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屋內。
茶香袅袅,暖爐熱騰,二人相對而坐,氣氛寧和。
秦風凝視着江景抒那略顯病态虛弱的面容,擔憂地說道:“小抒,你是不是又受涼了?臉色好差。”
“我體寒你又不是不知道。”江景抒無所謂地笑了笑,“一到冬日便容易感染風寒,過了冬便好。”
“那現在病得重不重?”秦風着急起來。
“每日都喝藥調理,并無大礙,你不必擔心。”江景抒悠悠然地烤着暖爐,轉移話題,“還以為這次回來能讨杯喜酒吃。”
“你很希望我成親嗎?”秦風盯着江景抒幽幽怨怨地問道。
“成家立業,是好事。”江景抒沒有看向秦風,專注的目光一直看着暖爐。
“那我倒是讓小抒失望了。”秦風詭異地笑了笑直接潇灑惬意地斜躺下來,單手撐着腦袋,“不知三年前那事,小抒考慮得如何?”
江景抒聞言指尖微顫,他抿了抿嘴淡淡地說道:“秦少爺此話何意。”
“別告訴我你忘了,又或是你不知我為何逃婚?”秦風目光炯炯地盯着江景抒的側顏,注意着對方的每一寸表情的變化。
“秦少爺……”
“叫什麽秦少爺。”秦風不滿地沉下臉色。
江景抒愣了愣,下意識将目光落到秦風臉上,二人目光相對凝視了許久直到宮淩走進來報信。
“少爺,駱公子和雲公子來看你了。”
“是駱轶和雲淙罷。”江景抒收回目光,情緒平穩無波無瀾。
“江兄回來了都不說一聲。”
未見其人先聽其聲。
話音落,駱轶和雲淙便進到屋裏,江景抒微微一笑,起身一一行禮,而秦風只是坐起來懶得再行這些繁瑣的禮節。
“我們之間便不要如此多禮了。”駱轶回了一禮,他餘光撇到秦風似乎又在生悶氣。
“江兄,許久不見。”雲淙柔聲說道,自然也注意到秦風的小情緒。
江景抒溫雅地笑道:“也是剛到,聽說秦家這少爺又是逃婚又是被家法伺候,就先過來看看,想着稍後便到府上拜訪的。”
“秦老爺不讓任何人來給這‘重傷’的秦少爺探病,我們也還是宮淩從後門偷偷帶進來的,怎麽江兄就如此進府拜訪了?”雲淙奇怪地問道。
“秦老爺本就托我帶點外地東西,今日順理成章來拜訪。”江景抒解釋道,“或許秦老爺信得過我這清閑的教書先生,便讓我來看看秦少爺了。”
“原來如此。”雲淙點點頭。
“啧啧,江兄剛回來,我們秦少爺就一身華服玉冠,風流倜傥。”駱轶低笑起來,“還沒見過秦少爺這身裝束來見我們。”
“這麽個如意郎君眼看着到手就這樣逃了,岳染心可真是要哭腫眼睛了。”雲淙笑眯眯地調侃。
秦風感受到雲淙和駱轶的語氣,尴尬地為他們二人倒好茶熱絡地招呼着:“來來來,試試上好的茂茶。”
“風風,我可是守信用,喏,藥。”雲淙從袖中拿出一小瓶藥放到秦風面前。
“我好着呢,用不着。”秦風輕松地聳聳肩。
“子緒的傷确實無大礙,還能半空接扇子。”江景抒抿一口茶突然搭了一句話,輕輕悠悠的語調沒多少關懷但卻讓秦風整個人活了過來。
“說了嘛,本少爺骨骼精奇,武功高強,用不着。”秦風心花怒放,朝雲淙擠眉弄眼。
“懶得理你。”雲淙瞥了一眼秦風,“愛用不用。”
“江兄此次回來,待多久?”駱轶問道。
秦風一副事不關己的閑散樣,悠閑品茗,耳朵卻豎起來偷偷聽着。
“外邊确實兵荒馬亂,也只能待在北靜了。”江景抒搖搖頭說道。
“也好,小風這臭小子也只有你才能收拾。”駱轶笑道。
“我一介文弱書生,哪裏管得了武功高強的秦少爺。”江景抒抿出一抹儒雅的笑容,話是對駱轶說,但那調侃帶笑的目光卻落在秦風身上,“方才我說錯話,還被擺臉色了。”
“我才沒擺臉色。”秦風趕緊撇清,一副不關我的事的無辜樣子。
“可我剛進門就看到你擺臉色了。”駱轶淡笑道。
“我也看到了。”雲淙點點頭贊成。
秦風悠閑地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駱轶和雲淙,冷不丁地飚一句:“你大爺的。”
“子緒。”江景抒看向秦風喚了一聲。
“哦。”秦風立刻收斂,乖乖安靜地喝茶。
雲淙憋笑着建議道:“過幾日便是年關佳節,我們四人趁此佳節到琮香樓聚一聚如何。”
“如此甚好,已經有三年沒有聚了。”駱轶感嘆道。
“同意。”秦風一邊喝茶一邊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好。”江景抒也颔首。
“來,江兄為我們講講這三年游歷的趣事罷。”雲淙好奇地說道。
“好好好,我要聽聽故事。”秦風興致高昂。
江景抒笑了笑,他将茶杯緩緩放下,纖細修長的手悠閑地放在暖爐旁烤火:“剛離開上邑,我去了趟永城……”
茗香幽若伴随着江景抒輕輕淡淡的聲音,四人相聚的日子,溫情和諧。
黃昏時分。
【秦莊·齋月居】
秦摯平靜地在書房看着賬目,似乎将昨夜之事抛諸腦後,但仔細看便能察覺他眼裏滿是愁緒煩悶,自然是因為這小兒子的事煩透了心。
“莊主,宮淩求見。”
秦摯放下賬目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長嘆一聲:“讓他進來罷。”
“宮淩見過莊主。”宮淩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禮。
“起來回話罷。”
“是。”
“駱轶雲淙如何了?”秦摯目光如鷹,直接問道,他讓宮淩從小侍奉秦風,一方面是照顧好衣食住行,另一方面是監視駱轶雲淙甚至是任何與秦風有交情的武林中人,
“方才從側門進府探望少爺了 。”宮淩規矩地回道,“還是與少爺談天說地,并無異常。”
“風兒能逃婚成功也只有他們幫忙了,今日來偷偷探望也就看看風兒有無大礙罷。”秦摯輕松地說道。
“是的,他們閑聊也不過是瑣碎事情。”
秦摯沉默不語,細細思索,按理說到這個時候駱家不可能還不出手……難道是還有別的事是他沒顧慮到的?看來得全盤思量了。
“你繼續監視他們,小心謹慎。”秦摯揮手說道。
“那敢問莊主,是否也需要監視江先生?”宮淩問道。
秦摯輕笑一聲,搖搖頭說道:“他就算了,只是文弱書生,江笠同的義子,何況江家是書香門第,身家清白,也不是武林中人。”
“少爺倒是很聽江先生的話。”宮淩如實彙報。
“聽話才好,讓江景抒多教教他聖賢之道,別有事沒事找麻煩。”秦摯無奈地說道,“今早老夫也拜托江景抒幫忙好好管教這個逆子了。”
“宮淩明白了。”
這時下人來報:“莊主,少爺正過來。”
“他還敢來見我?”秦摯冷哼一聲,他看向宮淩說道,“從側門出去,別讓少爺看到。”
“是。”宮淩颔首,悄悄地隐去離開。
宮淩剛離開秦風便一陣風般飄進來,興沖沖地大吼一聲:“老爹~~”
“怎麽,還敢來見我?不怕我再給你幾鞭?”秦摯拿起賬本看,頭也不擡。
“怎麽不敢,你是我爹,又不是仇人。”秦風聳聳肩說道,毫不客氣地坐下來自己給自己斟茶。
“傷好點了嗎?”秦摯有意無意瞥一眼秦風,故作輕松地問道。
秦風愣了愣,他哈哈笑起來搖着紙扇走到秦摯身邊谄媚地說道:“小傷沒事,我今天來就是跟老爹認錯的,我不該說我喜歡男子,我應該快點娶個漂亮姑娘回來給秦家開枝散葉。”
“哦?你還知錯了?”秦摯斜眼看了看秦風,不滿意地說道,“你今天怎麽穿得得像個纨绔子弟一樣。”
“這……”秦風嘴角有些抽搐,他轉個圈圈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莫名其妙地看着秦摯說道,“我覺得挺好的。”
“我們秦家是武林世家,別整天穿得像個官宦富家子弟似的。”秦摯冷哼一聲說道。
“是是是,明日我便穿一身武服行了罷。”秦風翻了個白眼,收扇手中敲了敲秦摯的肩。
“你打算何時娶親,你自己說。”
“看遇不遇得上罷。”秦風心虛地說道。
“你小子!”秦摯瞪了一眼秦風。
“哎喲不說這個,反正我總會娶親的。”秦風潇灑地轉着手裏的紙扇,故作鎮定地打探風聲,“爹,岳家那邊如何了?”
“我安排了媒婆去說你和岳家小姐八字不合。”秦摯說道。
“真是親爹啊!”秦風忍不住親了一口秦摯的臉,一臉幸福。
“去去去,有話直說,別搞這些。”秦摯嫌棄地把秦風推開,毫不留情地戳穿。
秦風悠然自得,一抛紙扇接到手中:“爹,江先生和江老夫子從東郜帶回來了好多新奇玩意兒,我想去江府一趟,順便拜訪一下江老夫子。”
“嗯,出去記得掩飾一下,畢竟我對外宣稱你重傷在身,你可明白?”秦摯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說道,繼續看着手中的賬目。
秦風驚愕地看着秦摯,沒想到對方這麽輕易就答應了。
“還有,讓宮淩到庫房帶幾件禮,別空手上門。”秦摯翻了一頁,繼續說道,“多請教夫子聖賢之道,也多跟江先生學學詩詞歌賦,雖說我們秦家是武林世家,但這文墨也不能落下。”
“是是是,那今夜我便在江府用膳了。”秦風樂滋滋地說完,“嘩啦”收扇手中,還沒等秦摯回話便直接從窗戶翻個跟鬥走了。
“臭小子。”秦摯寵溺地罵了一句,目光落在牆上那副女子肖像畫上便是不可多得的溫柔深情,他無奈地搖搖頭,“蕊兒,兒子都要被我寵壞了。”
畫上的女子端莊典雅地微笑着,溫和的目光似乎看盡了世間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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