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牡蛎豆腐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陸井沛無疑。
她今次恢複了女裝扮相,官綠織金緞短衫外罩一件鴨黃褙子,丁香玉紐扣系于身前,底下穿紅羅馬面裙,一颦一笑美不勝收。她在平南王夫婦跟前作态極佳,加上見多識廣,是以常常能逗得二人開懷大笑。
薛紛紛不動聲色地坐于對面,身邊是薛錦坤和何清晏,她抿了一口陳普偏頭睨向大哥,帶着輕輕淺淺的笑意,“我都不知道,原來大哥跟陸姑娘竟有這種交情。”
因着忌憚薛錦意的身份,即便咬牙切齒也不能表現出來,她強壓下心頭厭惡,輕飄飄地掃了一眼對面。
薛錦意只淡聲一笑,稍稍側了側身子低聲道:“我也一直不知道。”
這話回答得模棱兩可,教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薛紛紛禁不住奇怪地看他,如若不熟,為何還要帶回家中?
乍看之下陸井沛可是一般的乖巧懂事,有模有樣地朝平南王夫婦彎了彎身,語調平和溫婉,又有幾分無可奈何,“不瞞王爺夫人,井沛因為與家中鬧了矛盾,有悖父親命令,決心離家後恰逢薛大公子,懇求他帶我一同來粵東。井沛在此地無依無靠,更沒認識的人,若是可以,能否請老爺夫人收留幾日?請二老放心,我一定按時給付租金,不給您府上添麻煩。”
她說得誠心實意,又禮數周全,通情達理,實在教人找不到理由拒絕。
便見平南王夫婦面色踟蹰,她從八仙椅上起身作勢便要跪在二人跟前,膝蓋落到一半被孔氏連忙制止。她殷殷切切地哭訴,可謂是梨花帶雨好不可憐,“您若是不收留井沛,井沛便真的沒地處去了……實不相瞞,家父讓我嫁給個不喜歡的人,聽聞對方品行實在不好,我若是嫁去了只能日日受他欺辱,若是終究逃不過此劫數,倒不如幹脆一死百了!”
說罷掙開丫鬟的手往地上狠狠一磕,半天沒有動靜,丫鬟上前将她扶起時已經雙目緊阖昏迷過去。額前一塊明顯的血瘀,還真是面無血色,楚楚可憐。
薛紛紛從頭到尾将她的把戲看在眼裏,自嘆弗如,待丫鬟将人扶到客房後,她才不疾不徐地理了理織金百蝶紋袖緣,起身仰頭看薛錦坤笑問:“大哥知道她是逃婚,還将人帶回家裏來,是嫌我們府裏不夠亂嗎?”
這可稱得上薛紛紛頭一回不客氣地頂撞薛錦坤,可見其生氣程度。
她一直視薛錦坤為威嚴的象征,大哥是她不能玩笑打鬧的對象,一直與她存在一定距離。他不可能不知道蘇州府陸井沛一事,可如今竟然幫着外人膈應她,不怪薛紛紛氣惱,擱在誰身上都會失望委屈。
薛錦坤順了順她炸毛的小模樣,安撫道:“她對你構不成威脅。”
這話敷衍的成分偏高,薛紛紛杏眸瞪圓不依不饒,“大哥從何而知?”
“傅容不愛她。”薛錦坤正色,不茍言笑,“況且傅容遠在邊關,兩人沒有相見的機會,你根本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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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身邊常常晃蕩着一個渾身上下都厭惡極了的人,仍舊不痛快。
薛紛紛卻又不能與大哥争吵,癟癟嘴怏怏不樂地哦了一聲,由莺時扶着出了正堂。
如果陸井沛處心積慮地來到平南王府是為了見傅容一面,則恐怕要讓她失望了。
聽聞夜裏子時她便醒了,翌日天蒙蒙亮薛紛紛從睡夢中坐起,将昨天況味細細回想了一遍,命飯飯去準備些滋補益氣的早點粥羹來,用紫檀浮雕花紋食盒盛裝,提着到了陸井沛居住的客房。
客房在外院左廂房的左耳房,與游思居尚有一定距離,薛紛紛從穿山游廊走過,終于停在一扇菱花門前。門虛掩,她特意沒讓丫鬟進去通傳,紅頭雲紋履在紅木地板上悄無聲息,她步伐緩慢地走入屋中。外室無人,便轉過一扇紅檀竹韻折屏後,便見裏頭床榻上舒服惬意地半躺着一人,除了陸井沛還有誰?
她仍舊沒察覺有人到來,兀自津津有味地捧着一碗粥吃,直到見底了放在桌幾,一擡眼才看見薛紛紛到來。
薛紛紛鎮定自若地走上前去,将食盒随手放在桌上,不顧陸井沛陡然大睜的雙目,笑吟吟地問道:“我家廚子是宮廷退休的老師傅了,不知陸姑娘可還滿意?”
陸井沛到底是見過世面的,旋即便恢複鎮靜,面色如常地拿起絹帕點了點唇角,真個比大家閨秀還要端莊賢淑,“夫人客氣了,井沛前來叨擾還要勞煩您來看望,心中委實過意不去。”
從沒見她有這樣知書達理的時候,若不是她頻頻往薛紛紛身後看去,幾乎要将人就此欺騙過去。
薛紛紛打開食盒蓋子,将裏面食物一樣樣取出,彩繪碟子裏是飯飯做的清淡可口小菜,适合才康健的病患食用。石花糕色如蜜蠟,多餘部分另坐了一碟醬石花配牡蛎豆腐湯食用,羊肚菜以清水煮後加鹽涼調,食之有味。
薛紛紛來之前已經吃過早飯,坐在莺時搬來的五開光繡墩上,做出一副談心的架勢,“陸姑娘昨日說,是逃婚來的?”
陸井沛面色不改,對薛紛紛拿來的東西一筷未動,“是,父親并不知道我去何處。”
昨日本以為她是為了博取同情随口胡謅的,沒想到竟真如此,薛紛紛免不了一番唏噓,這陸井沛真好大的膽子,竟敢做出逃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眼看婚期在即,今天已是二十一,據聞她于太傅庶孫的婚期定在月底二十八。
可想而知陸大人該急成什麽樣子,生了如此女兒,真不知是幸或不幸。幸的是她有男兒的好強和本領,悲的是她不服管教,沒了姑娘家的羞怯嬌俏,俨然将自己當成了男兒身。
在陸井沛舉箸的瞬間,薛紛紛忽地湧上一股惡心之意,因着來不及躲避頭一歪頭便吐在了地板。莺時趕忙喚人前來收拾,又低下身手忙腳亂地給薛紛紛擦拭唇角,偏薛紛紛非但沒有消褪的趨勢,反而一低頭又幹嘔一番,她早上幾乎沒吃東西,這會兒除了酸水吐不出別的。
好不容易地上收拾幹淨,薛紛紛才覺得好受了些,接過飯飯遞來的清茶漱了漱口,挪了個地方,“讓陸姑娘見笑了,這陣子皆是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
陸井沛面露疑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對這些事一知半解,難以置信地問了句:“你有身孕了?”
她反應端的是大,比旁人都要誇張幾分,是以薛紛紛當場沒忍住便笑出聲來,“怎麽,陸姑娘為何如此驚訝?”
陸井沛雖是大驚小怪,但擱在旁人眼裏依舊忍不住訝異。
薛紛紛雖十六,但看在眼裏就才是個半大的孩子,誰想這小姑娘有朝一日竟然長大了,并且不久就要成為母親,不得不讓人稀罕。
窗戶大敞,有徐徐微風從窗外傾瀉而人,斑駁陽光灑了一地,只可惜這會兒天逐漸西斜,沒片刻便逐漸冷了起來。陸井沛終于如願以償地将話題扭轉了回來,“你既然懷着孩子,為何處處不見傅容與你一起?”
薛紛紛垂眸沉默片刻,忽而不答反問,“陸姑娘若是買了一件瓷器非常喜歡,會日日帶在身上嗎?”
話題轉得有些快,且有些莫名其妙,陸井沛微一愣後認真思索,“不會。”
薛紛紛繼續追問:“為何不會?”
“怕打碎。”
陸井沛答完後便不再言語,直勾勾地盯着薛紛紛看,仿佛視線能将她戳傷千瘡百孔似的。
偏薛紛紛并不放在心上,跟她沒什麽好争吵的,是以收拾了東西便準備回游思居,卻被陸井沛猝不及防地攔在身前。她步伐矯健飛快,雙臂一身橫在跟前,不出一日便本性難移,柳眉倒豎與方才判若兩人,“我想見傅容一面,我有些話要跟他說,請相信我,我只傳達一句話。
薛紛紛輕聲淺笑,“別說陸姑娘,近來哪怕是我想見,也沒法見到他。”
話說的一知半解,陸井沛并不很懂,“為何不能,他莫非不在?”
薛紛紛收拾了東西提着食盒意欲離去,不置可否了擡了擡眉,“是的,不在了,想必短期內不會再見。陸姑娘與其操心旁人,不如多照顧些自己身子,切莫像昨日那樣忽然昏迷,可把我爹爹娘親吓了好大一跳。”
她實在不着痕跡地譏諷陸井沛裝昏迷一事,虧得陸井沛還以為僞裝得好,殊不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一聽聞傅容不在,當即從床上坐起,頓時病症消失殆盡,準備收拾行囊離開,“可否告知傅将軍下落?進來邊關情況不甚太平,莫非是被調去了那裏不成?”
一壁說一壁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簡直視薛紛紛正妻為無物。
她東西少,三兩下便全部收拾妥當,正欲系結,便見赭色粗布包袱上緩緩放了一只纖細瑩白小手,指如蔥削。擡眸對上薛紛紛平靜含笑的雙目,她停手站直身子,勾起了然笑意,“夫人是要阻止我?”
薛紛紛将她包袱拿在手中,遞給身後莺時,錯開目光平平淡淡道:“将裏面東西燒了,另外通知蘇州府陸大人,陸姑娘在此處。”
阻止你?怎麽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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