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拉斐爾,你不應該再停留于此

拉斐爾?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斐亞然忍不住怔住了。

來到精靈族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斐亞然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過這個名字。

小妖精阿爾曾說過,拉斐爾長老曾是精靈族最骁勇善戰的将軍;侍衛長亞瑟爾也曾滿是懷念地提起,這位擅長火系魔法的将軍,最善用槍;朵拉和白,在提到這位将軍的時候,也一度贊不絕口,朵拉甚至曾說過,這位在千年前就已經回歸生命之樹的将軍,他的傳說,直到現在,還在精靈族中廣為流傳。

這是一位充滿傳奇的精靈将軍,就連他回歸生命之樹的原因,都衆說紛纭,沒有确定的說法。

但有一點精靈們十分肯定,那就是拉斐爾将軍,并非“死”于千年前的那場戰争,确切地說,在黑暗勢力對光明陣營發起總攻之前,這位将軍,就在游歷大陸時,卒于意外。

再多的,初來乍到的斐亞然就不太清楚了。

不過話說回來,傳說早在千年前就已經隕落的精靈将軍,為什麽會忽然出現在人跡罕至的武器庫中??

雙眼緊緊注視着長槍之上那半透明的身影,斐亞然忍不住皺起了小眉毛,心底思索着,這紅影難道是拉斐爾的靈魂或者還未消散的執念不成?

斐亞然從前就不是堅定的無神論者,雖說本身并沒有任何信仰,也沒有遇到過什麽邪魔外道的事情,但他身邊的朋友,卻有天生的靈媒者,所以對于鬼神之說,他一直保持着“寧信其有,不信其無,不主動招惹,卻也不會因此就杯弓蛇影”的處事原則。

所以即使眼前的拉斐爾真的是鬼魂之類的,他也不會太過擔憂。

畢竟,他可是連世界都穿了個對穿的男人╮( ̄▽ ̄“)╭ 。

而且,他身後可還是有金大腿精靈王在,以精靈王那叼(wo)炸(cai)天(de)的武力值,斐亞然絲毫不擔心被精靈王護在懷裏的自己,會被拉斐爾傷害到分毫。

當然,最主要的是,精靈王和拉斐爾之間的氣氛,實在是淡定過頭了,絲毫沒有劍拔弩張的感覺,所以斐亞然立刻就補上了這個拉斐爾不知道是不是入魔了會狂性大發大殺四方的腦洞,縮在精靈王的懷裏,豎着耳朵專心聽起八卦來。

在聽到精靈王的回應後,拉斐爾笑着站起身,目光在被精靈王抱在懷裏的小精靈身上掃過時,臉上閃過一抹訝色。

就在斐亞然以為這位将軍也要問他是誰的時候,拉斐爾卻忽然對精靈王沉聲道:“這個新生精靈的模樣,倒是與我族其他精靈有所不同!”

精靈王點了點頭,“他是這千年以來,唯一誕生的精靈。”

拉斐爾聞言,微微一怔,“竟然已經過去千年了嗎?”

眼底飛速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拉斐爾就回過神來,火紅色的眼底掠過一抹冷色,“看來黑暗之力的入侵,對生命之樹并非沒有影響。”

這麽說完,他的目光又在斐亞然身上流轉而過,眉頭卻是漸漸松開了,低笑着道:“不過看這小家夥的樣子,影響應該不大就是了。”

“不錯,”手指捏起小精靈銀白色的發尖,精靈王淡淡道出生命之樹的現況,“今天生命之樹上又出現了新生精靈蛋,以後應該也是如此。”

拉斐爾聞言,終于忍不住朗聲笑了出來。

他的長相,哪怕是在精靈族中也十分出挑,火紅色的發與眉眼,在火光的掩映下,更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的美。

斐亞然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哪怕再聽不明白,面對拉斐爾俊朗如烈焰的美貌和醇美如烈酒的聲音,心中也升不起絲毫不耐。

來到精靈族這麽多天,拉斐爾是斐亞然見到的第一個可以用“豔麗”來形容的精靈。

更多時候,精靈給斐亞然的感覺,都可以用“人淡如菊”來形容,就連精靈王,在斐亞然心中,也一直如同月神般清冷高貴。

即使現在自己正被精靈王抱在懷裏,斐亞然也十分清楚,他與精靈王心靈之間的距離,絕對比馬裏亞納海溝還要深遠。

拉斐爾給他的感覺,卻是極熱烈的,帶着焚盡一切張揚和炫目。

一想到這樣一位出色的美人,竟然在千年前就已經隕落,如今只剩下這一道殘影,斐亞然不禁感到可惜。

拉斐爾卻沒在意小精靈在想些什麽,對于這個新生的小精靈,雖然對王對小精靈親近的态度心有詫異,但拉斐爾的時間已經不多,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八卦小精靈和王的事情。

眼底滿是快意,聽到精靈王的話後,拉斐爾再出口的話中,充滿了冷意與嘲弄,“路西維爾以為我死了,魔族那群烏合之衆就能大舉進犯精靈族?!可惜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精靈族!”

“路西維爾在千年前就已經被封印。”輕描淡寫地道出那位魔王的結局,精靈王的目光定定落在拉斐爾半透明的淡紅身影上,“拉斐爾,你不應該再停留于此。”

拉斐爾聞言,懸于長槍之上的身影忽然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斐亞然詫異地看到,在精靈王道出那句話後,這位俊朗無比的精靈将軍,臉色竟迅速陰沉了下去。

這樣的神情,出現在一個精靈的臉上,實在是讓斐亞然有些驚訝。

斐亞然一直以為,精靈族是情緒波動十分平淡的種族,或許是因為一直吃素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生命太過漫長,所以斐亞然這些天遇到的所有精靈,即使有情緒波動,也都十分淺淡,就連朵拉那樣看上去十分活潑的精靈,也只是比其他精靈愛笑一些,實際上真正能引起她情緒波動的事情,斐亞然只在那天她提起她的老師時,才窺見過一絲。

所以,在發覺拉斐爾的情緒變化,在短時間內波動如此劇烈時,斐亞然才會感到奇怪。

精靈王卻似乎絲毫不覺得這樣的拉斐爾有什麽奇怪。

翠綠色的雙眸淡淡看着拉斐爾陰沉的臉色,精靈王安靜地等待拉斐爾開口。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斐亞然納悶地看着忽然就不說話了的拉斐爾将軍,聽精靈王的意思,拉斐爾出現在這裏,果然是不正常的吧?

在斐亞然對精靈族粗淺的認知中,精靈在隕落後,靈魂會回歸生命之樹,等待下一次的孕育新生,所以他實在很好奇,為什麽已經過去了千年,拉斐爾還在這裏不肯離去。

精靈王的話,顯然對拉斐爾影響很大。這點,從他周身明明滅滅的火焰就看得出來。

斐亞然能察覺到,這位将軍的心底正在掙紮,卻不知道他究竟在猶豫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斐亞然被火光刺得眼睛都開始發酸的時候,拉斐爾才啞着聲音開口,“王……藍斯現在,怎麽樣?”

話一出口,拉斐爾仿佛卸下了什麽包袱一樣,整個人都似乎松了口氣。

“他現在已經是族內的長老之一。”道出藍斯的現況,精靈王沉吟了下,才繼續道:“這千年來,他一直在等待新精靈的降生。”

他在等你。

對于精靈王未出口的話,拉斐爾和精靈王心知肚明。

拉斐爾卻忍不住苦笑起來。

想到那個由他親手帶至成年的孩子,拉斐爾即使已經沒有了身體,卻仍舊覺得胸口沉重得厲害。

大陸上一直流傳着精靈族不死的傳說,但在拉斐爾看來,精靈和其他生靈其實并沒有什麽不同。

轉生之後,即使靈魂相同,但已經沒有了曾經的記憶、外表、能力,也再沒有一個跟在他身後,叫他老師的孩子,他還是曾經的他嗎?

拉斐爾對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曾在意,無論是強大的力量,高高在上的地位還是守護精靈族的使命,甚至對精靈王,他也只有發自本能的崇敬,可以用生命去守護,卻并非因為本心。

但只有藍斯,只有這個從出生開始,就被他帶在身邊的孩子,他沒有辦法放下不管。

拉斐爾也不知道,自己對藍斯的這種在意是什麽,所以即使身體已經毀滅千年,在沒有見到藍斯最後一面之前,他都沒辦法心甘情願地回歸生命之樹。

他曾經以為,那個身體孱弱的孩子,如果離開他,就無法生存下去。

但王卻告訴他,在他沉睡的千年之中,那孩子,已經成為了精靈族的長老。

精靈族雖然對外極其護短,對內卻卻是力量至上的種族。

所以藍斯能夠在獨自一人的情況下,于短短千年就位居長老之位,可見他所擁有的潛力與力量,并非像拉斐爾曾經以為的那樣,一直需要他的庇護。

藍斯已經不再需要他。

心底無比清楚地明白了這件事,拉斐爾心底的執念,竟立刻消散了大半,身影也越發透明起來。

他本就是極其灑脫自由的性子,如果不是因為“死”前想見藍斯一面的執念太深,也不會把靈魂寄托在“緋紅之眼”上,在這人跡罕至的武器庫中封存千年。

“他已經不需要我了。”低頭看了眼身下跟随他征戰了幾千年的“緋紅之眼”,拉斐爾眼底的最後一絲執念,也漸漸消散。

“您說得對,拉斐爾确實不該繼續停留于此。”對精靈王灑脫一笑,在斐亞然瞪圓的眼中,拉斐爾半透明的紅色身影,漸漸化作點點流光,消散在空氣之中,只餘一句嘆息般的話語,靜靜回響在偌大的石室內,“……王,精靈在轉生之後,真的無法記住曾經嗎?”

“嗡嗡——”“緋紅之眼”猛地顫動起來,仿佛哀鳴一般鳴響。

長槍上的火光漸漸黯淡下去,槍身上流動的亮紅色紋路,也逐漸沉寂,火紅的貓眼寶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豔色,只餘黑白分明的冷寂,在槍身的掩映下,泛出冰冷的光澤。

斐亞然遺憾地看着不再燃燒的“緋紅之眼”,心底不知為什麽,竟生出一種,這把長槍随着拉斐爾的離去,也跟着死去的錯覺。

“安斯老師,拉斐爾将軍,是去轉生了嗎?”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精靈王胸口的布料,斐亞然輕聲問道。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拉斐爾消散之後,精靈王似乎就陷入了沉思。

被小精靈的聲音拉回思緒,精靈王收斂好心底微微泛起的波瀾,看了眼長槍,淡淡應了一聲。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再見到拉斐爾将軍。”雖然與這位傳奇的精靈只簡單打了個照面,但斐亞然對對方的印象卻極好。

想到拉斐爾已經去轉生,斐亞然覺得以精靈族的長壽,在他有生之年,應該還有遇到拉斐爾的可能。

“轉生之後,他會忘記曾經的一切。”揉了揉斐亞然的頭發,精靈王對小精靈道出殘酷的現實。

想到片刻前見到的那位如火焰般豔麗的精靈将軍,斐亞然遺憾地咂了咂嘴。

如果拉斐爾在轉生之後,外貌會變得和之前不一樣,那他還真沒什麽信心認出對方來。

意外遇到這位傳奇的精靈将軍,并且親眼目睹了對方消散的全過程,斐亞然原本雀躍期待的心情,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再看到其他華麗麗的武器時,也顯得興致缺缺。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在這些武器中,并沒有見到雙劍,甚至連單個的佩劍都沒有一把。

直到精靈王帶他跨進武器庫深處的最後一道大門,斐亞然的眼睛,才終于恢複了神采,再度不靈不靈起來——

因為在這間石室裏,竟然懸挂擺放了上百件武器,而其中的絕大部分武器,竟然都是斐亞然在之前一把都沒有見到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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