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落落”
“程染”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她。
程落渾身抖得像篩糠,她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喉頭發緊冷汗狂冒,頭暈目眩無法呼吸——濃濃的頻死感讓她有種下一刻就會猝死的錯覺。
“你……你不是死了嗎?為什麽會在這裏?”
程染在她面前蹲下,這個動作刺激得程落猛地往後挪退了好幾步,她驚恐的看着她。
夜色濃,掩得程染那張化鐮妝的臉虛虛實實,她盯着程落看,半晌才低聲:“很痛。”
程落:“……什麽”
“頭很痛,摔下來也很痛,我無法安息……你呢?”
程落愣了一下。
“對我做了那些事,你晚上睡得着嗎?”程染問:“我沒有對不起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要害死聞筝?”
程落猛地瞪大眼睛:“你都知道了?”
“嗯。”
“你為什麽會知道,誰告訴你的?”程落惶恐起來,她掙紮着想抓程染的手,但手腳都被捆住了,她只能狼狽的跪坐起來,仰頭看着程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有個跆拳道交流會,我想着去兩就好,等結束我就馬上回來,我給聞筝留了吃的,我真的留了吃的,可是回來遇上大暴雨,橋被沖斷了,交通一恢複我就馬上趕回家,聞筝的事是個意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原諒我……對不起。”
話到最後,程落泣不成聲。
程染臉色平靜:“那樓宗遠呢?”
程落一頓,目光頓時有些閃躲了,她支吾着看向別處:“我不知道你在什麽。”
程染低聲嘆氣:“你到現在還是不願意跟我實話嗎……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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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程染叫她名,程落呼吸一滞,回憶翻湧而出,幾乎将她心髒擊了個對穿。
父母車禍去世時她才十四歲,程染十六歲,曾經她們倆也相依為命彼此依存過,程染對她:落落,不怕,塌下來有姐姐頂着。
程染到做到,可她卻利用她作為姐姐的擔當和責任,一手把她推進泥潭。
程染死後,無數個夜裏輾轉難眠,她想起時候發燒,程染半夜冒雨背她去醫院,一路上她趴在她背上迷迷糊糊喊難受,程染耐着性子不厭其煩的安慰她:“落落乖,再忍忍,等好起來我給你買拳擊手套。”
那句柔軟的“落落”成了她心底的陳年暗傷,一碰就鮮血淋漓。
如今再從程染嘴裏聽到,她用種種理由和借口為自己過錯築起的道德高牆瞬間坍塌,潰不成軍。
“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真的只是想要參賽名額,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程落放聲大哭:“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從程落翻來覆去颠三倒四的敘述中,樓聞筝理出了十八年前的事情經過。
程落從癡迷跆拳道,十九歲那年得到一個參賽名額,有望參加全國性的大賽,但參賽前,賽事負責人之一找到她,想要順利進入決賽,得做個交易。
他想要當時正在上大三的程染。
程染那會兒已經是當地出了名的美人,有才有貌,負責人垂涎她已久,知道程落是她妹妹,于是趁機提出條件。
程落糾結了幾,答應了。
她的理由很充足,姐姐現在只是受點委屈,等她成名,一定會揭開黑幕為她讨公道,更何況作為校花的姐姐在旁人眼中有過無數個男朋友,只是陪負責人一晚又怎麽了?
程染被下藥送到酒店,但中途出了差錯,程落記錯了房間號,把她送到一牆之隔的另一個房間。
那個房間當時的客人是樓宗遠。
送上門來的美人不用白不用,樓宗遠把她當成站街女,抱着大不了多給點錢的心态,毫不客氣的享用了。
半夜警方突擊掃黃,樓宗遠和程染都被抓了。
樓宗遠已婚,程染是大三學生,兩人百口莫辯,被關了進去,還被記者寫成頭條上了新聞。
樓宗遠認罪态度好,家人又肯花錢,很快就被贖出去,程染堅持自己不是賣的,是樓宗遠強奸她,要查清這件事,過程中和警方沖突不斷,于是被關了九個月。
直到臨産前才被放出來——她懷孕了。
一場稀裏糊塗的意外,程染名聲盡毀,被學校強制退學,還懷了孩子,九個月大的胎兒,堕胎等于變相謀殺,無奈之下只能生下來。
這個過程中,心虛的程落一直陪着她,産後更是盡心盡力幫忙照顧孩子。
程染生性堅強,消沉一段時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兩個孩子長得玉雪可愛,她心裏漸漸就沒那麽憤恨了,一邊做鋼琴家教一邊帶孩子,偶爾還接一些畫畫的活兒,日子雖然不寬裕,倒也不缺吃少穿。
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哥哥聞筝活潑嘴甜愛撒嬌,程染偏愛他多一點,妹妹含章性子相對沉悶,自己坐着看電視就能待一整,程染對她的關注自然就少,原本程染商量着等孩子滿四歲,就從城郊搬到市區住,那邊有更好的幼兒園,可一切中止在含章的一場感冒裏。
感冒引發肺炎,十幾年前的醫療條件遠不如現在,榕城當地醫院不敢治,程染只能帶含章去鵬城,那邊作為一線城市,有更好的醫療資源,這一去就是一周。
等接到程落電話,兒子高燒不止,程染趕回榕城,兒子已經沒了聲息。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過如此,處理完兒子後事,程染大病一場,病好後就變得瘋瘋癫癫時好時壞。
在程落有意引導下,程染把一切過錯都推到女兒身上。
“你為什麽要生病?”
“是你害死了哥哥。”
“如果不是帶你去鵬城治病,我就不會離開,聞筝就不會死。”
“你這個掃把星,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你!”
再然後,程染把仇恨轉嫁到樓宗遠身上,她用盡一切辦法打聽樓宗遠的喜好,知道他重男輕女,唯一的兒子樓亦舒還不争氣,于是策劃着把女兒僞裝成男孩,再用自己的死斷了所有後路,把“聞筝”送進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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