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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工作。”
龐貝拿着劇本, 低下頭去,給了喻幸一個她認為很合理的回答。
喻幸許久沒說話,扔掉煙走到沙發邊上,自如坐下, 問她:“要我幫你什麽忙?”
仿佛已坦然接受龐貝的工作內容。
龐貝抓住他的手, 指尖被煙頭燙傷, 痕跡觸目驚心。
十指連心, 她不禁問道:“不疼嗎?”
喻幸任由她拉着他的手, 視線落在她柔和的面龐上, 吐出兩個字:“有點。”
龐貝無語地白他一眼, 起身去找碘伏和藥。
但一起身, 她壓根想不起來碘伏和藥在哪裏。
驀然回想起來, 以前她磕着碰着都是喻幸像魔法師一樣變出創可貼和藥, 她從來都沒操心過這些細節。
她在家裏習慣了保姆和助理去做,出來之後習慣了喻幸替她做。
喻幸見龐貝腿都不知道往哪裏邁, 給她指路:“在玄關的櫃子上。”
龐貝去玄關處找藥。
櫃子上有一個大的藥箱,家庭常用藥和保健品, 整整齊齊地擺在裏面, 從外傷到健胃消食片和維生素,應有盡有。
她以前沒關注過這些細節,現在才發現,喻幸還真的是好細心。
龐貝拿了碘伏和燙傷藥,以及一截紗布、一卷膠帶。
為了便于上藥,她蹲在沙發跟前,準備替喻幸先消毒。
喻幸胳膊擱在膝蓋上,微俯身,低下頭打量着膝前為他上藥的龐貝。
龐貝感受到來自于他的異樣目光, 擡頭看着他,手上動作也頓住了,問他:“幹什麽這麽看着我?”
喻幸眨着眼,淺色的眸子,說不出的深沉晦暗,忽亮起一點光,說:“還是第一次這麽看你,從上往下。”
龐貝輕笑,奇奇怪怪,這個視角有什麽稀奇的。
龐貝很緊張地說了一句:“我要開始上藥了。”
像是士兵開戰之前,同敵人宣布一聲“我要開|槍了”。
喻幸忍不住問:“你會上藥嗎?”
龐貝給自己上藥當然沒問題,但是也沒給別人上過藥,拿捏不好力度,被喻幸一問,更不知道怎麽下手。
“行了,你閉嘴吧。”
“……”
龐貝用碘伏棉簽沾濕,顫抖着塗在喻幸指腹上,離得這麽近,她才看清楚,都燙掉了一層皮,隐隐見肉。
這感覺,就像是親眼看到別人的指甲蓋被取掉,自己也跟着疼似的,她心口 一揪,顫抖着給喻幸上藥。
喻幸見龐貝太緊張,平靜地告訴她:“沒那麽疼的。”
龐貝大着膽子,給喻幸塗上碘伏,又往他傷口塗燙傷的藥膏。
整個過程,他當真沒有一點疼痛的反應,就像他說的,沒那麽疼似的。
龐貝給喻幸包紮上紗布,才松了一口氣,如蒙大赦地坐在沙發上,問他:“喻幸,你真不怕疼,還是強忍着?”
“有區別嗎?”喻幸拿起劇本,等着幫龐貝的忙,可龐貝沒有急着跟他說具體要怎麽做,而是問他:“明天是你爸的忌日,你想回玉川嗎?”
“不回。”喻幸又說:“以前都不回,現在更沒必要回。”
龐貝問:“你在恨你爸爸?”
喻幸沉默了。
龐貝拿起手機,一下又一下地按動解鎖鍵,像一個玩弄點燈開關的小孩子。
喻幸在輕微的按鍵聲裏,回答她:“不恨。”稍頓一瞬,繼續說:“但也僅僅只是不恨而已。”
父親當着他的面喝藥死去,盡管他後來才知道,父親是因為病得太痛苦,急求一個解脫,可在那之前,他無法理解父親的行為。
那種恐慌與茫然的情緒,像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着他的童年,每當有快樂的事情發生,陰影就會不動聲色移動過來,剝奪他所有的樂趣。
而當有更難過的事情發生,這團陰影就趁機滋生出更多的陰暗部分,重新攢成更巨大的一團黑影,密布在他童年的每一寸光陰之中。
喻幸記憶裏關于父親的事太少了,父親死的時候,是他們見的最後一面,也是最令他深刻的回憶。
談父愛,談不上。
談恨,因愛才生恨,所以也沒有。
一切止步于此。
龐貝輕聲地問:“奶奶說,你每到這時候,就睡不太好。”
喻幸說得很理智客觀:“已經成為生理層面的疾病,我也無法攻克。”
他心裏已經不常記起病的根源所在,他說:“可能就是每年這個時候,習慣了失眠。”
好平靜的語氣,好平淡的陳述,不需要她安慰,不需要她心疼,可龐貝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一股淡淡的哀傷。
“你呢?”
“我……”龐貝想起龐中林,視線不由主上移,說:“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怪過我爸爸。”
龐貝想起龐中林,心口一直是又軟又熱的。
她爸爸真的很忙,待在家裏的時間不多,但是從小到大,每一個佳節,他都如期出現在她身邊。
關于父親的記憶全是美好的,哪怕龐中林最後以那樣的方式離開,她也只是覺得,她爸爸累了,她爸爸也有承受不住的時候。他已經對她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後面的路她要自己走了。
所以龐貝沒怪過龐中林,只是想他,非常地想他。
“喝點酒吧。”
龐貝突然特別想喝酒,她去酒櫃找酒,在一衆酒之中,挑了玉川的竹酒。
龐貝還是第一次喝玉川竹酒,倒了兩杯,問喻幸:“這酒什麽時候拿過來的?”
“ 高予諾帶來的。”喻幸說:“度數不低,少喝點。”
龐貝沒聽他的,一下子倒了大半杯,遞給他一杯,自己一杯。
“幹杯。”龐貝自顧和喻幸碰一下杯,抿上一口。
“空腹喝酒不好,我去拿點吃的。”喻幸起身,龐貝拽住他衣角說:“不用拿,我已經吃了。”
喻幸說:“我沒吃。”
龐貝笑了一下,他這食欲來的還真是突然。
喻幸回隔壁弄了點食材過來。
龐貝跟去廚房,“這麽晚了,你要做菜?你平常住這邊,還自己做菜?你這麽閑的?”
喻幸系上圍裙,“下面條。平常不做菜,現在就會個面條了,炒菜步驟都快忘幹淨了。”
他也不閑,相比起同身價的人來說,他娛樂活動可以說是沒有,這些看似閑散的事,全是忙裏抽空做的。
喻幸下面條還是熟練的,且面條熟的也快,十來分鐘就好了。
龐貝被勾起食欲,戰場轉至吧臺,兩人分食一碗面,喝着點酒,時間就到了九點半。
龐貝拍戲累了一周,吃飽更犯困,劇本是懶得看了,只想洗澡睡覺。
喻幸見她困了,自覺地離開。
十點的時候,龐貝從浴室出來,吹幹頭發去陽臺,卻看到喻幸也在陽臺。
“……”
“……”
隔着陽臺,龐貝打開玻璃窗,問:“還是睡不着?”
喻幸點了點頭。
龐貝抓了抓頭發,剛洗完,又不困了,她關上窗之前,說:“那你還是過來幫我對一下劇本吧!”
喻幸一分鐘之後就來了。
兩人重新坐回沙發上,龐貝找出原來的相機,擺在架子上,調整好拍攝模式,換上一條紅色的交領裙子,散落長發,說:“你幫我入戲,等我入戲了,你就離開鏡頭,我自己發揮。”
喻幸輕壓下颌。
倆人同時看劇本,龐貝指着“死別”的主題給喻幸看。
短劇本上寫着,亡國公主與驸馬死別,臨死前公主與驸馬一吻訣別。
從龐貝拍攝角度看,她需要做的就是閉眼,迎合一吻。
而儲斯則那邊,則是俯身壓下傾身而吻。
龐貝扶了扶喻幸的肩,說:“你不用動,我看着你就行了。”
她凝視着喻幸,借住他臉龐漸漸入戲,眼裏蔓延出亡國公主的悲哀與凄涼,她朝着喻幸的唇角,緩緩擡起下巴,若即若離之間,拿捏準了角色的狀态,她正要示意喻幸出鏡頭的時候,他已摟着她的腰,吻了下來。
龐貝睜圓眼睛直視近在咫尺的喻幸,無聲吶喊:是讓你來幫忙,不是幫倒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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