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孟禾知道他們對自己和顧成宴談戀愛格外反對，但沒想到會這麽反對，她有些悲傷得看着眼前的江婉柔，輕聲問道：

“媽媽，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嗎？”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甚至聲音也是格外輕柔地，江婉柔卻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悲傷，她平日明亮清澈的眼睛此刻像黯淡了的星辰，失了璀璨的光彩，灰暗又寂靜。

江婉柔一時有些怔愣，在她的記憶裏孟禾似乎從來沒有這麽悲傷過，孟述禮曾經一巴掌打得孟禾嘴角流血，她也沒有怎麽哭鬧過，只是眼神擔憂地湊過來看着她，問她有沒有事。

她一時有些猶豫，但早上季家夫人打電話說的話還猶在耳畔。

“我姐姐家的那個姑娘昨天晚上去了，化療化得頭發都掉光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啊，所以說這女孩子要好好教養，讓她們學會愛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學校禁止早戀做的實在太對了，可是他們就是不聽，我姐姐眼睛都哭腫了，那又有什麽用呢？孩子沒了就是沒了。”

江婉柔的眼神一瞬間堅定了下來，她寧願孟禾此時怨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落到那種境地。

“囡囡，不是媽媽不讓你談戀愛，但是什麽事情都是有順序的，你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學習，而且……”江婉柔語氣頓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她知道女兒向來是最會為別人考慮的。

“而且你顧叔叔很早就替成宴安排好了出國留學，以後這個家裏都是要靠他的，他現在不去留學，相當于自毀前程。”

“出國留學？哥哥拒絕了？”孟禾驚訝的問道。

“對，他說想留在這裏。”江婉柔摸摸她的頭，溫和道。

孟禾沉默了，她喜歡顧成宴是真的，但她從來沒想過讓顧成宴為了她毀了自己的前程。

江婉柔看出了她猶豫的神色，咬咬牙，還是說出了憋了很久的話，“囡囡，顧叔叔待媽媽很好，我們現在也有了孩子，囡囡也會有一個弟弟或妹妹，媽媽希望我們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父母恩愛，兄弟姐妹相親相敬。”

孟禾聽懂了她的意思，江婉柔有多想要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她也知道，她和顧成宴的戀愛已經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了。

他們的戀愛，會毀了顧成宴的前程，毀了顧向東多年來鋪好的路，毀了江婉柔對幸福家庭的幻想，甚至是毀了顧家和顧氏公司的未來，會被別人在背後說閑話唾棄，不僅是江婉柔和她，那還在肚子裏不知性別的孩子也會受到牽連。

她心口鈍鈍的痛，不深刻，卻綿長細密，蔓延到身體每個角落，她知道比起這些世俗的繁冗和偏見，他們的愛情不值一提，無足輕重。

“媽媽，我會提分手勸哥哥出國的，你放心吧。”孟禾低着頭道。

江婉柔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聽到她的話還是松了一口氣，心中也多了一絲愧疚，不過這樣是最好的了，她不覺得年少刻骨銘心的愛情能有什麽好結果，她和孟述禮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媽媽相信囡囡可以處理好的，班主任今天打電話說囡囡這次考試考了第三名，媽媽知道我們囡囡是最棒的，一定會考上理想的大學，囡囡會有很好的未來。”江婉柔帶着輕松的笑鼓勵道。

孟禾扯着唇勉強笑了笑，她能考這麽好，都是多虧了顧成宴每天的輔導，數學老師都誇她進步了很多。

等江婉柔出去孟禾才拿起手機翻到和顧成宴的聊天界面，最近的一條消息是顧成宴的囑咐她好好吃飯，不要一個人去小巷子那邊……

她動了動手指，一時不知道如何說出口，她想過他們會分手，但大多都是顧成宴提起，而她怎麽盡力去接受才顯得體面一點，從來沒想過是自己提出的，低下頭看了聊天記錄好一會，才顫抖着手指敲起了字。

“顧成宴，我們分手吧。

我和你在一起本來就是為了報複你之前的欺辱，現在發現太幼稚了，我有另外喜歡的人了，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

你送的東西我也會還給你的，我想你也發現了，我一件都沒用，用你的東西讓我惡心，就像你親我一樣惡心。

像你這樣虛僞惡劣的人恐怕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嫌棄，如果你确實難過了，我很開心，證明我成功了。

不要再死皮賴臉聯系我了，我怕被我男朋友看到。”

……

她用盡所有可能的借口，惡毒的語言去結束這段關系，用力點下發送的那一刻，孟禾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他們真的結束了，沒有什麽未來以後了，以顧成宴那樣驕傲的性格，再喜歡也不會多糾纏了。

他們短短三個月的感情，用盡了她所有的勇氣，卻注定沒有一個好結果，就像顧成宴在顧宅那晚帶她去看的玻璃花房裏的昙花，美麗驚豔卻也終究不能長存。

她之前的堅強和平淡再也假裝不了，關了手機埋進被子裏“嗚嗚”地哭出了聲，聲音聽着便讓人有些心碎，小姑娘蜷縮成一團，哭得身子顫抖，又刻意隐忍着，手指緊緊抓着被子，像受傷的小獸，躲在角落舔舐着傷口。

……

之後孟禾便刻意不去打聽顧成宴的消息，她把那些禮物放回了顧成宴的房間，換了新的電話卡，以學習為理由和江婉柔商量了一下，又搬回了學校住宿。

後來無意聽到老師談論他去了國外多麽出色的大學，未來多麽光明，她也只微微扯開嘴笑了笑。

沈嘉行專門跑來問他們是不是真的分手了，孟禾也只是輕飄飄的分了兩個字，冷淡得有些不近人情，沈嘉行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離去。

後來又偶遇了一回季薇，她這次沒有假裝客氣禮貌地過來問候，而是眼神中帶着憐憫和嘲諷瞥了她一眼，孟禾只淡淡掃過，她大概知道季薇在嘲諷什麽，那些照片也很有可能是她寄的，但那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分手是她說的，不單單是因為照片。

一月末孟述禮和江婉柔舉行了婚禮，孟禾感冒了并沒有去參加，那是顧向東和江婉柔的婚禮，辦得格外盛大，x市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她去了大概也只會讓江婉柔徒增尴尬。

這場感冒持續了整整半個月，病好後孟禾仿佛大夢一場，清醒了不少，她和秦小月報了去q省的旅游團。

秦小月也知道孟禾分手了，但是她并不敢多問，因為孟禾雖然看着正常，但總是會神情恍惚地看着某一個地方發呆，直到來了q省才看出她有了幾分活力，臉上有了笑容。

她們特意穿了紅色長裙去了有“天空之境”之稱的茶卡鹽湖，湖水清澈透明，雲朵高高飄蕩在天空，相映相襯，水天一色，格外美麗，讓人心胸也開闊了幾分。

“囡囡，看這邊。”秦小月拿着專門借來的相機喚了孟禾一聲。

孟禾下意識帶着笑轉頭望去，秦小月按下了快門，相機裏的女孩一身紅色長裙，頭發随意披着，被風吹得略有些淩亂，她正好轉過頭帶着笑看向鏡頭，皮膚白皙到沒有一點瑕疵，五官精致動人，美得驚心動魄。

這張照片後來被秦小月拿去參加了一個小攝影比賽，還得了冠軍，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次旅游回來仿佛打開了心結，孟禾又恢複了以前的模樣，笑容也回到了臉上，江婉柔松了一口氣，她自然也看出孟禾之前精神狀态不好，卻也沒有辦法，現在孟禾又恢複了以前的樣子，讓她終于放下心來。

二月快開學的時候x市又發生了一件對這些上層家族來說挺津津樂道的事，齊家的小少爺齊盛銘被爆出不是其父齊敬生親生的，也不是小三的孩子，這就好玩了。

當天兩人便被齊敬生掃地出門，哪怕白翠蓮沒有給他戴綠帽，這麽多年的蒙騙也讓他難以忍受，這件事一時間淪為x市的笑談。

孟禾還是從學校裏同學口中聽到這件事的，昔日裏肆意昂揚、桀骜不馴、很多女孩暗戀的富家少爺此刻成為了大家口中的笑柄，齊盛銘也沒有再來過學校，一瞬間只剩下沈嘉行一個人，孟禾有時路上見到他，也只是禮貌的點頭打個招呼，再也沒有深入交流過。

……

齊盛銘沒想到自己能狼狽到這種地步。

他們是當天便被趕出了齊家，齊敬生還算仁慈，允許他們帶了自己的證件，他和白翠蓮出了門，兩兩對望着。

“我的親生父母是誰？”沉默了一會，齊盛銘還是問了出來。

說實話他并沒有多少傷感的情緒，白翠蓮自小便對他非打即罵，後來兩人被接來了齊家，白翠蓮表面上關心照顧，私下裏對他其實沒有什麽好态度，他也曾懷疑過自己不是親生的，卻還是沒有去做鑒定，沒想到倒是齊敬生起了疑心，率先去做了。

“不知道，我的孩子生下來就沒了，要不是沒了生育能力，也不會在醫院撿你這個掃把星。”白翠蓮冷冷道，反正也被發現了，她也懶得再裝了，她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就是為了榮華富貴，最後還是美夢一場空。

“哪個醫院？”

“忘了，小縣城的破醫院，我怎麽記得。”

齊盛銘沉默了。

“卡裏還有點錢，是這些年我自己賺的一些，密碼是你的生日，你拿着吧，我們也就沒有關系了。”齊盛銘将手中的卡遞了過去。

白翠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拽了過去，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