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從回憶中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程瀾家門前,臉上濕濕的。向柏餘拿紙巾為我擦眼淚,但是動作一點都不輕柔,和他以往完全相背,他好像有點生氣,我幾乎沒有看到他這個樣子,他擦到一半,忽然停止了動作,把紙巾直接塞到了我手裏,語氣不善:“自己擦。”
我深感莫名其妙,加之剛才的傷心感覺還長久揮之不去,我更覺難受,一言不發地用鑰匙開門,哪知向柏餘突然伸手,握住了我拿着鑰匙的手,我掙紮,但是他手勁大得吓人。“你到底要幹什麽?”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他看着我的眼睛,就像要把我看透了一樣,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我已經很累了。”我不想和他扯下去,光是顧易森的事情,已經讓我整個人身心俱疲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罵我也好,怎樣都好,只是,不要是現在好嗎?”我後悔的眼淚都要再次湧出來了,我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麽,為什麽就沒有走向他,而是拉起了另一個男人的手,而且是在我摯愛的人面前。
“岳加南,我們在一起吧。”
當他那句話說出來,我長久地沉寂,既沒有腦子一片空白,更沒有感到強烈的情緒起伏。我當時想的是“哦,這樣啊”,停頓了五秒後,搖頭。“我可能失去了一段感情,但是這并不說明我需要另一端感情填補。更不需要同情,我和他高中就在一起,中間經歷過的傷痛太多,這一次吵架根本算不了什麽,哪怕真的分手了,我也能承受的了。可能我現在的樣子給你一種錯覺,但是瀕臨失戀的人不是都是這樣的嗎?我的調節能力很好,我謝謝你這段時間陪我,但是你不需要因為不忍心看我難過流淚,就說出這樣的話……”我的聲音很冷靜,說話時甚至能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可能他被我的認真吓到了,嚴肅的表情倏的一松,抿緊的唇線也同時舒展:“本來還想逗你開心,安慰你一下,看樣子确實不需要。不錯,還算正常。下周就可以正常上班了吧?”
“我就知道……”我破涕而笑,沖他做了個鬼臉。
那似乎是一段過渡期,過了那段過渡期,我的生活工作就都開始正常起來了。我沒有再看見過他,也沒有再頻繁想他,只是有的時候會腦子短路感覺到他在自己的身邊,程瀾當初和我說的那一個月早就過去了,我自覺調整的差不多,便考慮着要不要約顧易森出來。我想過了,我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也不是青春期少男少女了,遇到問題光吵是沒有用的,認真對待一段感情的方法就是溝通,無論結果是繼續在一起還是分開,至少心裏的那塊石頭會消失。
向柏餘第一個不贊成。
我斜眼看他:“你一邊待着去……”然後望向程瀾,“你覺得呢?”
程瀾好不容易在大晚上放下寶貝電腦和我探讨所謂“無意義的問題”,咬了一口清脆的蘋果,一邊搖頭:“依我看,不是最佳……”
我沒等她把話說完,一個枕頭砸過去:“程瀾,你玩我啊?當初是你說讓我一個月後去找他談判,現在都一個半月了!”我就知道不該聽這種愛情一片空白的女人的意見……
“現在不是情況有變嘛……你看他這麽久都沒有來找你,你上次又被他誤會,要是你沒隔多久主動去講和,那不是顯得自己很掉價嗎?”
我想了想,好像有點道理。“程瀾,你什麽時候開始動這種歪腦筋了,你以前不是總是站在顧易森那邊的嗎?”最近她确實是有些古怪,假日我在家她倒是常常一個人出去,問她就說去公司談游戲的事情,可是平時明明都很閑,不像是有大工程的樣子。
“你不聽算了,我只是說我的意見。”程瀾不喜争論,把蘋果三下兩下啃完就去書房了。客廳只留了向柏餘,最近這家夥每天都變着法子來蹭吃蹭喝,說什麽一回到家裏就被老頭子念叨公司的事情。我念在他平時待我不薄,又是上司,勉為其難讓他過來吃晚飯。但是為了劃清界限,他在來的第一天就聲明會按日繳納糧饷。我想想再拒絕就難看了,就特別沒有氣節的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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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班比平時早,向柏餘跟着我去超市買菜,買好菜一起回去,路上他接了個電話,說是家庭聚餐推不掉,表達了一下遺憾之情後就把我撂在馬路上了。好在離家不遠,我拿着沉重的袋子憤憤地往回走,在過馬路的時候,一輛電動車闖紅燈突然沖過來,我一驚急忙躲閃,沒有被碰到,但是依舊摔倒在地。
“這什麽人啊……”手心被水泥路面磨破了,刺刺的疼,剛想去撿散落一地的蔬菜時,看見一雙手已經率先把它們迅速放回袋子裏,那手很漂亮,骨節分明,手指修長。
“岳加南你還是這樣,過馬路看見綠燈就萬事大吉了。”
我擡頭,看着顧易森面無表情的臉,心沒來由的一震,忍着疼爬起來,冷下臉:“你不也是一樣,我在你心裏永遠是最不重要的,摔倒了,就算管菜都不管我。”說完我又後悔了,我可能太擅長打自己的臉,居然吃幾顆大白菜的醋……
“管你不管菜的人是不在。”他意有所指,我反應了一會,覺得他可能、應該、肯定是在說向柏餘。
“你這幾天一直跟着我是不是?”我豁出去了,如果他回答不是,我就再也不見他了。
他不理我,拿着我的菜就往前走。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沖着他的背影喊,後面車裏的司機忍不住了,語氣甚是不滿地嚷嚷,“小兩口吵架回家裏吵,別擋着道啊!”
我回過去瞪他,潑婦的架勢十足:“你和你老婆不吵架啊?!我……”我火氣上來,只是一番長篇大論還沒發表完,就被不知何時折返的顧易森拉到了一邊的人行道。
“顧易森你有種放開我啊你!”我聲音依舊大,然而同時,眼淚卻不争氣地落下了。在他面前,我從來就沒有過尊嚴,丢臉的事情做盡,我已經不知道,換來的,是他同樣的真心,還是嘲笑。
他沒有說話,只是拿手帕,塞到我手裏。
我看着深藍格子的手帕,一時有些愣神。那手帕舊極,甚至是起了小小的球,可是卻異常幹淨,疊得方方整整。程瀾以前說過,凡是居家好男人,都應該有一塊整潔的手帕。我知道她暗指的是齊晟,我從來都沒有覺得顧易森是這種類型的,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用手帕,但是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是我高中的時候送給他的。那個時候沒有多少零用錢,到顧易森生日了,就發愁要送什麽。家附近有一家小商店裏有一塊異常好看的手帕,可能在現在看來很平常,然而在當時,當即就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的顧易森,那種清冷的氣質,就應該用這種手帕。
我存了一個月的早飯錢,買下了那塊手帕,那塊材質非常好,但對當時窮困的我來說的絕對奢侈品。我期待着他看到手帕時的驚喜,只是當時的他只是擰了擰眉,問了一句,“這就是你一個月不吃早飯換來的?”然後把手帕從窗外扔出去。我就那麽呆呆地看着那塊手帕,随風飄舞,然後慢慢地飄落在大片的湖面上。
“真蠢。”我忘不了他的那個眼神,冷冷的沒有任何的溫度,就像他的人一樣。那時我們沒有在一起,但是我已經很喜歡他了。
我失魂落魄回家的時候,程瀾已經洗完澡在吹頭發了。她看見我像看見鬼似的:“岳加南……你……發生什麽事了?”
我跌坐在沙發上,抱着枕頭,腦子裏空空的,許久才開口:“程瀾,我覺得顧易森,應該是愛我的,至少,曾經愛過。”我說出我的推斷是需要勇氣的,程瀾應該不清楚這一點,不然她不會再愣了片刻後,輕輕拍拍我的頭,說:“你傻啊,當然了,不然他幹嗎沒事幹和你在一起那麽久?又不是沒在一起過?他這種條件的男人,什麽女人找不到?我說實話,你的條件并不是那麽突出,可是過了這些年,他仍然選擇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不是愛我,他為什麽要默默保存那塊手帕,如果是,又為什麽要和沈雨愛糾纏在一起?還是男人都是喜歡着一個女人,又同時把心切成兩半的?“今天我遇見他了,他約我後天見面,給我一個解釋。”他那時的樣子很是平靜,甚至臉上有一絲微笑,輕輕摸了摸我的發,但是卻沒有讓我感覺一點的輕松,仿佛是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一樣。
程瀾給我倒了一杯熱水,輕嘆:“那就好,你們能說清楚就好,說清楚,就不需要彼此那麽折磨了。”
我點頭。可是只有自己知道,有多害怕,不知道那個答案是什麽,我那麽矛盾,既想要時間過得慢點,那是鴕鳥心态,又想要馬上到那天,這樣,在我們之間的那層厚重的濃霧就能散開了。
我晚上失眠,起來玩連連看,從前每次都輸的我居然次次都贏,我反而沒了興致,又去和回手機上的移動抽獎短信,結果第二天醒來看到短信說中了五十塊花費。要知道,我從小到大從來是抽獎必殺手,鼓勵獎都沒有過。這樣的好運持續了一整天,正面的事情使我心裏開始生出希望。
可能,那真的是峰回路轉的時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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