。

通往玩溪家小院的巷子深深的,雨滴在青石板上,掩蓋了元明的腳步聲。院門被敲響時,玩溪正在東荒神君的指導下,支撐着一個隔絕雨水的結界。門口的聲音分散了玩溪的注意力,雨水嘩啦啦地沖破了結界,淋了玩溪一個濕透透。

玩溪抹了一把雨水,沖東荒神君抱歉的笑了笑,走過去把門拉開。門口狼狽的元明讓玩溪大吃一驚。滂沱大雨下,元明不停眨着眼,讓玩溪不能确定元明是不是在哭。一會兒,浩瀚的聲音從後邊傳來:“你們打算在雨裏沖幹淨了再進屋嗎?”玩溪這才把元明拉進屋去,從自己的衣櫥裏面找了幹爽的衣服,兩人在屋裏把濕的衣服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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