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超市

075.

餘湘走出去好幾米遠，才發現沈栀沒跟上來，她回頭去看，她人還站在冰櫃旁，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的樣子冷得能給邊上的冰櫃做代言，餘湘和她熟了之後總見她這副模樣，知道她又在愣神，喊她一聲，“怎麽老動不動就愣神呢你，走了，咱們去買土豆了......”

沈栀回過神，隔着幾步遠看餘湘，她除了一臉納悶沒再沒有其他神情，沈栀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多，邁開腿朝她走過去，“來了。”

兩個人買完土豆回去生鮮區拿了魚片，和其他人在結賬處集合，簡彤買了一筐的零食，亂七八糟連口香糖都有，謝嘉言根本不管，她拿什麽他都是好好好買買買吃吃吃，光瓜子就三四包，餘湘看了就要往外拿，“買這麽多瓜子幹嗎，你就是把門牙嗑豁了嗑不完啊。”

“八個人呢！”簡彤最多讓她拿出去一包，“聊聊天說說話，一晚上就沒了呀！再說嗑不完還可以帶回學校的呀！”

簡彤這時候特別小孩兒脾氣，說也不聽還總有理，餘湘算着八個人剛贏來的那筆密逃獎金，覺得不能可丁可卯的花，畢竟還是有下次的，她還想再說，簡彤往沈栀身後一縮，“吱吱，咱們買三袋瓜子好嗎？”

沈栀手裏攥着錢，心裏住着一個怪阿姨，可愛的小女孩一賣萌，她立刻買賬，“好。”

餘湘這下沒辦法了，由着簡彤去了。再一擡頭，季一和陸璟之拿着兩桶飲料和幾提啤酒過來了，餘湘這個操心的命又開始了，“拿酒幹什麽，喝了晚上要回不去學校了，再說這麽多哪喝的完。”她說着拿眼去眄陸璟之，“你就不能攔他一下麽？”

餘湘說完就覺得她說了也跟放屁差不太多。

陸璟之輕描淡寫，“攔不住。”

季一果然理直氣壯，“回不去就找個酒店睡麽！我栀姐和陸陸過生日啊，喝點酒有有什麽關系，還是啤的，這點沒事的！”他從密逃裏出來對沈栀就一口一個姐，簡彤求救時他也看見了，這下一樣不等餘湘再開口數落，提着酒就往沈栀身邊蹭，一米八幾的身高往下彎着腰拿頭去夠沈栀肩膀，拿腔捏調學着簡彤軟軟的語氣道：“吱吱姐姐，咱們買幾提啤酒好嗎？”

沈栀讓他蹭着了癢癢肉，忍不住笑着往邊上躲，一邊躲一邊說：“行行行，買，你說買就買。”

餘湘：“......”

結賬的過程餘湘生無可戀，從超市出來，幾個男生拎着六七個袋子在後面走，簡彤沿着超市邊上的小攤挨個逛着買好看的小發圈兒，餘湘就拉着沈栀算賬，最後結論，“你對他們不能不好意思，別一說你就點頭啊，你看他們買的這都什麽鬼，肯定吃不完要浪費！”

沈栀不是不好意思，她有過渾身上下一分錢都不剩就為了取悅一個人渣的過去，所以現在她現在比誰都知道錢要怎麽花，和餘湘他們在一塊她很開心，花多少錢都開心，她說：“沒事，這些算我的，我過生日麽，密逃的錢留着下次玩，再說也不是保質期只有一兩天的零食飲料，吃不完咱們就帶回學校。”

餘湘還是覺得不對，“你的錢浪費也是錢啊！”

沈栀只是笑，拉着她往前走去攔出租車，含糊其辭，“下次再說麽，走吧咱們先回去，娓娓他們應該已經在等了。”

餘湘有點頭大，她在學生會文藝部的工作之一就是負責核算活動經費，學校錢給的少要求卻不少，有時愁的她恨不得一塊錢都掰兩半花，半個學期下來她就比之前活的十幾年都能精打細算，一包瓜子一提酒的錢肯定是不缺的，但她覺得沈栀這樣很助長簡彤季一這種出來玩就大手大腳的氣焰。餘湘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想怎麽跟沈栀把這個問題說明白，然而下了車看見已經先到了等在樓下的許娓娓和寧洲時，她發現沈栀這樣其實不算什麽。

寧洲一人提着兩個蛋糕，許娓娓也沒空着手，她手上拿着個大號紙袋子，裏面裝着她剛買的四臺VR游戲機。

餘湘：“......”

......

上樓進了門，開了一天窗的屋裏有點涼，沈栀去陽臺關窗戶，邊往裏走邊招呼他們，“進來随便坐。”

一行人換鞋脫了外套扔上沙發，地暖充足的屋子裏很快熱了起來，已經快要五點了，現在開始準備晚餐，速度慢一點七點左右剛好可以開始，幾個人分工合作，簡彤負責把買來的幾大袋東西分門別類，餘湘和沈栀收拾廚房，沈栀的這處房子她搬進來沒多少日子就去住校了，家裏一次沒開過火，所有的鍋碗瓢盆都是全新的沒拆封，連日常調味品也是剛在超市裏現買的。

餘湘人盡其用，沈栀還在踮着腳尖想從上面櫥櫃往下拿廚具時，她已經在叫人了，喊一嗓子謝嘉言，朝幾個男生那邊勾了勾手指頭，“來幫忙你們！”

能來的都過來了，沈栀還在使勁往下夠一只炒鍋，季一有眼力勁，看她拿的費勁沒等餘湘使喚就主動把上面所有的東西全掏了下來，他長手長腳，擡擡胳膊不要太輕松，兩下掏幹淨櫥櫃，一臉嘚瑟地求表揚，“哎呦這種事，還是要我們男生來嘛！”

餘湘覺得他欠收拾，眼看沈栀還真要開口謝謝他，趕緊把拿下來的兩只鍋揣他懷裏，又扔了塊百潔布，“滾去刷你的鍋！”

“真兇。”季一嘟囔一句，“還是我栀姐溫柔。”說完瞅着餘湘要踹他屁股，胯迅速往前靈活一頂地躲開，甩着兩條腿跑了。

沒有季一這貨在邊上打擾，謝嘉言和簡彤獨處一整天，關系和眼角的笑紋一樣進展神速，臉上明眼可見的高興，當下大包大攬，“刷什麽？都給我，我來刷！”

然後他鍋盛着盆盆摞着碗地抱着一疊走了。輪到陸璟之，他站在漸沉夕陽裏的廚房門口，滿身都是璀璨的餘晖，發絲和臉頰清冷的輪廓被鍍上一層金邊，腰挺背直，雙手插在褲兜裏，看上去從頭到腳的高傲矜持，完全像是來廚房莅臨視察的......

餘湘手邊也沒有鍋了，陸璟之這樣的，少爺身子少爺臉，她還真沒使喚過他，也不知道能讓他幹點什麽......可使喚一次也怪帶勁的，餘湘忍不住有點壞心眼，在視線範圍裏找了一圈沒找着能刷的，她問沈栀，“沒有等會要用的需要刷的了？”

沈栀想想倒還真有，她想做個罐焖牛肉，從下面櫥櫃裏找出個不大不小的瓦罐遞給陸璟之，他伸出右手來接，手指向裏扣在罐口，指骨因為用力凸起，手背上的擦傷清晰可見，沈栀遲疑了下才松手，說：“拿水涮一下就行。”

人好看拎着個破瓦罐都像金的，陸璟之拿着瓦罐光風霁月地走了，最後還剩一個寧洲......然而寧洲他根本沒過來，許娓娓拉着他不放，兩人加一個分完類的簡彤，仨人正坐在客廳地上研究剛買的游戲機。

餘湘感覺自己不能看，看一眼就忍不住愁，總覺得照許娓娓這種出來玩一次就瘋狂撒幣的消費模式，用不了多久他們這群人就能集體變得驕奢淫逸。

沈栀拿了分好的幾袋食材回來料理臺，從裏頭一樣一樣往外拿，眼看餘湘這麽個手段通天的姑娘都要被許娓娓整的愁到皺眉頭，她就想笑，說：“娓娓就這點愛好，一沾打游戲做出什麽事都不奇怪，還沒認識你的時候，咱學校百次測驗，她這麽怵英語的人，為了能跟寧洲周末去網吧，愣是一個也沒錯。”

餘湘是見識過許娓娓和英語不共戴天的仇恨的，聽完半天沒說出話來，過了好久，才幽幽冒出一句，“......她也是狠。”

想想也是，誰還沒點喪心病狂的愛好，這話題就這麽翻過篇兒去，兩個人把食材拿出來拆包裝洗淨，沈栀手上的燙傷還沒好，餘湘沒讓她沾水，自己負責洗，沈栀就在旁邊負責切，她刀工娴熟，切絲切塊都拿手，幾個刷鍋刷盆的還沒回來，預備好的食材就先在菜板上碼了一片。

切到豆腐時，沈栀手速依然快成一道影，豆腐這麽軟嫩的東西好像在她手裏和切黃瓜絲一樣，餘湘看得好奇，等她切完了從刀面上往下捋細豆腐條時，問她：“你是從多大就開始做飯了？手順成這樣。”

多大呢？她不太記得了，總歸活了兩次加在一起自己做飯有十多年了，所以她不是學的早是年頭長，沈栀雲淡風輕，“也沒多早，手順成這樣大概是因為......”她還故意停下想了想，引得餘湘土豆都不洗了看着她，她嘴角一翹，“因為有天賦吧。”

餘湘反應過來自己被耍，手上接了水拿指尖彈她，“......給你能的！”

沈栀被她彈了一臉水珠，拿胳膊随便抹一把就接着切菜，話趕着話聊到這，她就随口問：“你呢，很小就會做飯了？”

餘湘繼續洗土豆，手指細細致致地搓掉表皮上的泥，說：“嗯，以前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我爸做生意總是在賠，我媽就只能打好幾份工掙錢，每天回家站都站不穩了還要給我做飯，我看她那麽累，就想幫她，結果學着做的第一份炒飯還給炒糊了......”

沈栀第一次聽餘湘說起這些，她臉上有笑，語氣裏對過去的回憶也沒有怨怼，想來之後生活的結局大約不錯，就追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學啊，學着學着就什麽都會了。”餘湘洗淨了土豆，開始刮皮，“可是我什麽都學會了之後，我爸的生意也終于有起色了，他賺的第一筆錢就給我媽開了個花店不讓她出去上班了，所以我媽又閑下來了，不需要我再做飯了。”

沈栀由衷說：“真好。”真心實意的付出能換來真心實意的回報，真好。

“是吧。可是你知道麽，我爸落魄的時候，所有人都說我媽倒黴，找了個就會吃軟飯要她出去累死累活掙錢養家的窩囊廢。”餘湘扯起個沒溫度的笑，“但是我爸發達之後，還是這群人，又說我媽命好有遠見，看中的是個潛力股前期的玩命投資都沒白費。”

人情冷暖不就是這樣，潦倒時人人踩，風光時又人人捧，只是捧裏還帶着點羨慕嫉妒恨的忿忿不平，表面上恭維，心裏泛着酸水巴不得哪一

天再看你高樓傾塌。

沈栀說：“別在意，有些話不用往心裏去。”

“我沒往心裏去，我媽也沒有。”餘湘眼神裏盛着年輕氣盛的光，有對感情細碎的期待和向往，“她自始至終都覺得我爸是對的人，什麽時候都沒後悔過。”

可不是每段義無反顧的堅持跟不回頭都有好的結果。

沈栀張張嘴，忽然不知道要怎麽和她說。話題一下子扯偏，對的人這三個字有點遙遠又有點沉重的力量，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廚房裏得只剩水聲和刀刃落在案板上起落聲，沈栀的手機掐着這個時候響起，她把手機從口袋拿出來，餘湘看見屏幕上跳躍的“汪也”兩個字，拉長聲音哦一聲，随着上揚的尾音，低落的氣氛和沈栀的嘴角一起慢慢爬高。

餘湘摸了塊手巾擦手，裝模作樣地往廁所走，“喲，對的人來電話了，你接，我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