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你好,我叫洛。”
洛識微彎下腰,他摸了摸這只雪團子的腦袋,笑着問:“你叫什麽名字?”
雪團子歪了歪頭,似乎在思索些什麽,然後一本正經的告訴他:“你可以像哥哥那樣喊我弟弟,或者像其他人那樣喊我小少爺。”
洛識微的表情有些古怪。
小雪離話不少,但是完全沒有洩露任何信息,年齡這麽小就學會謹慎了嗎?
“可是你說了這麽多,我還是不知道你叫什麽啊。”
“我都已經告訴你了啊。”雪團子一臉鄙視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洛識微:“……”
“他沒有名字。”惡靈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看起來這兄弟倆并不能看到他,只有洛識微能聽到他近乎嘲弄的笑聲。
他說:“原來你是打的這個主意,我是好哥哥,想通過時間回溯來尋找我的名字嗎?那你可真是打錯算盤了。”
“為什麽?”洛識微不動聲色的問。
惡靈的唇貼在他的耳邊,冰冷陰森的氣息在他的肌膚上萦繞,他輕輕一笑,卻帶着一股天然的惡意,說:“因為我們根本都沒有名字,無論是我,還是那個病秧子。”
……沒有名字?
洛識微驚訝于這個回答。
小雪團子還在奇怪的看着他,問:“什麽為什麽?”
“弟弟,過來。”
相比于小雪離的懵懂單純,哥哥明顯要沉穩的多,他謹慎拉過弟弟遠離這位黑袍來客。
雙生子哥哥的銀色的長發垂在身後,綠色的瞳膜尚未完全退去,瞳孔顏色尚淺,卻不掩銳利,俨然已有後來的執政官雛形。
他道:“弗萊道格家族交往的貴族客人,從不被允許進入這間房間,更別提沒禮貌的詢問這種話題,你不是我們的客人,你是誰?”
那張尚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卻硬端起嚴肅的模樣,努力做出超兇的表情,試圖吓退敵人。
洛識微向前邁了一步。
哥哥立刻帶着弟弟,齊刷刷的後退一步。
雙生子端着一模一樣的臉蛋,警惕的看着他。
洛識微伸手,戳了戳哥哥鼓起來的臉頰。
噗……
小執政官超兇的表情洩氣了,他甚至有些惱怒的揮開洛識微,斥道:“出去,你這個讨厭的不速之客!”
洛識微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執政官閣下小時候也這麽可愛嗎?】
他說着,只覺得脖頸一痛,表情瞬間扭曲起來。
惡靈咬住他的脖頸,狠狠地磨了磨牙,陰冷的聲音萦繞在他的耳邊輕輕呢喃:“哥哥,你這樣的話,阿離會傷心到控制不住自己的。”
“我的小阿離,這麽看起來,你和你哥哥小時候還頗有點兄弟情深啊,怎麽後來就成那副模樣了呢?”洛識微調侃道。
小雪離見哥哥受欺負,立刻拔起書桌前的木劍對準他,脆生生的嗓音帶着一股銳氣:“你到底是誰!”
見他沒有反應。
謹慎的哥哥已經果斷跑到床邊,拉響了警笛聲,霎時間警報傳遍整個城堡。
霎時間,立刻就有警衛隊沖進了雙生子的兒童房。
然而,黑袍少年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洛識微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換了地方,也換了年代。
他站在弗萊道格城堡的大廳中,環顧着昌盛時期的城堡,明亮的窗戶照進來絲絲縷縷的陽光,腳下的天鵝絨地毯輕柔軟綿,穿着華麗衣裙的侯爵夫人從大門外走了進來,臉上卻泛着些許憂郁的神情。
“親愛的,你的表情告訴我,今天的下午茶聚會并不愉悅。”年長卻無損英俊的侯爵笑着調侃自己的愛人。
夫人看了一眼丈夫,卻幽幽的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侯爵立刻生前去哄。
洛識微與惡靈站在隐蔽的角落裏。
他也在調侃惡靈:“你的父母看起來非常恩愛。”
“這是當然,他非常愛她,否則的話在她生下禁忌的雙生子後,早就應該把她驅逐出城堡了。”惡靈懶洋洋的說。
洛識微很奇怪:“雙生子不是你們家的傳統嗎?”
惡靈輕笑了一聲,語氣非常古怪:“那是我在之後才有的傳統。”
也就是說,他們兄弟倆,是第一代雙生子。
洛識微也聽到了這對夫妻的對話。
侯爵夫人在抱怨宴會上有人在炫耀孩子,而她卻沒辦法将孩子帶出去,甚至到現在,外界都不知道他們的孩子長什麽樣。
侯爵卻不急,他笑了笑,說:“快了,親愛的,很快我們的孩子便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了。”
夫人很驚訝:“您決定好選誰了嗎?”
她猶豫了一下,說:“應該是弟弟吧……畢竟他是個健康的孩子。”
“不,我要看他們的表現。”侯爵說。
自幼,兄弟倆接受着同樣的教育,無論衣食住行都是公平對待,唯獨這一次,侯爵只拿出來一支羽毛筆。
他對雙生子說:“這根羽毛筆獨一無二,如果你們想要的話,就自己争取吧,看誰能得到它。”
侯爵将羽毛筆放在了書房,等待兄弟倆各顯神通。
“要開始競争了嗎。”洛識微倒是沒有驚訝,恰恰相反的是,他沒想到時隔這麽久,竟然才開始競争。
弟弟看起來是剛從馬場回來。
他穿着一身騎馬服腳踩長靴、身形颀長,陽光照在銀色的短發上灑上一層金邊,少年面含笑容意氣風發,對着哥哥眨眨眼,講:“哥,這支羽毛筆很漂亮,我可不會讓給你哦。”
“好,那我們各憑本事。”哥哥輕笑了一聲,同樣沒有退讓。
比起活潑健康的弟弟,哥哥的身體顯然要虛弱的多。
他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的長袍,銀色的長發安靜的垂在身後,唇邊泛着淺淺的青白色,少年手握書卷,恬靜溫和,卻又多了幾份不可捉摸的神秘感。
待人走離開之後,他才低低的咳嗽了一聲,回過頭去,那雙淺綠色的瞳孔清明而銳利,直至角落中的身影,他笑了笑,說:“七年過去,又見面了。”
洛識微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問:“你似乎并不驚訝。”
哥哥笑了笑,顯得冷靜而睿智,他說:“你身上的衣服繡着弗萊道格的族徽,又能在城堡裏來去自如不被發現,我猜你應當是幽靈吧。”
七年過去了,現在的哥哥已經初具執政官的雛形,開始不好欺負了。
洛識微“啧”了一聲。
“你很看重那支羽毛筆。”
哥哥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說法:“我想,弟弟應當也是,父親的意思其實很明顯,不止是一支羽毛筆的問題,更是我們兄弟倆必須要開始的戰争。”
他望向騎馬的身影,聲音緩緩沉下來:“弗萊道格家族的繼承人,注定只有一個。”
哥哥已經開始有這個覺悟。
洛識微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隐了下去。
他去見了弟弟。
弟弟坐在馬上,朝他笑的燦爛明媚,一挑眉,也是絲毫沒有驚訝,只說:“又見面了,神秘的黑袍先生。”
“又見面了,可愛的小雪團。”洛識微含笑看着他。
“啧。”
少年從馬背上跳了下來,雙手插在口袋上,對他說道:“看來你已經和哥哥聊完了。”
顯然,當時那種情況下,他也有察覺洛識微的存在,卻沒有點破。
即便是沒有黑化的傻白甜雪離,仍然不是個蠢貨,甚至敏銳的可怕。
洛識微笑了笑,說:“他對這支羽毛筆志在必得,我想你也是。”
“當然,誰不想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呢?”少年回答的坦坦蕩蕩。
“所以你做好和哥哥開戰的準備了嗎?”
弟弟朝他狡黠的眨了眨眼:“如果你告訴我,哥哥準備用什麽辦法拿走羽毛筆,我就告訴你我的想法。”
洛識微誠懇的回答:“可惜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那就算了,反正最後都是我贏。”少年聳了聳肩,看起來自信的有些張狂,他挑了挑眉,似乎完全已經沉浸在自己得勝的未來畫面中。
他對洛識微說:“不過我已經想好了,即便是我贏了,未來也不會把哥哥一直困在城堡裏的,我允許他與我站在同一片天地下。”
雪離說完,騎馬離開。
洛識微望着駿馬飛馳的影子,看也不看身後籠罩的黑影,他說:“你那時候看起來好甜啊。”
惡靈伏在他的身後,抱怨道:“哥哥,你不要看他,阿離現在也很甜啊。”
啧,很好,連自己的醋都吃。
洛識微側了側首,問他:“你不準備去改變一下結局嗎?”
“有什麽必要嗎,這不過是一段記憶而已。”惡靈懶洋洋的對他說:“那個病秧子只是在羽毛筆中做了點手腳,讓你能通過刺激我,時光回溯當時的畫面而已,并不能改變現實。”
“那結局到底是什麽?”洛識微問:“最後你棋差一招,讓他拿到了羽毛筆?”
回應他的,是雪離的一聲冷笑。
洛識微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麽當時,執政官沒有承認他獲得了勝利。
因為當時的弟弟根本不是無的放矢,他狂妄的自信也沒有翻車,少年順利的拿到了羽毛筆。
他獲得了勝利。
但是卻沒有得到以弗萊道格獨生子身份走出去的機會。
因為哥哥毀掉了那支羽毛筆。
然而他與父親談了一晚,在深夜,他終于擁有了一個名字:阿格爾·弗萊道格。
刻在弗萊道格族譜上,這一代獨生子的名字。
那病弱美貌的少年,站在黑暗之中,淺綠色的瞳孔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他居高臨下的看着親弟弟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沙啞的嗓音平靜的冷酷:
“你的頭腦太天真了,完全擔不起家族衆任,我的弟弟,這才是你輸掉的根本原因。”
阿格爾冷漠的離開了。
少年仇恨的望着他的背影,眼眸中泛着血紅的顏色。
“……真狠啊。”洛識微輕聲喃喃。
少年雪離篤定自己能贏,卻還想着和哥哥一起分享,但這個傻白甜卻怎麽都沒想到,他雙生子哥哥早已展露出冷血殘酷的本質。
利益至上。
可以想象的出來,弟弟被打擊成了什麽樣子。
“弟弟這就徹底輸掉了繼承人的身份嗎?”洛識微問他。
惡靈顯得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說:“好戲當然不會這麽快結束,別急,等他被關在黑暗的地下室中苦熬三年,再出來後這場戰争才算有意思。”
“還要等三年?”
“不然呢?”
洛識微沒有回答,他走上前去,一只手搭在了弟弟的肩膀上,輕聲問:“你還好嗎?”
少年沒有回頭。
他的頭顱下垂,神情掩在黑暗中晦暗不清,慢慢的、他發出一聲低低的、扭曲的笑聲,說:“黑袍先生,你看我這副模樣恐怕也好不到哪去吧。
我親愛的哥哥,他說的一點都沒錯,我真是蠢斃了,我想我需要深刻的複盤反省。”
聽起來有點瘋癫,但還沒進化到雪離這種黑泥精的程度。
洛識微想了想,慢吞吞的提議:“如果你覺得難過的話,或許我可以給你一個擁抱?”
下一秒,少年已經撞了上去。
是的,仿佛小鹿沖撞一般,他整個人都撞到了洛識微的懷中,後者身體一晃,被他壓了牆上。
緊接着,洛識微就“嘶”了一聲。
媽的,果然不愧是熊孩子。
不管是少年弟弟,還是現在的雪離,都特麽喜歡咬他。
還咬的賊疼。
惡靈的黑影更加濃郁了幾分。
洛識微無語的看着他怨念仇恨的目光,那嫉妒的表情簡直就是要殺死以前的自己。
至于嗎,這也吃醋?占有欲是不是有點太強了啊,阿離弟弟。
但洛識微卻有點顧不上調侃了。
他拍了拍少年的腦袋,咬牙切齒的提醒道:“寶貝,你再不松口,這口肉就給我咬下來了。”
他說着,聲音突然停止。
因為洛識微清晰地感受到,懷中美少年的身體在小幅度的顫抖。
是暴躁、委屈,還是極致的怒焰。
他拍着對方腦袋的手一頓,還、還有心疼。
傻白甜這次是真的被欺負慘了。
“黑袍先生。”
洛識微聽到了少年微啞的嗓音,帶着些許的鼻腔,他毛茸茸的腦袋在他的脖頸處蹭了蹭,委屈又無助:“作為敗者,從今以後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沒有姓名、沒有家人,在這個弗萊道格城堡甚至都不會留下一絲痕跡,他們選好了繼承人,肯定會處理掉我的,我該怎麽辦?”
少年仰起頭,淡綠色的雙眸泛着水意,可憐至極。
洛識微嘆了口氣,安慰道:“不要怕,你哥哥身體不好,所以在治愈他之前,保險起見,他們不會處理掉你的。”
“只是身體有些虛弱而已,并不影響他什麽……”
少年咬了咬唇,輕聲的說:“除非、除非哥哥重病,我才能留有一線生機,黑袍先生,你能幫幫我嗎?”
洛識微垂眸,望着他可憐又無助的模樣。
卻透過楚楚可憐的少年,看到了他冰冷扭曲、充滿憎恨與殺戮欲望的的心髒。
這一刻,這個精于計算、善于僞裝的少年,慢慢的與雪離開始重合。
從此以後,也不會再有傻白甜了。
就這麽被染黑了啊……
洛識微心裏感慨了一句,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那麽,我能為你做點什麽呢?”
……
…………
………………
十日後,哥哥阿格爾中毒,本就虛弱的身體遭遇重創,徹底癱瘓,從此只能坐在輪椅上。
黑化後的弟弟,帶着他滿腔歹毒的心髒,開始反殺。
惡靈的黑影站在洛識微的身後,陰沉惡意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你的慫恿,讓這場毒殺提前了三年。”
美貌的少年弟弟站在洛識微的面前,他真誠地擁抱着他,在他的另一邊耳邊輕聲呢喃,聲音甜蜜如霜:“黑袍先生,是你拯救了我,我想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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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