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是他的

051.

接下來幾天晚自習之後依然照常排練，只不過地點從排練教室改到了禮堂。省去中間主持活動環節，有節目表演的學生按照出場順序依次上臺表演熟悉舞臺面向，最後幾天，也不強制有節目的學生一直留在禮堂裏重複排練，表演結束覺得自己沒有問題，審核節目的學生會負責人也認可，就可以選擇回排練教室繼續練習表演內容或者自主活動。

沈栀還是适應不了舞臺上四下通明的燈光，她心裏因為那場車禍突然就多了道坎，再怎麽給自己心理暗示告訴自己現在的一切已經和上輩子完全不一樣了，一上臺，被燈光一打，她眼前就開始發花，總是走不出那種讓她覺得心慌的熟悉感。

餘湘把她的排練順序調到最後，為的就是能給她多點時間一直在禮堂留到最晚慢慢練，可是沈栀試了又試，仍然不行，就在她已經打算放棄的時候，汪也提議說可以調暗燈光。

禮堂的舞臺光是電腦控制可随意調節的，只不過往年的舞臺光效始終是固定的，所以沒人在這上面動過念頭，就這麽一年年地延續了下來。然而汪也的提議效果立竿見影，大燈關掉，只靠搖頭燈和光束燈來柔和地照亮舞臺，沈栀心理壓力驟減，沒有之前那種強烈的光照，不必看清四周和臺下，只有眼前的一方天地留給她跳舞，她在舞臺上如魚得水。

元旦彙演的負責老師在每晚例行檢驗學生們的彩排進度時，被他們這票人随便搗鼓出來給沈栀嘗試的舞臺燈光效果啓發，拍板決定整場晚會的燈光都跟着一起改，不再按照往年那樣全場固定，語言歌曲舞蹈樂器各類表演都分別各自設定燈照舞臺效果。

離元旦文藝晚會還剩最後兩天的排練，又加上了最後節目适應燈光的調節。

負責老師專門從活動經費裏拿出一部分加急請了專業燈光師來，志得意滿地要把這屆元旦晚會做成歷年最好。

排練的最後一天，燈光效果也基本成型，這種校級文藝晚會她們搞的再大陣仗，在專業人士眼裏也是小菜，但是現場氣氛在與往年不同的燈光效果烘托下，立刻感覺就不一樣了。

簡彤在臺下坐了一晚上看彩排，看着沈栀在臺上一身紅衣翩然起舞，四周黯淡，光束只打在她一個人身上，有種仙氣飄飄的夢幻，她托腮感嘆道：“好棒啊感覺，沒準兒我們今年真的能超過07屆的經典呢！”

許娓娓坐在她旁邊嘎嘣嘎嘣嚼薯片，她對這種文藝晚會的興趣還不及聽相聲來的大，純粹是看個熱鬧，“真的假的？我跟你們說，以前初中元旦無聊到我都是睡過去的......”

“真的！今年我覺得會很好看的！”簡彤有些迫不及待，“我都等不及趕緊到明天了！”

“欸那明天中午下了課咱去趟超市？”許娓娓立刻想到的是另一碼事，“幹看幾個小時也沒勁，邊吃邊看！”她說着又想到一出，眼睛嗖地亮了，拍拍邊上的寧洲，“對了！我那天聽胖子他們說新上線的一個手游還挺有意思的，叫什麽我回去再問問他，咱倆下一個呗！明天大把時間可以浪！”

她三言兩語就把明天吃喝玩樂的基調給定下了，簡彤躍躍欲試，“吼啊吼啊！明天中午下課我給你發短信嘛！”

季一在旁邊從小說裏擡起頭來插嘴道：“去超市帶我一個！”

寧洲也說：“好。”

四個人在臺下說着話，臺上沈栀的彩排也結束了，她回更衣室換了衣服出來去找汪也。

驚心動魄的探病之後第二天汪也就出現在了禮堂，沈栀擔心他病沒好就逞強出來，這幾天彩排一到禮堂就是先去找他看看他狀态怎麽樣，今天她來的晚了點，到的時候汪也已經被老師叫走做事了，她一直沒找到機會去找他，這會兒禮堂人快走光了，她從後臺出來到前面找了一圈，剛還在臺下的汪也這會兒又不見了，她回到後臺，一眼看見他正在和剩下的幾個男生把弄亂的桌椅歸位。

沈栀沒立即過去找他，沖他招了下手，站在不遠處等着他忙完。

幾個人動作很快，三兩下把負責區域收拾幹淨，汪也和他們打了聲招呼，男生們先走了，他朝着她這邊走過來。

汪也人一走到沈栀跟前，就先彎下腰把臉送到了她跟前，說：“摸吧。”

沈栀這些天看見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摸摸他額頭看還發不發燒，連着摸了三天，汪也現在一見她就低頭，沈栀看着他氣色健康眼神清明還帶着笑的臉，輕聲說：“誰說要摸你了。”

“哦——今天不摸了？”汪也認真問：“那不摸我站起來了？”

沈栀發現汪也他也不是真的一點壞心眼都沒有，比如現在，明明存心逗她，還端着張一本正經的溫和臉。沈栀心裏有種不知道怎麽形容的感覺，她從沒有過這樣的體會，就好像打翻了一瓶汽水，甜得滋啦滋啦地冒氣泡，讓她對着汪也就忍不住笑，“你怎麽也有這麽讨厭的時候......”

“......”

兩人站在那兒小小聲地打情罵俏，離遠一點就聽不清在說什麽，但臉上的神态笑容藏不住騙不了人。許娓娓幾個人從前臺過來看了滿眼，簡彤在一只道具箱上蹲坐下，看着眼前賞心悅目的一幕，捧着臉全程癡漢笑，“真好真好~果然是別人的十六歲別人的戀愛啊~~”

許娓娓加量裝的薯片還沒吃完，她和沈栀住一起，知道的更多，聞言搖搖頭，拿出一片扔進嘴裏，嘎嘣脆說：“還沒談上了，真要活活給人急死！我也不知道他們倆這是等什麽了！”

“诶？還沒在一起呢嘛？”簡彤也有點吃驚，轉念想一下，笑容更大了，向往地看着兩個人，說：“沒在一起就這樣了，在一起了還不天天撒狗糧噎死我們哦？不過真的好甜啊......看得我都想找個男朋友談場戀愛了。”

謝嘉言本來也正收着攤做最後的整理了，順風耳聽見這一句，立刻放下手裏的事蹿到她面前蹲下，說：“眼前這不就有個現成的嗎！”他指指自己，“想談戀愛找我啊，找我找我！”

簡彤嫌他大腦袋擋視線，一把撥開他，“讓開啦，你擋住我了！”

季一順勢就是一腳，“還找你，想得美，快上天吧你！”

謝嘉言本來就沒蹲穩，讓他一腳踹坐在地上，頓時來脾氣了，一下跳起來追着他就要還手，倆人你追我趕，在滿當地站都要找地方的後臺裏糾纏了起來，餘湘一扭頭見他們倆都要撕到衣架邊上了，張嘴就是一聲獅子吼，“離那兒遠點！碰倒了我攮死你們倆！”

......

身後動靜雞飛狗跳的，沈栀回頭看了一眼，轉身踢了一下汪也腳尖，“行了啊你......”她從口袋拿出前些天買的潤唇膏給他，說：“那天就想給你了，結果着急忙慌地給忘了。”

汪也沒再逗她，站直身體接過來，看一眼，确認似的問：“給我麽？”

“嗯。那天看你嘴巴起皮了。”沈栀說，“怎麽了，沒用過？”

“沒有。”被看見塗唇膏的話，他宿舍那倆牲口估計能一直笑他到畢業，汪也說：“要用我應該也只能熄燈之後躲在被子裏用了。”

沈栀想象了一下，覺得不太合适，伸手要拿回來，“那還我吧，還是不送你了。”

“送出來了哪還有往回要的？”汪也先她一手把唇膏放進校服口袋，笑着說：“放心麽，我偷着用也會用的。”

偷着用......沈栀腦補一波畫面：深更半夜黑燈瞎火，汪也偷偷摸摸地躲在被子裏，小心翼翼地擰開唇膏往嘴上抹。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看着汪也，心裏裝着的甜水又開始沒完沒了咕嚕嚕地往上冒，她覺得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就要溢出來了，又回頭看了看，說：“她們在等我了，我要回去了。”

“嗯，是不早了，回去吧。”汪也說：“一會再檢查一圈我也回去了。”

“那我走了？”沈栀一步步地往後退，就是不轉身，“真走了？”

“走吧。”汪也心裏酥軟成一片汪洋大海，沈栀再不走他估計今天晚上要睡不着了。

沈栀終于轉過身和等着她的幾個人一塊走了，汪也看着她離開，背影消失在門口不見，也轉身走開去做最後的收尾檢查了。後臺一下子安靜下來，自始至終，都沒有人注意到幾米開外角落裏的一個背影，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那裏。

顧成沂其實早就該走了。

他本身不是學生會的，不過是被負責道具的學長拉來幫忙，需要他幫忙幹的事一個小時以前就全幹完了，但那會兒沈栀的排練時間還沒到，他故意拖時間沒走，被忙得焦頭爛額的後勤組負責學姐看見，果然又叫他去幫忙，眼下後勤組要做的事情也要做完了，他眼前還有兩提礦泉水，他一手一個拎到指定位置去撂下就可以走人了。

但他聽着身後的對話，直到現在整個人都像被釘住了一樣，彎不下腰拿不起水也挪不動腳步。他知道沈栀和汪也好了，從籃球賽那時他就知道了，更別提後來汪也因為沈栀和他打架的時候，他總覺得他知道了就是接受了，這段時間的不去看不去想，讓“接受”這兩個字只是兩個字一樣的存在，沒有意義也沒有細節，他就能自欺欺人地覺得，他們也不一定發展到了什麽程度。

可現在他故意為了沈栀留到現在，她果然也沒讓他白留，她把他不願意去想的，全部告訴他了。

她會關心汪也生不生病，會細心地注意到汪也身上每個能觀察到的小細節，她會沖汪也笑，會送汪也貼心的小禮物，會很軟很溫柔地和汪也說話......

這些顧成沂不願意去想的東西，現在全都赤裸裸地攤開在了他面前，讓他覺得心頭像是被一根細小的針對穿了過去，疼過一瞬間之後，留下一個小孔，空落落地往裏吹着風，孔很細很小，風也很細很小。

但就是能讓他細密感受到，再告訴他，沈栀所有的好，原本都該是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