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多年之後，周築琛在人生之後的各種低谷裏，曾經很多次想過，如果當時自己選擇留下來，選擇留在林仕雲身邊，會是一個怎麽樣的結果。

真的，留下來難道不好麽？

留下來多好啊……

林仕雲多好啊，多溫柔啊，多心疼自己啊？在那之後那麽多年，再也沒有誰對自己像他一樣好過了。

再也沒有哪個夢中情人一樣的人物，像他一樣願意去愛平凡的自己了。

不道德的幸福，年少時候的自己說什麽也不肯享受，可是後來再想，就算享受了又能怎麽樣呢？

轉身就走倒是挺道德——後來那麽多年潔身自好、用心付出，從不玩弄別人的感情，從不想着騙女人騙孩子，自己向來很君子，可最後又得到了什麽呢？

快三十歲孑然一身，感覺幸福遙不可及。

反而眼看着過得好的那些人，不是花心人渣，就是小三上位。

這麽看來，當年自己的道德水準低一點的話，反而說不定會比較幸福。

那樣每天下班，自己能回到那溫馨舒适的窩裏，有林仕雲的笑容和做好的飯菜，還可以養狗逗孩子，每天性生活和諧，日子不亦樂乎……

呵，那樣滿溢幸福日子，相比眼前這堅貞不屈得來的慘淡又毫無希望的人生，也真是……有夠嘲諷的。

——

林仕雲不能接受周築琛單方面提出的分手。

他每天都來找他。周築琛不再回那個家，他就找到學校來，找到教學樓，找到宿舍裏，極盡所能地糾纏求他原諒。

周築琛簡直都瘋了，他躲到哪裏都能被林仕雲找到。分手之後，他也很想林仕雲，因而更不希望每天都見他，而每一次見面，都是一次更大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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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居然持續了小半年。

在這小半年的時間裏，林仕雲的兒子已然出生，老婆不同意離婚，家裏人也以孩子為由全然反對離婚，各種各樣的事情弄得他心力交瘁。而周築琛也被攪合得全然不得安寧，完全沒時間看書複習，考研分數自然也是滑鐵盧般一塌糊塗。

那一天晚上，他又在學校裏被林仕雲堵到了，兩人拉拉扯扯，從校門口拉扯到旁邊的酒吧街，周築琛慌不擇路，夾着尾巴躲進了一家嘈雜無比人多得要命的酒吧，借以不聽林仕雲的那些讓他動搖的話語。

“小琛，你聽我說——”

周築琛撥開人群，屏息一直向前躲。

“小琛，你等等，拜托你聽我說！”

“抱歉啊，請問你要說什麽？”

優雅的聲音，伴随着周築琛前胸撞到硬邦邦的一堵肋骨牆一起緩緩響起。周築琛一愣，還沒來得及擡起頭，就被前面那個人按住了雙肩一扭，他的身子就整個兒被轉回過去了，正面對着氣喘籲籲的林仕雲。

而此刻他身後的那個人，身上飄着周築琛并不陌生的古龍水香味。一雙修長而緊實的雙臂不由分說環住了他的肩膀，尖下巴抵在他肩骨上。

“親愛的‘小琛’啊，他是誰？”

林仕雲停住了腳步，面容驚疑地看着周築琛身後容貌嚣張帶着邪魅微笑的美男子。

他從來沒有聽周築琛提到過這樣一個人，也從來沒有在周築琛身邊見到過這樣一個人。

可是看這個人的模樣，他看周築琛的眼神和那顯然親昵态度，他顯然不是第一天認識周築琛了。

“你好呀，”那容貌無可挑剔的美男子從周築琛身後身處一只手：“我叫肖昊，是‘小琛’的新男友，你就是那個前任吧？你不知道麽？小琛已經是我的了，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情的話——識相就快點消失吧你。”

林仕雲馬上就急了：“小琛，他是誰？”

“都說了我叫肖昊，是你前男友的新男友，還問什麽問啊？”肖昊不耐煩地瞪了林仕雲一眼，兩只手從前胸暧昧地摟抱着周築琛，順便臉頰親昵地蹭着周築琛的臉，還性感地舔了舔舌頭。

“小琛寶貝兒，我還以為你的口味一向是許旭那樣的小白臉呢，什麽時候換成玩大叔啦？還弄得人家大叔跟在你屁股後面求着你，我看你小子這幾年挺有長進的嘛！”

“不是你想的那樣。”周築琛小聲道。

肖昊低低冷笑了一聲，一把将周築琛拽到自己身後，擋住了要過來搶他的林仕雲。

“我說，大叔，你別随便碰我的人好嗎？”

“你才是，你從哪裏冒出來的！小琛，這種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你不要被他騙了！”

“我不是什麽好人？可是你的寶貝兒現在愛的是我啊，”肖昊說着，側過頭來，勾起他那貓兒般的嘴唇：“周築琛寶貝兒，你自己說，你要跟他走麽？還是留在我這裏？”

周築琛說不出話來。

“哎呀，真是太讓我失望了，這可是本公子我和這種大叔耶，真那麽難選麽？”肖昊眨了眨眼睛：“我怎麽看都完爆這個大叔吧？小琛你的腦子真的是越來越不好使了！不過，我就喜歡你笨笨的樣子。”

“小琛！你跟我回去！”

手腕被林仕雲抓住，周築琛一個激靈擡起了頭，眼眶通紅。

“林仕雲，我是不會跟你走的。我們已經分手了！”

“大叔，聽見了吧？”肖昊聞言，再度菟絲子一樣整個人纏在了周築琛身上：“人家都說已經分手了，您那麽大年紀的人，繼續糾纏下去也太沒有意思吧！我說句您不愛聽的，人家周築琛可是我這個年級的人，你就算想老牛吃嫩草，和我相比，也得有點兒本事不是？”

“小琛你還太小，這種人不行的，你不要被他騙了！快跟我回家！”

“哪那麽多話呢！給你臉還不要了是麽？”肖昊臉一沉手一揮：“保安，給我吧這個人弄出去！”

幾個彪形大漢，真的出現在他們左右。

後來周築琛才知道，這家店早在一年前就被肖昊給盤下了，所以這家店其實就是肖昊的店，他既然是老板，保安自然聽他的差遣，他要趕誰出去誰就得滾蛋。

不管怎麽說，能讓林仕雲從自己面前消失，周築琛還是長出了一口氣。

在酒吧光怪陸離的燈光下，周築琛面對着眼前近兩年不見，已經落得更加英俊出挑的肖昊象征性地點了個頭：“謝謝你替我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