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無論何時,絕不允許與精靈為敵”
五族大會臨近,因為這次的舉辦地點定在艾澤拉斯,所以整個精靈族,都隐隐現出一絲忙碌來。
最明顯的一個變化,就是斐亞然這些天出門時,所見到的精靈,明顯比從前多了許多。
雖然大會将會在艾澤拉斯舉辦,但也并非在精靈城或者精靈王宮這樣的腹地,只在艾澤拉斯邊緣距離迷霧森林不遠的地方,專門劃出一塊地來,作為接待其他幾族來使的地點。
精靈天生親近自然,建築大多由植物草木構建而成,個個又幾乎都是天賦極為出衆的藝術家,于是在幾位木系高等精靈和一位木系皇階長老的協作下,一座占地頗廣的完全由各色植物構建而成的精美建築群,很快便拔地而起,只待其他幾族來使一到,便可即日入住。
斐亞然拉着星軌,全程圍觀那龐大建築群的誕生,經過這十年,對于這種神跡般的魔法造物,他已經能夠面不改色習以為常,卻還是忍不住戳了戳星軌,問他能不能也分分鐘用魔法造出這麽龐大的建築群來。
星軌回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而後繼續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些木系精靈一點點修飾整座建築群,眼底難得現出一絲興味和躍躍欲試。
除了供外族居住的建築群外,大會召開期間所需要的一系列衣食住行,甚至連安保工作,都需要面面俱到。
所以這些天,斐亞然明顯能夠感覺到,侍衛長亞瑟爾,以及宮殿內的侍女們,明顯比以往精神了許多,亞瑟爾操練手下的侍衛時,也比之前嚴格了許多,連穿在侍衛們身上的輕甲,都要求幹淨整潔到必須閃閃發亮才算過關。
斐亞然總覺得,他們這不像是要接待他族來使,反倒像是要舉辦一場盛大的閱兵儀式,隐隐透出一絲劍拔弩張的意味來。
大會召開前三天,一直忙碌得不見蹤影的白,找到了正偷閑小聚的斐亞然和星軌。
他的身後,是一個看上去與斐亞然年齡相當的,有着一頭火紅長發的少年精靈。
斐亞然見到那少年,意外地挑了下眉,因為自從凱恩出生到現在,他見到對方的次數,真的屈指可數,也不知道白今天忽然帶着凱恩開找他和星軌,到底有什麽事。
這麽一想,斐亞然看向白的目光中,便難免多了一絲疑惑。
從小看着斐亞然長大,白自然看出了斐亞然的疑惑,便笑着讓凱恩上前來,對斐亞然和星軌說道:“之前收到消息,這次其他幾族的族長,都将帶着本族的繼承人一起,來到艾澤拉斯。從前因為族中沒有與各族幼崽年齡相當的精靈在,所以大多顧及不到他們,現在卻有你們在。”
說到這裏,白的目光落在斐亞然身上,“翡翠,你和凱恩、星軌,生來便都是高階精靈,也分別被王和長老、皇階精靈收為學生,是我族不可多得的天才,身份與其他幾族的繼承人并無太大區別,所以這次,我想把接待那些外族繼承人的工作,拜托給你們三個。”
斐亞然聞言,微微勾了勾唇角,原本他就打算找機會和那些外族接觸接觸,多了解些外界的事情,沒想到打着瞌睡送枕頭,還沒等他想好怎麽行動,白就主動把機會送到他跟前來了。
轉頭與星軌對視一眼,發覺星軌眼底雖然有着一絲不耐,卻并沒有反對的意思,便對白點了點頭,“我和星軌都沒有問題。”
說完,斐亞然和星軌,以及白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在場的第四位精靈,紅發紅眸的凱恩身上。
斐亞然與凱恩接觸不多,并不知曉這位比他晚出生兩年的精靈性子如何。
見在場幾位精靈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凱恩揚了揚與發同色的眉毛,扯出一個豔麗的笑容,火紅的眼底滿是自信與驕傲,“我自然也沒什麽問題。”
飛揚的眉眼,張揚的笑容,紅發紅眸的少年精靈,與斐亞然和白記憶中那位如火般的精靈将軍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
斐亞然和白都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星軌則微微皺了眉,看着那張本該陌生,卻總覺得有幾分熟悉的火紅色精靈,心底驀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不悅來,也忍不住失神了一會兒。
凱恩卻并沒有在意這三人的失神,這幾年來,他雖然很少在精靈城露面,但并非真的沒有精靈見過他。
而每一個見到他的精靈,都會被他的外貌驚豔到失神,就連性情淡漠如他的老師藍斯,有時候都會看着他的面孔出神。
想到這裏,凱恩微微斂目,再擡頭時,勾着張揚的笑容,打破了此處的沉寂,“雖然與翡翠和星軌只見過幾次,但因為我的住處比較遠,每次到城內辦事都來去匆匆,倒是沒和你們兩個相處過。”
斐亞然聞言,看了一眼凱恩波光流轉的火紅色桃花眼,明明還是少年,卻已經有了本不該存于精靈身上的風流豔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凱恩看向他和星軌時,眼底有着隐約的探究和挑釁。
雖然不知道凱恩到底有什麽心思,但不管怎麽說,他都是藍斯的學生,而曾經位列長老之位的藍斯,當初又是因為傷到斐亞然,所以才被流放到迷霧森林,間接導致凱恩也不得不從出生起,就住在元素之力稀薄的艾澤拉斯邊緣。
對于一個天資本十分出衆的新生精靈而言,這無異于受到了極為不公平的待遇。
所以,斐亞然也不知道,凱恩會不會因此而遷怒于他——
雖然,斐亞然自己也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十足的無辜。
唇角一勾,斐亞然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公式化笑容,溫和地對星軌點了點頭,“借着這次機會,咱們正好可以互相多了解一下。”
凱恩聞言,笑容更加明豔了幾分。
星軌看着那美豔到幾乎有幾分咄咄逼人的笑容,下意識往斐亞然身前站了半步,剛好把斐亞然不着痕跡地半擋在了身後。
站在一邊的白,自然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神色不禁有些無奈。
實際上,今天他拜托給這三個孩子的任務,本就可有可無。
因為就算這次與前幾次一樣,讓成年精靈去接待外族來使,他們也根本挑不出任何錯處來。
畢竟,就算是壽命同樣悠長的龍族,在這千年中,也未必沒有幼崽誕生,更遑論矮人、獸人和天族?
在之前的九屆五族大會中,也不乏有幼崽跟随族長到來的情況,不過那時一來精靈族确實沒有年齡相當的幼崽,二來前幾次舉辦地點都在迷霧森林,就算精靈族有幼崽,白也不會讓他們參與到這些事情中來,畢竟那些外族可并非都是什麽純良之輩。
這次卻完全不同。
艾澤拉斯是精靈族的搖籃腹地,白相信,在衆多精靈的眼皮底子下,這三位從出生起就實力非凡的新生精靈,一定不會出現什麽意外,而且,凱恩因為從出生起就很少出沒精靈城,與斐亞然和星軌的交集幾乎為零。
偏偏他們又都是這千年之中,好不容易才出生的高階精靈,又分別師從精靈族最強大的幾位精靈,俨然是精靈族的下一任掌權核心,白自然希望他們能夠好好相處,這才把接待外族來使幼崽的任務,拜托給他們,希望他們能夠借此拉近彼此的距離,化解當年藍斯和翡翠之間的隔閡。
對于白的用心良苦,心思通透如斐亞然,自然不會不清楚,而在場的另外兩位少年精靈,也從來不是笨蛋。
“翡翠,你比他們兩個早出生了幾年,凱恩又很少出入艾澤拉斯,這段時間,就拜托你照顧他們兩個了。”白溫和地對斐亞然道。
話雖然這麽說着,但其實在白的心底,還是更偏心于一出生就是個奶娃娃模樣的翡翠的,這麽多年來,他也只抱過翡翠這一個新生的精靈幼崽——當然,這與其他精靈一出生就是成年或者少年狀态也有很大關系。
星軌聞言,忍不住撇了撇嘴,不服氣地道:“也不知道是誰照顧誰。”
斐亞然聞言,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一把勾住星軌的脖子,笑眯了眼睛道:“嗯,對,其實星軌平時照顧我才比較多呢。”
在陽光下懶洋洋笑眯眯的模樣,像極了正曬太陽的波斯貓,讓白忍不住伸手揉亂那一頭閃着細碎流光的柔軟銀色長發。
三人一時間其樂融融。
站在他們身旁的凱恩見狀,眼底閃過幾抹奇異的色彩,火紅的雙眸定定注視着位于核心的斐亞然——
那樣自然而然,沒有絲毫其他意味,單純因為快樂而現出的笑容,他似乎還是第一次見到。
一時間,似乎被那笑容感染了一般,隐隐有幾分淩厲的細長眉毛,不知不覺和緩了些許。
精靈王唯一的學生,以美麗的樹海為名的全系精靈翡翠,這個每次被加西亞長老提到,都會讓藍斯老師露出複雜情緒的精靈少年,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有趣得多。
而一直把他隐隐護在身後的綠發綠眸的星軌,似乎也不是什麽簡單的精靈。
這麽想着,凱恩對未來一段時間,即将與這樣兩位風姿各異的少年相處的任務,倒是生出一絲興味和期待來。
就在精靈族上上下下都有條不紊,準備接待外族來使的時候,其他幾族的來使,也都已經從各自的地盤出發,一路向西而去。
大陸極北之地,神谕之城。
數十輛純白色的馬車,在生有雪白翅膀的天馬的拉動下,平穩地飛向天空。
一輛由十六匹純白雙翼天馬拉動的,車門上鑲嵌有一柄金色權杖與翅膀的華麗馬車,被穩穩護在車隊最中央。
馬車內,金發碧眸的天族少年,恭敬地把盛有聖水的銀杯,雙手呈給端坐在座椅中的慈祥老者,明亮的眼底,滿是深深的孺慕,“父神,旅途勞累,請您喝杯水吧。”
身着一身純白天族長袍,手執權杖的諾拉斯,慈愛地看着少年,伸手把銀杯接過來,在手中細細摩挲着,卻并不喝,片刻後,把銀杯放在一邊的小幾上,枯瘦的手指愛憐地撫了撫金發少年柔軟的長發,滿意地低嘆,“瓦倫,我的好孩子。”
如果是陌生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這是一對兒感情十分好的親生父子,畢竟這樣一幅父慈子孝的場景,看着都讓人忍不住從心底生出一股融融的暖意來。
在場的兩人卻深知,他們兩人,其實根本連一絲血緣關系都沒有。
天族少年,不,在一天前剛剛晉升為天族少主的金發少年瓦倫,被諾拉斯的撫弄略微羞紅了臉,垂下身子,把頭輕輕靠在諾拉斯的腿上,柔順地眯着眼睛,像極了正在享受主人撫摸的小貓。
諾拉斯垂眸,只能看到少年那一頭越發讓他愛不釋手的金色長發,少年的臉則隐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想到前幾天,他問少年是否願意陪他去精靈族,以天族少主的身份,參加五族大會時,少年眼底那暴起的狂喜和光亮,諾拉斯布滿皺紋的銀色眼睛,越發溫和了幾分,望着少年的眼裏,滿是對待繼任者的滿意和縱容。
瓦倫這幾天已經習慣了諾拉斯時不時撫弄他頭發的手,他一直是家族內最受寵愛的小少爺,從小幾乎有求必應,即使是父母,也極少敢如此仿佛對待寵物般撫摸他的腦袋。
但,即使撫摸的動作再輕柔,瓦倫也能感受到那在他發間穿梭的手指上,布滿了幹枯腐朽的皺紋。
什麽天族之主,偉大的光明神?
即使能夠驅使聖光權杖,不也還是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垂垂老去?
想到這裏,即使十分厭惡被諾拉斯撫摸頭發,瓦倫仍舊柔順地靠在他這位新上任的便宜父親的腿上,碧眸定定忘了會兒被那只枯瘦手掌牢牢握在掌中的聖光權杖,眼底閃着勢在必得的光芒。
他聲音甜蜜而又天真地對諾拉斯道:“父神,瓦倫想問您一個問題。”
諾拉斯笑着看了他一眼,語氣滄桑而又溫和,“你說。”
順勢從諾拉斯腿上撐起身子,瓦倫向後仰了仰,不着痕跡地躲開諾拉斯的手指,微微皺着眉頭,問他那“全知全能”的父神,“父神,明明我們天族才是大陸上最高貴的種族,為什麽五族大會,每次卻都是在精靈族那種不毛之地舉辦?”
諾拉斯微笑地看着他這“天真”的兒子,聲音依舊溫和慈愛,像極了真的在為無知幼子普及常識的父親,“千年前的黑暗戰争,最後的決戰地點就在艾澤拉斯。五族大會的意義所在,正是為了讓各族銘記黑暗降臨時的可怖,以及感念今時今日這和平的來之不易,艾澤拉斯便是戰争勝利之地。”
這些,在天族的文獻中,都有着十分明确的記載。
而生在貴族家庭,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瓦倫,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兩人對此都心知肚明,卻還是一個裝作毫不知情,一個全當不知道對方那點小心思,仍舊是父慈子孝的和樂模樣。
瓦倫聞言,忍不住撇了撇嘴,略帶抱怨地對諾拉斯道:“就算是如此,也不該讓高貴的父神您,親自前去艾澤拉斯!他們有什麽資格如此輕慢身為光明神的父神!明明都應該來神谕之城朝拜您才對!”
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瓦倫甚至忍不住握緊了小拳頭,眼底光芒大盛,隐約透出一股詭異的興奮。
諾拉斯看着自顧自說着如此天真話語的少年,眼底的神色莫測。
瓦倫兀自激動了半晌,這才後知後覺發覺到父神并沒有出聲,這才忽然察覺到了什麽一般,猛地擡頭看向諾拉斯。
一擡眼,就被諾拉斯那雙銀色的,仿佛沒有絲毫感情的雙眸看得頭皮一緊,心底頭一次,對這位垂垂老邁的天族之主,生出一股莫測的隐約的恐懼。
“……父神?”被那雙色澤冰冷的眼睛盯着,冷汗一點點爬上瓦倫的額頭和後背,讓這位因為好運而剛剛上任的天族少主,不得不收起自己對諾拉斯的輕視,第一次發自真心地小心翼翼地問諾拉斯,“父神,瓦倫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諾拉斯定定看了他半晌,這才輕輕嘆了口氣。
他伸手招呼瓦倫過來,在那孩子戰戰兢兢靠在他腿邊時,眼底才逐漸顯露出一絲溫和,聲音裏卻還是有着一絲冷意和警告,“我親愛的孩子。”
“我在,父神。”瓦倫恭敬地垂着頭。
諾拉斯滿意地看了他謙恭的樣子,這才繼續道:“天族雖然地位尊崇,為大陸衆族之首,但參與五族大會的其他幾族,也不容小觑。黑暗戰争,正是因為各族共同協作,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可是父神,我在書上看到,矮人是極為狡猾的種族,獸人茹毛飲血,龍族貪婪殘酷,精靈傲慢無禮,如果到時候看到他們對您無禮,瓦倫實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持冷靜。”瓦倫說着,一臉糾結地看着諾拉斯,仿佛真的十分擔心這個問題。
諾拉斯聞言,終于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
眼底滿是深意地望着瓦倫,諾拉斯臉上,再度恢複了平日裏的慈愛,“我可愛的孩子,你要知道,有時候,書上寫的,未必就是真實。”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滿是皺紋的眼睛沉了沉,腦海中的記憶最深處,一抹白色的修長身影,在輕描淡寫的一揮手間,便令千軍萬馬灰飛煙滅的畫面,卻越發明晰起來。
“就算是外族,也有實力強大,完全不輸于天族的生靈。”諾拉斯嘆息地說道。
第一次聽說這種事的瓦倫,忍不住睜大眼睛。
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無論是長輩還是周圍的朋友、仆從,無一不把天族最高貴,天族最強大,天族是衆生之首的思想灌輸給他,在他心中,天族合該是一同整個大陸的最強大的種族,但他現在聽到了什麽?!
他竟然從天族之主,世人信仰的“光明神”口中,聽到天族不如其他種族的言論。
這讓瓦倫心底猛地生出一種被羞辱的憤恨來,也讓他對諾拉斯本就不恭敬的态度中,更多了幾分輕視,但這種憤恨和輕視,他又不能表現出絲毫,只能極為別扭地問諾拉斯,“那是誰?!”
瓦倫說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諾拉斯,卻發現,諾拉斯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又似乎有着一絲朦胧而又懷念的笑意。
雖然在笑着,卻讓瓦倫忍不住從心底裏生出一股莫名的冷意。
半晌後,耳邊傳來諾拉斯嘆息般的低語,“他是精靈族的王,艾澤拉斯的精靈之主,是……絕對不能觸碰和亵渎絲毫的強大存在。”
瓦倫聞言,眼底閃過一絲不解,但更多的,确是對諾拉斯口中那位精靈王的探究和興趣。
“他叫什麽?”瓦倫忍不住問出口。
諾拉斯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把視線,投向車窗外不斷掠過的潔白雲層,銀色的眼底沒有絲毫情緒——
不過是個無知小輩,還沒有資格知道那位的名字。
大陸南部,兩隊正要前往艾澤拉斯的隊伍,于一處離人類城市不遠的森林中,不期而遇。
獸人和矮人的聚居地,雖然距離并不近,但因為都位于大陸南方,自然比其他幾族的距離要近一些。
獸人此次前往艾澤拉斯的隊伍,是由獸人現任族長疾火帶領,他的小女兒蒼岚也在随行的隊伍中。
矮人則由矮人王庫克帶領,同行的還有他的唯一的兒子霍爾王子。
獸人與矮人雖然均居于大陸南方,但神眷大陸極為廣袤,獸人與矮人又都是群居的種族,對外族極為排斥,如非必要,極少與外族相交,這點倒是與精靈和龍族都差不多,只是不至于像精靈族那樣,近乎避世般隐居于艾澤拉斯。
矮人雖然不喜與他族相交,卻極喜歡與外族做生意。
矮人以擅長制造、販賣武器名揚整個大陸,是極為精明的種族,獸人因為需要狩獵,所以時不時會從矮人出購買狩獵用的武器,矮人同時也從獸人那裏收購他們捕捉獵物後剩餘的各種野獸的尖牙、皮毛、獸骨等材料,倒也算各取所需。
矮人王子霍爾和獸人小公主蒼岚,因為參與過幾次兩族之間的買賣,所以對彼此還有些印象。
這次的五族大會,前往艾澤拉斯的都是兩族內的精英,多以壯年居多,與霍爾還有蒼岚年齡相近的,幾乎沒有。
所以兩族在相遇,決定一同西去後,霍爾和蒼岚兩個年齡相近的小家夥,很快就湊到了一起。
“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精靈。”兩個孩子湊到一起,獸人小公主一邊眨着大大的貓瞳,一邊興奮地搖晃着自己細長的尾巴。
獸人首領疾火的本體,是一只體型極為龐大的變異烈焰虎,繼承他血脈的蒼岚,自然也是烈焰虎一族。
霍爾點了點頭,眼睛控制不住地随着蒼岚頭頂毛茸茸的耳朵閃爍,“我也只在壁畫上,見過精靈的模樣。”
“聽說精靈各個都貌美如花,比深海中的鲛人還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蒼岚眼睛骨溜溜地轉着,聲音裏滿是好奇。
霍爾聞言,下意識梗了梗脖子,忍不住抿着嘴唇道,“傳聞鲛人的美貌能惑人心智,至于精靈……這千年之中,大陸上幾乎沒有人見過精靈的蹤跡,如果不是父親這次叫我來參加五族大會,我還以為精靈只存在于傳說中。”
蒼岚聞言,眼底的憧憬幾乎快要滿溢出來,眼中一時間星光閃爍,耳朵都忍不住搖晃起來,“是啊是啊,我之前也是這麽以為的。所以我才央求父親帶我一起去艾澤拉斯看看,我倒要看看,那些精靈,是不是真的如傳說中那樣美貌!”
蒼岚是獸人族中最受歡迎的小公主,獸人一族的雌性稀少,幾乎肩負着整個族群的繁衍重任,因此在族內都是被重點保護的對象。
而蒼岚,則是獸人族長幾個孩子中唯一的雌性,又是最小的一個,她的母親曾是獸人族中的第一美人,繼承了父母基因所有優點的蒼岚,雖然年紀還小,卻已經生得貌美如花,明明只有七八歲的年紀,被獸皮裙包裹着的小胸小屁股,卻已經隐隐現出幾分動人的曲線來。
霍爾看着蒼岚暴露在外面的蜜色肌膚,那仿佛閃着微光的肌膚,讓霍爾忍不住移開眼睛。
自從兩年前第一次見到蒼岚後,他就對這個活潑嬌俏的獸人小公主頗有好感。
身為矮人王子的霍爾,擁有一張即使在外族看來,也頗為周正的面孔,在矮人看來,更是極為英俊,但他知道,大陸上其他種族的審美,與矮人族相差甚遠,甚至大相徑庭。
他曾在一次與父親外出探險的過程中,在壁畫上,見到過精靈族的身影。
雖然石壁上刻畫的身影都極為簡略,甚至可以稱得上粗糙,霍爾卻還記得那些線條所表露出的修長身姿,飄逸長發。
精靈,那可是存在于傳說中的種族。
雖然随着時間的流逝,大陸上已經再見不到精靈的身影,霍爾卻莫名地,對精靈有着一股強烈的探究的欲望。
遠處,看着兩個孩子愉快交談的獸人、矮人族長,忍不住相視一笑,舉起獸骨杯豪爽地碰了幾杯。
酒過三巡,獸人族長一雙虎目之中,已經有了微醺的醉意。
烈焰虎生來便會吞吐烈焰,身為族長的獸人族長疾火,更是在出生時就被熊熊火焰包圍,他的母親也因此而被活活燒死,他的父親,上一任獸人族長見狀,倒是大笑了幾聲,覺得此子生來便極為不凡,估計長大後會成為族中的有一強悍戰鬥力,因此從疾火一出生開始,便把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疾火也不負衆望,從小就參與族中極為殘酷的狩獵,在血雨火海中成就了自己的王位。
一口灌下杯中的烈酒,火燒一般的感覺從喉嚨口一路蔓延到胃裏,擴散到全身,疾火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張狂晦暗起來。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不遠處烈烈燃燒的篝火,忽然開口道:“這一路行來,雖然一直遠離人類的聚居地,但我仍舊發覺到,那些人類,幾乎全部都奉光明神為唯一的神明。”
矮人王庫克聞言,露出個誇張的受到驚吓的表情,緊接着,臉上卻現出一絲輕蔑的哂笑,“光明神?那是什麽鬼東西?只有無知的人類,才會被那群道貌岸然的鳥人迷惑!”
獸人族長聞言,忍不住輕咳了下,百獸之中,羽族也天生生有翅膀,說起來,外形倒是與天族相差無幾,所以乍一聽庫克王罵天族是鳥人,獸人族長難免覺得有些囧。
不過,現在卻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再度灌下一杯酒,獸人族長微微眯了虎目,以與他魁梧外形極為不符合的輕聲,問矮人王,“庫克,你說,這次天族那群家夥,為什麽會提議在艾澤拉斯舉辦五族大會?”
艾澤拉斯,那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精靈族的搖籃之地。
疾火雖然是獸人族不知道多少代族長,但他至今還記得,他的父親,上一任獸人族長,在臨去世前,殷殷叮囑他的話語——“無論何時,絕不允許與精靈為敵”。
并且要求他,一定要把這句祖訓,傳給下一任獸人族長。
疾火至今還記得,父親那老邁而又渾濁的眼底,在叮囑他這句話時,那毫無掩飾的恐懼與崇敬。
明明是兩種極為矛盾的神色,卻奇異地同時出現在父親眼中。
那是強勢了一輩子的獸人族長,即使即将被自己親手殺死,疾火也沒在父親眼底,看到過一絲對于自己的恐懼,卻反而叮囑他,一定不要得罪精靈族。
這讓弑父上位的現任獸人族長疾火,無法不耿耿于懷。
究竟是什麽力量,讓父親如此高看精靈族?
一聲冷哼,拉回了疾火忍不住跑偏的思緒。
他擡起眼皮,就見矮人王庫克那雙隐藏在無數亂糟糟長發下的褐色眼睛裏,那呼之欲出的諷刺與不屑,“誰知道那群鳥人,又在玩什麽陰謀詭計?!”
見疾火皺起了粗長的眉毛,庫克沒好氣地繼續道:“你說的沒錯,天族那群鳥人,現在的勢力已經遍布整個大陸,所有人類都信仰‘光明神’,認為‘光明神’才是千年前,把他們從黑暗中拯救出來的救世主!而我們,不管是矮人、獸人還是龍族、精靈,在他們眼中根本什麽都不是!”
說到這裏,庫克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誰知道那群家夥這次又想出了什麽陰謀詭計,還讓咱們其他三族一致向艾澤拉斯施壓,非要更換五族大會的地點!小心惹毛了那群精靈,折了他們的翅膀,讓他們再也飛不起來!”
疾火聞言,眼底一動,忍不住問矮人王,“你見過精靈?!”
五族大會百年才會舉辦一次,按理說力量強大的獸人,活個兩三百年不成問題,但疾火現如今也不過才八十多歲,根本從未參加過五族大會,連精靈的頭發絲兒都沒見過。
矮人王聞言,得意地哈哈大笑了幾聲,卻并不回答疾火的問題,反而開懷暢飲起來。
矮人王今年已經一百一十多歲,上一屆五族大會,他曾随父親參加過。
雖然上次舉辦地點是在迷霧森林,連艾澤拉斯的樹葉都沒碰到,更是沒見到精靈族的王,但主持五族大會的精靈族大祭司,以及那些與會的精靈,全都給矮人王庫克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他大大灌了一口酒,隐藏在亂糟糟毛發下的眼底,忍不住閃過一絲朦胧的迷戀——所有見過精靈的生靈,都逃不過他們的美貌。
但同時,精靈強大的武力值,也在當初還年少的庫克心底,留下了無法磨滅的深刻印象。
那根本就是不容有絲毫亵渎的極為高傲的種族,天族那些汲汲于權勢的鳥人,與精靈相提并論,都是對精靈的侮辱!
庫克這麽想着,斜睨了眼正望着篝火出神,眼底卻現出勃勃野心的獸人王,唇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卻被他那絡腮的大胡子全部遮掩住,絲毫沒有顯露出分毫。
疾火見自己問庫克有沒有見過精靈後,庫克就只顧着大笑,而後埋頭喝酒,一時間幾乎壓不住心底的怒意——
在獸人族,哪有人敢對他如此不敬?!
但他多少還記得,此刻坐在他對面的,并非是獸人,而是矮人一族的王,但庫克笑聲中的輕視與嘲諷,他卻一絲不露地都聽在了耳中,這讓疾火幾乎怒火中燒。
因為他聽得出,庫克是在嘲笑他的無知,這讓疾火的臉色,瞬間便陰沉了下去。
獸人一直居住于叢林深處,幾乎所有雄性能夠化為獸形和人形,力量強大的雌性也可化為獸形戰鬥,力量弱小的雌性,則只能一生維持人形,生活方式極為原始,幾乎一直靠狩獵為生,所以才會被其他種族視為茹毛飲血的蠻族。
歷屆獸人族長雖然對此也心有不甘,十分想帶領獸族開創自己的文明,改變這種生活方式,但皆因種種原因而擱淺,至今仍舊沒有任何改變。
而五族中的其他幾族,無論是天族、精靈還是龍族,甚至矮人,都有着自己的文字與文明,生活也比獸人穩定得多,從來沒有不狩獵就會活活餓死的煩惱。
疾火是一位自尊心極強的,極有野心的年輕王者。
他也與獸人一族曾經所有的王一樣,希望獸人能夠開創自己的文明,而後,一步步站在五族最頂端,成為整個大陸的王者。
只是這麽一想,疾火的眼底,都忍不住燃燒起野心勃勃的火焰。
已經有些醉意的矮人王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對這次的五族大會,倒還真有幾分期待起來。
大陸極東之地。
龍族雖然居于大陸極東之地連綿起伏的山脈中,按理說是幾族中距離精靈族最遠的一族,行進速度卻并不慢。
龍族天生便生有一對兒強而有力的巨大翅膀,本體極為龐大,一條成年巨龍的翅膀完全張開,有幾十米之長,幾乎是整個大陸體型最為龐大的種族,同時又擁有極為堅硬的外殼,是戰鬥力十分強悍的種族。
大陸上空,數十只巨龍從天空中極速掠過,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絲毫不屑于掩藏自身龐大的身軀。
陸地上,忽然發覺頭頂猛然暗下來的人類,全都忍不住擡頭看去。
在發覺數十只巨龍那龐大的身影時,全都驚恐慌亂地奔回家中,牢牢鎖緊家門,握着胸口的十字架,祈禱光明神救贖他們這群陷入恐懼中的迷途的羔羊。
群龍最中央,一座無比華麗的,由黃金打造的巨大銮駕中,容貌美豔的龍族少年,嬉笑地趴在窗邊,看着陸地上那些螞蟻搬驚恐的人類,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看到什麽有趣的事了?”一聲慵懶入骨的低沉嗓音,忽然在銮駕中響起。
少年回過頭,眉眼彎彎地指了指陸地,“主人,那些人類好有趣,簡直像搬家的螞蟻一樣!”
“是嗎?難道比伺候本王,還有趣?”帶着笑意的低沉聲線,仿佛生出一雙性感的小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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