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氣死老鬼

還沒來得及靠近,遠遠只見一道恐怖的火光騰空而落,火光漫天,連同半片竹林在內,林間小築付諸一炬,火光暴起十丈有餘。正是莊通莊長老的居處。

轟然巨響驚動整個青山派的弟子,有的甚至來不及披上外袍便匆匆往外趕。

“怎麽回事,誰在縱火,難道不知道門規不準內鬥嗎?”一位長老厲吼出聲,待看清實情,神色大變,“那是……竟有人敢在莊通的地方放肆!”

“容玄瘋了!誰都敢惹!”

等幾乎所有弟子懷着驚懼的心态靠近那片火海,眼前的一幕完全超乎他們的預料。

屍橫遍野!滿目瘡痍,火海中血光飛灑。莊長老的雜役弟子個個被藤鞭抽斷渾身血骨,血肉模糊,正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完全不成人樣。

而火海中一手血劍,一手刺鞭肆無忌憚大殺四方的男子,正是容玄。

起初莊通不在別院,剩下的小弟子修為最高不過靈者四階,在容玄手中毫無還手之力,反倒被奪了長鞭,一擊躲不過皮開肉綻,慘叫連連。負隅頑抗沒多久,還能動彈的紛紛潰散。

“混賬東西,你在做什麽!老夫的地方豈容你撒野!”藍袍中年人怒氣滔天,總算歸來,但見這一幕頓時渾身充血,嗓音吼得近乎嘶啞。

“找死!”

“你總算出現了。我按照我徒兒身上的傷在你的人身上通通試了一遍,只可惜他們太弱,竟然堅持不到一半就斷了氣。”容玄面無表情地扔掉手裏死透了的小弟子,淡淡道。

這些人仗勢欺人,壞事做盡,估計沒想到會有今天。

“那小弟子觸怒了老夫,老夫稍稍懲戒一番有何不可,你敢違抗門規,殘害同門,按照規矩今日你非死不可。”莊通爆發全身靈力,靈師境修為顯露無疑,狂暴的靈力越體而出,淩厲如劍卻似水波蕩漾,橫掃四方。

“聽說過魂力護盾麽,任你精神力過人又如何,對老夫無用!不給你布陣的時間,就憑你區區靈者境,不過是砧板上的一塊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就跟你那愚蠢的小徒弟一樣,敢跟老夫作對,只有死路一條!”

容玄以精神力攝魂,無形波紋蕩出,卻在靠近莊通的剎那被魂力防禦化解,如後者所言,魂力無用。

靈者大滿圓對上二階靈師根本毫無勝算,除了靈決能抵擋一二,再加上玄階法器在手,否則不說傷人,就連近身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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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容玄情緒太過冷靜,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半分波瀾起伏,以至于讓人懷疑他根本沒有因憤怒而失去半分理智,而是的的确确勝券在握!

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象。

疑惑的不止圍觀之衆,與他對戰的莊通心裏的震驚簡直不能用驚駭來形容。他身為靈師早已凝聚氣旋,身法比之普通靈者快了百倍不止,但容玄卻跟他不相上下!

容玄氣息平穩,連神情也是淡淡的,這種詭異的平靜卻讓人毛骨悚然。他身形飄忽不定,輕飄飄地避開殺伐,形同鬼魅,所過之處向他逼近想要偷襲的小弟子眉心崩裂,氣息全無。

他操控玄階長劍,破開一次次殺伐,莊通不過才靈師二階,頂着上清仙宗之人身份坐鎮青山派,身份特殊,才沒人敢對他半分不敬。但也只是二階靈師而已,天資平庸,沒了認主法器,實力或許還遠不如葉皓然。

這柄劍原本是莊通給了羅元去對付二階靈師葉皓然的,如今在容玄手中能發揮全部力量,由太虛劍意催動,絕對的靈力控制力下,劍氣勢如破竹,對上二階靈師竟是絲毫不落下風。容玄躲開攻擊的同時竟然還能分出心神抹殺他人,完全是對對手的不屑和侮辱。

萬化決瞬發,十柄金箭幻化劍陣直逼莊通而去,容玄身形一閃,瞬移般直接出現在狼狽的中年人面前。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除了靈陣除了精神力除去太虛劍意以及各數靈決法決,別忘了他最大的倚仗是混元噬道,吞噬本源力才是真正的殺手锏!沒見過真正傳承的人,甚至不會知道這東西究竟是什麽。

容玄猛地一拳狠狠擊中莊通胸口,血光中一縷黑芒閃逝,順着手指沒入後者軀體中。右手提劍橫劈而過,血劍攜着烈焰幾乎要切開莊通的身體。

莊通被拳擊得後退幾步,眼看着血劍将至,一把扯過身後躲閃不及的小弟子擋在自己身前!

剎那間血液橫飛,那弟子身體一分為二,腸子混着血水從半截軀幹斷裂處嘩嘩流出,莊通嫌惡般地把替死鬼扔向容玄,運轉法決削掉右臂一塊血肉,長劍微頓險些脫手。

總算在暴風驟雨般激烈攻擊下穩住戰勢,莊通又是一擊将長劍擊飛而出,一腳踢碎容玄膝蓋骨,笑得陰森而張狂:“誰敢殺我!”

“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嗓音戛然而止,莊通臉色煞白,突然渾身痙攣,像是忍受了莫大的疼痛,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抓住腹部猛地摳動:“什麽鬼東西,滾出去!”

容玄腿受傷,身形矮了一寸,左手長鞭猛地一抽,如長蛇般掃在莊通臉上,後者臉上血肉毀去半邊,大口咯血,身體更是橫飛出去,而後倒在地上身體劇烈抽搐起來。

“你做了什麽!”莊通嗓音沙啞得說不出話,體內有道黑芒橫沖直撞,所有防禦頃刻間土崩瓦解,全身靈力就連血肉精魄都被吸納,身軀肉眼可見地萎縮了幾分,還算完好的半邊面容布滿皺紋,蒼老了百倍不止。

與此同時,龐大的靈力經吞噬本源力煉化有大半返還到容玄體內,傷痛全消,殘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這種輕易剝奪他人修為似乎能掌控天地的感覺讓他癡迷。容玄追求的是道途巅峰,殺戮的快感遠勝所有,他敢相信,如果有一日混元噬道這一吞噬聖法能肆意施展,那麽他必将是戰場上的王者,無往不勝!

此刻,二階靈師的靈精滋養周身筋脈,混元噬道和太虛劍意自發運轉,靈力磅礴在氣海旋轉彙聚,竟隐隐有了突破的跡象。

容玄陡然回神,單手把莊通提了起來,不動聲色地引導吞噬本源力回歸自己體內,強壓下體內澎湃的靈力生生讓臉色白了幾分,給人一種大戰後消耗過度的錯覺。莊通形同枯槁,瘦骨如柴的手抓向容玄,渾濁的眸子裏盡是驚恐,嗓音沙啞難聽:“還給我還給我……”

眼前的發展完全超乎衆人預料,太過突然,甚至到最後都沒人想過阻止,因為沒人預料到莊通會敗,更沒想到要去上清仙宗的弟子,竟如此大膽敢對真正的上清仙宗之人動手。

“殺了他,快給我殺了他!你有膽進上清仙宗一步,自會有人讓你死無全屍!”沙啞的嗓音喑啞難聽,旁人沒聽清,容玄卻懂了。

莊通以前在上清仙宗的時候曾收了個小弟子,那個天賦不錯的弟子留在上清仙宗,在莊通外出後重新拜了師父修為突飛猛進,據說如今已經是五階靈師巅峰,那柄玄階下品靈器便是莊通兩百大壽時,那弟子遣人送來的禮物。

至于那人叫莊什麽,容玄忘了。

容玄一腳踩在莊通面門,狠狠碾動,他面無波瀾,嗓音依舊淡淡的毫無起伏:“那正好。”

一塊殺了,永除後患。

咔嚓,骨骼破碎的聲音從腳下傳來,莊通痛苦地呻吟,臉皮發白猛地抖動了下,嘴硬道:“混賬東西!”

“老東西,少在不明事理的人面前擺上清仙宗長老的架子,你的命遠沒有這麽金貴。活了半輩子卻還是二階靈師,你這樣的在上清仙宗不過是最卑微下賤的低等仆役,相比于那些留在仙宗的雜役,你更是不如,不過是被丢棄的無名小卒,流落在十萬附屬宗派之一的小山門裏,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踏進上清仙宗一步。”

容玄是不說話則已,出口必傷人。利用莊通對上清仙宗的執着,把他的意志摧至崩潰。

封了莊通的舌頭,容玄手持長劍,一點一點挑斷他的筋脈,就像後者對葉天陽所做的那樣,卻更精準更徹底,絕對沒有複原的可能。

“你有什麽資格對着我叫嚣?我将是上清仙宗弟子,而你什麽也不是,如果你知道低調行事安分守己,或許只會永遠封禁在這小門派中直到老死,還是個可憐的靈師二階。可現在……還不清楚是什麽情況嗎,你的好日子結束了莊長老,你自己也知道吧,青山派并不是非你不可,就算你不小心死了,上清仙宗頂多也就再派其他人前來坐鎮,甚至連你叫什麽姓什麽都不會問半句,難道不是麽,長老?””

這番話萬分清晰地傳入在場所有人耳中,先前還在驚嘆戰勢怎麽突然倒戈的衆弟子,注意力全被轉移,內心的驚悚不能用言語來形容。這些是真的?

葉天陽的慘狀被人看在眼裏,容玄的所作所為許是在為徒弟報仇,這位是準上清仙宗弟子,已經不受門規限制,就這樣廢了莊通,如果連長老都不出頭,那就不會有任何人說半句話。不過,或許徒弟除外。

不過做人做到這份上,也着實可悲。

突然一道紫芒從火光右邊飛掠而出,大眼睛水靈水靈,手裏還捏着一根百年老藥在啃,擡手指了指身後,意為還有很多。

容玄微不可覺地點了下頭。既然莊通私藏的寶地找到了,那這人也沒活着的必要。

“這是你自找的。”容玄一伸手,先前被打飛的長劍旋轉着飛到他手中,刀刃淩厲,朝着頭顱狠狠劈下。

“住——”沈玥住手二字還沒喊出口,便被人拉住,回頭一看發現是葉擎蒼。

後者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擠得出水來,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一位少年靜靜地倒在樹下,渾身是血,修為盡失——分明午時在看臺上與上清仙宗核心弟子古戰相談甚歡,還安然無恙。

“他說的沒錯。”葉擎蒼冷冷道,“這奴仆本就死不足惜。”

莊通愚蠢而猖獗,這些年在青山派的所作所為誰都看在眼裏,心裏不恥卻不敢說什麽,掌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其實是懶得管閑事。

沈玥緩緩吐出一口氣,眼裏不由得露出些許期待,莫非這位少年便是……難怪掌門會動怒。

看樣子,掌門不打算繼續冷眼旁觀了?

“殺吧,殺吧,全都該死!”羅元不知何時站在這裏,正癫狂地笑着,燒傷未愈看上去格外猙獰,這些滿地打滾的弟子,服侍莊通時趾高氣昂就連他也不得不敬上三分,如今看他們受盡折磨而死,羅元內心痛快至極。

老賊許諾的全是空話,說什麽一定會讓他進仙宗,原來自個不過是個低賤雜役,還是被逐出宗地的貨色,這老鬼有什麽資格敢瞧不起他,他竟然被這種垃圾耍得團團轉!

容玄頓了下,還沒等劍刃落下,他看向羅元,思忖着要不要一起殺了,怎樣處置才夠狠。

可事态發展比他想的還要精彩百倍。

“這老東西死有餘辜,容玄你殺了他,我告訴你這老鬼的寶庫在哪,裏面寶物我們三七分,又或者你把玄階法器給我,寶庫裏頭的東西我可以一分不要。”羅元指着先前雷火出來的地方,道,“那裏是其中一處藏寶地,還有一片藥圃,只有我知道在哪裏,只要這老鬼死了寶物全都是我們的!”

“唔啊……”莊通雙手顫抖着指着羅元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猛地吐出一口心血,像是掏空了渾身血氣,癱軟倒地氣息全無。他雙眼睜開,死不瞑目。

竟是被活生生氣死了!

葉擎蒼不打算繼續沉寂下去,直接瞬移到樹下,單臂伸到葉天陽腋下,把人扶了起來,擡手按向幾個穴位,又往他嘴裏塞了幾枚聚氣散靈丹,頓時少年的臉色好看了許多,臉上結痂處掉落,露出粉嫩的新皮。

葉擎蒼轉頭對容玄道:“鬧夠了?天陽修為盡失,再去仙宗并不合适,還是留下吧。把他交給老夫,恕你無罪。”

“我何罪之有。”容玄很平靜,但這副模樣落在旁人眼裏卻膽戰心驚,何等狂傲!不只是對莊通,還敢用這種口氣對掌門說話,這才是真正的容玄,根本無所顧忌!

才剛死了個人,而包括掌門在內,就連長老都沒人說哪怕半個字,可見莊通不得人心到何等地步。至于仙宗會不會追究,那是長老該操心的事,不過轉念一想,多半正如容玄所說,死了就死了沒什麽大不了,上清仙宗怎麽也不可能為了個二階靈者跟附屬宗門鬧僵。

“他這一身傷全是同門弟子下的狠手,掌門認為我會放心把他留在這鬼地方,上清仙宗有藥王姜塵子,請他出手能幫葉天陽修複筋脈,我既然說了要把他帶去,就不會改變主意。”容玄道。

姜塵子,七級煉藥師,世人尊之為藥王,聞名于中州,哪怕修為還未突破靈皇,地位卻足以跟上清仙宗主峰峰主平起平坐。

這師父前所未見!衆弟子又忍不住捶胸頓足,葉天陽究竟哪裏好了,憑什麽他們碰不到這麽好的師父!

葉擎蒼嗤笑了一聲,當着衆人的面不好發作。他收斂神色,傳音道:“藥王算什麽東西,他那一脈加起來都不及老夫半根手指頭,現成的不用,舍近求遠,愚蠢!告訴你,老夫不止能幫他修複殘損經脈,還能洗筋伐髓重造先天根基,等十年之後他修為估計還能高過你,你是怕了?”

“閣下既然不打算出山,多說無益。青山派掌門不過是五階靈師,可沒這麽大的能耐。”容玄挑眉,心裏有些愕然。把藥王批得一文不值,這也太狂傲了,還沒聽說過中州有誰敢不把姜塵子放在眼裏。

“老夫只想看着他安安穩穩長大成人,但現在出了事,老夫不得不出手。”葉擎蒼眸光晦暗,長嘆一聲,傳音道,“老夫的确是煉藥師,老夫只打算在這小地方過幾天沒人打擾的平凡日子,可惜事與願違,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天陽現在去上清仙宗還為時尚早,會有人想害他性命,其餘不便多說。看在你是天陽師父的份上,日後你突破瓶頸,只要送來丹藥配方及靈珍,老夫能無償幫你煉藥三次。”

容玄微怔,其實結合上輩子的記憶,這人的目的無非是保護葉天陽罷了,雖不能斷言和容族無關,側重點在葉天陽,那麽他無須自亂陣腳。

煉藥師的身份奇高,往往心高氣傲很難結交,就算煉丹集齊配方上的靈藥是其次,而且成丹的報酬還是天文數字。這話也就是說葉擎蒼沒打算把煉藥師的身份公諸于衆,的确就連葉皓然也沒得真傳,但因為葉天陽出了事,所以不得不出山?這算因禍得福?

這番承諾的确是很大的誘惑,但葉擎蒼估計是關心則亂,字裏行間都能看出把他這徒弟看得很重,既然有葉天陽這麽大的籌碼在,花點心思也不怕葉擎蒼不煉藥。至于上清仙宗有人害天陽性命,這點多半是胡謅,否則就憑後者的性格,怎麽可能活得比他還久。

關鍵是容玄寧願被沒修為的葉天陽拖後腿,也不想葉皓然跟去膈應人。

兩人争執不下,落在衆人眼中便是僵持住了,似乎是掌門要帶走葉天陽,但容玄不讓。

這種事但憑個人意願,不能強行留下,說動一人也好。但一人昏迷,一人怎麽說都說不通。葉擎蒼不耐其煩,開口道:“這還有什麽難抉擇的,明擺着的事還用得着多想嗎?難不成你想帶着一個修為盡失的徒弟闖葬仙島奪機緣,異想天開!就算能從葬仙島出來,帶着個沒用的徒弟,在上清仙宗也不會有安逸日子過。他太弱了,不如先留在這裏養傷從頭修煉,等回頭憑實力去了上清仙宗,還能助你一臂之力。”

容玄皺眉:“不準說他沒用,我的弟子,看誰敢動他一根毫毛。”

“不是老夫說你不好,你看你這性子,真把他帶去了那還得了……”葉擎蒼無奈,眸光柔和了許多。

容玄下定決心的事向來絕不動搖,他正要拒絕,便聽到吸鼻子的聲音。被葉擎蒼扶着的少年無力地擡起頭,沖着容玄虛弱地笑笑:“師父,我不去了。”

輕輕的一句傳出,全場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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