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山川行止

祝川把車停進小區車庫,拎着鑰匙往家走。

密碼輸完,“滴”的一聲打開了門,祝川推門進去才發現這個房子還挺大,鞋櫃裏放了一雙嶄新的拖鞋還有一個穿過的,一黑一白。

他拿出那個白色新的換了,打量着這個充滿性冷淡風格的房子裝修,入眼全是冷銀和黑色,書房裏密密麻麻擺滿了文件。

一看就是個生活重心全是工作的變态。

祝川撇了下唇,繞到衛生間發現裏頭的用品都是雙份,一黑一白并列而放,倒像是兩個人共同生活似的。

盥洗臺上并列擺着牙具,祝川伸手描摹了下,腦子裏閃過薄行澤早上在這兒剃須的模樣,驀地想起高三時他們倆住一個宿舍。

薄行澤作息嚴謹從不遲到,他就硬撐着眼皮爬起來跟他一塊兒洗臉,有時候懶了就仰着頭趴他身上等他給自己洗。

薄行澤雖然會冷着臉讓他自己洗,但手卻很老實的一手攬着他的腰抱着困倦睜不開眼的他,另一手拿過毛巾仔細擦臉,然後再冷着臉把毛巾挂起來,祝川就會得了便宜還賣乖地湊過去親他,弄得兩人一嘴牙膏。

祝川從毛巾上收回手,随即笑了出來,他不會以為兩個人會在這裏如膠似漆的生活吧。

主卧裏也放着一些文件在床頭櫃上,黑色的床單被套有些紮眼,祝川随手撥開櫃子,發現裏面的衣服也只有黑白亮色。

純黑西裝,白色和黑色的襯衫依次挂好,全都熨燙的沒有一絲皺紋。

啧。

“咔噠。”

一聲細微的關門聲将祝川從思緒裏拉回神,一出來就看到玄關處正略微彎腰換鞋的男人,禁欲的黑色西褲微微彎起褶皺,繃着腰臀線卻又平添了一絲欲蓋彌彰的欲。

四目相對。

祝川眼神不自覺閃爍了下,說真的薄行澤長得真的很好看,劍眉星目,連眼鏡都透着一股禁欲的精英範兒。

西裝熨燙筆挺,雖沒系領帶但襯衫扣子一絲不茍,冷淡眸光直直看過來的時候平白讓人心髒都亂了,刺的人不敢直視。

體力好,信息素強,平常心估算應該是個很不錯的結婚對象,人人趨之若鹜的優質Alpha。

可惜,這是他前男友,就注定要加上“傻逼”兩個字。

兩人遙遙看了一會,還是祝川先開口了,“又加班?”

“嗯。”薄行澤換完了鞋走進來,一如既往的冷峻,指尖拎着兩個打包盒放在餐桌上,良久才沒頭沒尾說,“回來碰巧路過一個雲吞店,順便買了一點。”

祝川看着他脫掉西裝挂起來,随手挽起白襯衫,欣賞了一會美男脫衣就被香味吸引過去了。

“你吃嗎?”薄行澤擡頭,見他一直盯着自己,微微皺了下眉。

他開車繞了小半個平洲,排了兩個小時的隊才買到這個方缪說很好吃的雲吞,據說是百年老字號,他會不會知道很難排隊?

祝川“哦”了聲,“吃一點吧。”

薄行澤松了口氣,眉目冷淡的“嗯”了一聲,還好他不知道。

“你吃醋嗎?”

薄行澤呼吸一窒,有些緊張,“什麽?”

祝川伸手指了指廚房,“這個雲吞要放點醋比較好吃,我看你這個袋子裏好像沒有醋,應該是店家忘了,你要吃的話我去廚房拿來?”

“……好。”

祝川“啧”了聲,這個人從高中就冷,能不說話就絕不會開口,雖然嗓音真的很好聽,沁着冷泉叮咚似的涼意,又像大提琴低沉醇厚,尤其是在床上,仿佛連聲音都在折騰人。

以前不戴眼鏡,現在眸光透過鏡片更添了一份疏離冷意,更讓人想把那個禁欲的表象撕爛了,暴露出他背地裏其實就是個畜生。

祝川翻了幾個瓶子才找到那個封皮都沒開的醋,也是,薄行澤一個總裁還打算親自下廚?搞不好這些東西都是那位能幹秘書買的。

“少放一點提味就行,多了就酸了。”祝川在兩碗裏各倒了一些,随手攪拌舀了一顆雲吞吃了,眉頭略微皺了下。

“不好吃嗎?”薄行澤問。

“還行吧。”祝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雲吞,香菜葉被熱湯燙過,碧綠碧綠的在米白色的湯裏載浮載沉。

湯汁鮮香,皮薄餡兒嫩,這家百年老字號的店他也吃過,後來嫌排隊時間久太折騰人了就懶得讓人去買了。

兩人都不說話,各自吃完了一碗,薄行澤起身把餐盒收拾了,端着碗勺去了廚房,垂着眼睛耐心将碗洗了。

祝川側頭朝廚房裏看了一眼,只能看見他半個身子,戴着眼鏡的側臉平添了幾分禁欲,微抿的嘴唇讓他耳裏忍不住浮現出極低的喘息。

他低着頭,指尖随意在桌上敲了敲。

手機突然響了,低頭看了眼是易賢便随手接了起來,“……一天不見就想我了?這我往後天天都不去了,你還不得想死我?”

薄行澤端着一杯牛奶出來,伫足在門口眉頭蹙緊,指尖也捏的杯壁泛白。

Alpha信息素不受控制地蔓延出來,偌大房間裏彌漫着濃重的清酒氣味,原本冷靜沉郁的眸子逐漸變得陰冷充滿侵略性。

本能的想要掠奪和侵犯。

祝川後頸有點癢,伸手撓了下,一回頭看到薄行澤門神似的站在廚房門口,“你幹嘛?不說話吓我一跳。”

薄行澤眼皮微合,将嫉妒的侵略欲壓了下去,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然恢複冷漠。

“看你在打電話。”頓了頓,狀似無意地問,“朋友?”

“嗯,易賢。”

薄行澤對他有印象,當年他選上江城一中的時候他和祝川一起找自己麻煩,還背地裏找人堵了他好幾次。

“你這表情,還記着當年他找人堵你的仇呢?”祝川輕笑了聲,眉眼柔和了一些,是他闊別八年沒見過的柔軟。

“沒有。”薄行澤淡淡否認,但在心裏已經想着怎麽把易賢扔出平洲了。

“行了,謝謝款待,走了。”祝川起身拿起自己的車鑰匙,到底沒喝那杯冒着香氣的牛奶。

薄行澤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很晚了。”

祝川笑着看了下被握住的手腕,再擡頭的時候眼底含了一絲笑,“怎麽?你想跟我談戀愛?還是做?”

薄行澤張了張口。

祝川輕輕抽出手,輕笑一聲,“不了,我跟你談過一次戀愛了,不好玩,不想再談了。”

薄行澤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輕輕撚了下指尖。

祝川拎着鑰匙出了門,剛到車庫手機就響了,連上藍牙接聽,發現戒指盒掉在副駕座椅下,他伸手撈出來。

“你這個月的信息素排除差不多要做了,自己身體感覺不出來嗎?我明天正好有空,還是來我這裏?”

祝川笑了下,“去啊,不然我自己在家做這個,讓人聽見了還以為我在日牆呢,喘給誰聽也不合适啊。”

蘇楊笑了半天,“其實我早建議你安定下來一了百了,你也不想每個月難受一次,你爺爺給你找的那個就很好啊,你非不樂意。人家自己都帶着信息素誘發劑了,你還臨門一腳……”

祝川降下一點車窗,熱氣蒸進車裏他又給關上了,重新打開空調。

“那哪能呢,我這麽不要臉,睡過多少Omega還能數得過來?你出去問問,我前女友叫出來能繞平洲一圈兒,湊滿一個百家姓。”

蘇楊啐了他一口,“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要是真的跟人上床還需要每個月來我這裏一趟?”

祝川笑意一收,指尖已經放在了挂斷鍵上,“明天上午十點我過去,不說了開車呢,再說搞不好明兒一早你就會看到開車接電話橫屍街頭的新聞。”

“去你的。”

電話被挂斷,祝川将車篷升上去,在寂靜無人的道路上狠狠踩下油門,轟隆隆的引擎聲幾乎撕裂蒼穹。

風聲呼嘯着從耳膜裏撕過去,攥着方向盤的修長指尖繃的死緊,透出明晃晃的青色血管。

當年他剛摘腺體,信息素在體內亂竄,尤其腺體裏還有薄行澤留下的極強的Alpha信息素在相互撕扯,差點要了他半條命。

他手術失敗,腺體只切除了一半,剩下的那半個只管分泌信息素不管消化,他沒有發情期也用不了抑制劑,只能按時去做信息素排除。

原本以為和薄行澤之間只有老死不相往來,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栽在了這個人身上。

這麽多年過去,他還是算計不過這個人,表面上好像任由他欺負,其實他從來沒能翻出過他的手掌心。

車速慢慢降下來。

他又不是傅教授那迫在眉睫的危機,沒到要死的地步,又給不了人家愛情,哪兒能害人家Omega呢。

**

薄行澤垂下眼,把那杯沒人眷顧的牛奶倒進水池,洗幹淨杯子放回去。

進浴室的時候看了眼并排放着的牙具和洗漱用品,很快又收回了視線,面無表情的沖了一遍冷水澡便去了書房。

手機安安靜靜地躺在桌上,他翻了會文件怎麽都靜不下心,打開微信找到嚴弦發了條消息過去。

嚴弦這邊也剛躺下呢,剛醞釀出一點困意就聽手機叮咚一聲,以為有什麽要緊事兒猛地翻身坐起來,“什麽事您說。”

薄行澤想了想,指尖在屏幕上動了動,又動了動。

嚴弦看着對面的正在輸入中……輸入了足足三分鐘還沒發過來,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該不是這位亞洲區總裁又要搞什麽魔鬼改革吧?

薄行澤看着屏幕,好半晌:“算了。”

嚴弦一個問號噎在嗓子眼兒裏沒敢往外發,但想着剛才那巨長的一個輸入中,大着膽子試探:“薄總,是不是……有關于祝總啊?”

對面很快回複一個“……”緊接着又給了肯定的一個字,“嗯”。

嚴弦松了口氣,她跟在薄行澤身邊挺久了,比別人稍微親近些,但也從來不能探究到這位冰山總裁的內心去,小心地擦着邊緣說:“祝總今天沒在家嗎?”

薄行澤:“。”

嚴弦跟看恐怖片似的,生怕下一秒就被這歌冷漠嚴苛的總裁扔出一句“誰允許你打聽老板的夫妻生活,沒上沒下!”給直接發配邊疆,但又覺得自己有職責開解一下老板的難題。

她不敢一步邁的太多,又怕說錯話,思來想去,結果還是薄行澤先發了消息過來,像是帶着一點困擾和失望。

“他跟我一起吃完飯,走的時候沒讓我送。”

“?就這?”

嚴弦沖口而出,今天是您結婚的日子,您老公沒留在家裏陪你洞房花燭夜,你困擾的居然是他出門沒要你送?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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