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燕兒飛

羅用原本也是為了讓自行車這個東西能更容易推廣出去,所以才定了三百文錢這個比較親民的價格,因為全車都是木竹結構,再加上一些麻布和羊皮,造價原本也是不高。

待到郭安他們來了,雖知這些貴族郎君口袋裏頭都是有錢的,卻也不好把人當冤大頭宰。

“三郎,此車名何?”郭安問道。

“燕兒飛。”羅用笑答。

院外,衡玉父子三人,此刻正在指點村人制作鏈條和車輪墊,自從羅用給了衡玉那張圖紙之後,衡玉便托人帶話,将自己的兩個兒子喊了過來,從此三人便一直住在那邊的院子裏。

早前,羅用跟衡玉說過,他不欲以自己之名冠于此車,衡玉若是願意便用他的名字好了。

衡玉聽聞此言,甚為心動,至于羅用說的将名字安在車上被人騎什麽的,他是半點都不在意,被人騎又如何,那謝公屐不是還被人踩呢麽。

只是心動歸心動,衡玉那兩天思來想去,終究還是認為此時不妥,他衡家兒郎雖無盛名,卻也是代代清白,現如今他若行此冒名之事,後世兒孫又以此為榮……想想便叫人羞臊難當,怕是在陰曹地府也不得心安。

這車子,他師父雖說不欲以己之名冠之,但終究是他想出來的東西,自己若将名字冠上去了,世人便以為這是他衡玉做出來的東西,他若是沒有那麽做,給車子另取一個名字,別人就會問,此車甚好,是何人所制?

思來想去,衡玉終究還是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冠到這個車子上面。

羅用得知這個事情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

在他看來,這就是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啊,自己不想要,便叫衡玉頂上去,橫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弟子發達了,他這個當師父的也不是沒好處。若是能将這些弟子通通培養出來,那他将來可就是一代宗師了,那社會地位,還有将來可以動用的力量,和今日絕對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羅用認為,在這些弟子們身上搞搞投資,那還是很有回報的。至于背叛師門什麽的,這年頭還真沒幾個人會那麽做,這種事,在這個時代,一般人根本連想都不會去想。

這時候的人将善惡分得十分清楚,并無後世那些沒有絕對的善惡之說,惡人便是惡人,一旦被打上了惡人的烙印,全社會都容不得他,背叛師門的行為,在當時這些人看來,絕對是惡到不能再惡。

結果衡玉卻說,自己也不願意将名字冠到那車上,羅用勸了勸,終是沒勸動。

心裏遺憾的同時,也很有一些感慨,對于眼前這個弟子,心中更多了幾分敬重。回想他自己,之所以不肯将名字冠在這車子上面,又何嘗沒有因為這車終究不是他自己發明的關系,他不過是一個帶着空間來到這裏的穿越者,卻并不是發明者。

如此一想,原來卻是他羅用将人給看輕了,于是心中也很有幾分羞愧。

燕兒飛,這便是羅用和衡玉二人,經過一番商議之後,給這個車子取的新名。

“燕兒飛,此名甚好。”那幾位長安來的郎君交口稱贊道。回想自己第一眼見着這車子的情形,豈不就像那輕盈快捷的燕子一般。

“确實。”羅用笑道。不叫什麽羅公車,也不叫什麽橫公車,便就叫這燕兒飛,也是好得很。

郭安幾人心癢,很想試試那燕兒飛,于是羅用便将衡玉的長子衡懷給叫了過來:“造車者名衡玉,此人名衡懷,乃其長子,另有次子名衡致。我便讓這衡懷領你們去試試那燕兒飛吧。”

衡玉的兩個兒子,長子性格外向些,咋一看就是個性情開朗的中年大叔,比較善于和人打交道,次子衡致看着有幾分木讷,卻極善于那些精細物件的制作,比如說齒輪之類,在某些方面,技藝已經超過他父親衡玉。

羅用知道這些貴族郎君這會兒對那燕兒飛很是新鮮,這一試,怕就要大半天時間,他自己不想去,便叫衡懷去陪,要說騎車這個事,再沒有比衡懷更會的了。

這大叔年輕的時候就和縣城中不少小郎君交好,從他們那兒蹭得了馬匹來騎,前兩天,羅用就看到他騎在自行車上面玩了一回馬術,當真是開了眼界。這會兒讓他去和這些小郎君一塊兒耍耍,那是再合适不過。

衡懷很愛玩這燕兒飛,見羅用喊自己領着這幾位小郎君玩去,高高興興便牽着院子裏那輛樣車出去了,那幾個小郎君連同他們的仆從,也都蜂擁着跟了上去。

出了羅家院子,衆人一路來到村口外面一小片平地,那衡懷也不說什麽,當即便上車去騎了一段,只見他把車子踩得飛快,左拐右飄的,很是帥氣。

衆位郎君看着眼饞,紛紛表示自己也要上車去試試,于是衡懷便給他們講解了一下這燕兒飛的騎法,尤其強調了剎車的重要性,叫他們若是不穩便要及時剎車,免得摔了。

即便是如此,那些貴族郎君也都沒少摔,甩的一膝蓋泥,照樣還是要爬上去繼續騎,待到有人終于能晃晃悠悠地騎着車子在這一塊平地上繞圈了,其他人便很受鼓舞,學得更加起勁。

可惜了只有一輛燕兒飛,幾位郎君學得起勁,仆從們就只有眼饞的份兒,待到郎君們累了乏了,這才能輪到他們去試。

這時候,只見郭安那個名叫杜義山的仆從騎到車上,這家夥別看他塊頭大,手腳卻很靈活,平衡感也好,試了沒幾下,便順利騎了起來,旁邊許多別家郎君的仆從們看着,紛紛給他叫好。

他們那一喊,杜義山騎得更起勁了,腳下猛踩,那速度嗖嗖就上去了,遇着土坑,拐彎不及,雙腿一蹬直接壓過去,遇到泥堆,壓過去,遇到草地,壓過去……

“咔!”如此霸道的騎法,終于把車鏈給折騰斷了。

“怎、怎的壞了……”杜義山這時候才終于知道害怕了,這燕兒飛可得三百錢呢,那些從長安城過來的郎君,自然不把這個錢看在眼裏,可對他杜義山來說,這絕對是一筆巨資啊。

“喲,這車子怎的壞了。”那些正在閑聊休息的郎君們這時候紛紛也都看了過去。

“無事。”衡懷走過去,看了看,說道:“車鏈子斷了,換一節便是。”

只見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截車鏈,又取出一根小棍作為工具,幾下便把那截壞了的鏈子換好,重新将鏈條上好,轉一轉腳踏板,道:“這便好了。”

“如此看來,這鏈條倒是不太經用。”某位郎君說道。

“這鐵竹子雖好,卻終究不是真鐵,諸位郎君若想要那結實的,盡可以用精鐵換了這車上的鏈條以及其他幾樣零件,只是我們離石縣這裏,卻是做不出那樣的東西。”鐵器原本就十分難得,離石縣當地消費水平有限,家家戶戶也沒幾樣鐵器,除了菜刀便是農具,沒有什麽人會去做那精細物什,也沒有那樣厲害的鐵匠。

“也怪我這仆從用力太猛,若是在城中使用,這樣的車子也盡夠了。”郭安說道。

“剛剛我們幾個從縣城那邊過來的時候,倒也看到兩個騎着車子在路上走的。”一個年輕郎君說。

“從這裏到離石縣,道路也算平坦,只要在懷裏揣上幾節鏈子以防萬一便可。”衡懷笑着說道。

羅用那邊花兩文錢跟人收來的一截一截的鏈條段子,便是作此用途。

雖然他們在收鏈條的适合,在尺寸大小上也做了要求,只是不同的人做出來的東西,終究還是會有所差異,收回來的那些鏈條段子也是有大有小,誰人要買盡可以去挑,只管揀那合适自己車子的便好。

羅用現在收那些散鏈的價格是兩文錢十節,若是有人做了整條的鏈子拿去賣,那價錢就能高些,一條鏈子九十節,也就是這一截一截的十倍,能賣二十文到二十五六文不等,具體要看對方那鏈條的品質,品質若是實在太差不堪用,那他便不肯收了。

不僅是鏈條和車輪墊,他們以後還打算把這燕兒飛的許多零部件都外發出去給別人做,像那腳踏板,還有剎車皮,還有坐墊,等等。

羅三郎剛開始跟他們說起此事的時候,衡氏父子三人并不十分理解,只那羅三郎卻說,像這樣的車子,在他們當地,能買得起的人畢竟還是不多,不如将這些東西通通外派出去,叫一些想要車子卻又沒有錢糧的人,靠制造零部件的法子換取車子,然後他們再将那些掙來的零部件做成車子,以此獲利。

之所以把價格定到三百文這麽低,一來是為了在本地推廣,二來,便是為了搶占外地市場。在他們離石縣,一輛燕兒飛便只要三百文錢,外地人即便就算仿制出來,又是否能比他們做到更加的價廉物美?

衡氏父子都是做木工的,自然也知道這車子的零部件若是通通由他們自己打造,那時間成本就比較高,而且手藝太差的匠人怕是做不出來,如果有人要花錢請那手藝精湛的工匠去打造一部燕兒飛,成本自然是不低的。

像他們現在這般,盡量把這些零部件的制造工作轉嫁到方圓百裏的農村以及城鎮中的剩餘勞動力身上,不僅他們這邊的成本降低了,許多家中沒有收入的人也能因此掙得錢糧,而且以這種方式,更容易實現批量生産,将來他們這離石縣生産的燕兒飛,必定是要比外地更有競争力。

而在這離石縣中,如今便已有許多人知曉,若想要買燕兒飛,那就得去找西坡村羅三郎,待到時日長了,理應更加深入人心才是。将來在他們當地,就算出現競争對手,想來也很難強得過他們。

如此一來,錢路既寬且遠。

想清楚了這其中關竅,衡氏父子對羅三郎更加佩服,古有聖賢者,智力超出尋常人許多,如今觀這羅三郎,亦是不遑多讓。

羅三郎:汗!我只是占了穿越和空間這兩個大便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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