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二站:西施豆腐店
段小婁付賬,給李三優買了一大堆吃的,接着又看向楚留香:“你吃什麽?”
楚留香笑道:“和景弟一樣就可以。”
段小婁詫異:楚留香還會吃油條?這麽接地氣!
他看了看眼前的油條攤子,又看了看楚留香帶笑的一雙桃花眼,又回想了一下楚留香低沉溫厚的嗓音——
段小婁指着旁邊那家大酒館,連個镚兒都不打地說:“我去給你買點烤鴿子葡萄酒再端個青花盤子銀酒杯馬上就回來。”
他剛要沖過去,就被楚留香笑吟吟的扯了領子拉回來,接着他眼睜睜看着楚留香付賬,買了油條,安靜地吃着。
段小婁覺得自己受到了沖擊,繼而,在這種沖擊下,他買了兩人份的油條,走過去摔在站在一邊別着臉看遠處的趙無垢身上。
趙無垢呆呆看着他。
段小婁手一揮轉身就走,還不忘冷冰冰說道:“我下毒了哦。”
趙無垢:“……”
段小婁走回去,看見楚留香正一手油看着自己笑,問道:“小婁下得什麽毒?”
段小婁去找炸油條的老漢要了點水給楚留香洗手,壞壞道:“自然是我景大公子獨家配置的口水。”
楚留香聞言大笑,那邊趙無垢吃的正香,被這笑聲吓了一跳,扭過一張茫然的臉往這邊看,尚且沒看出來個所以然來,只見到李三優一手油條全掉在了滿是灰塵的地上,正彎腰咳嗽,兩只沾了油的手不敢摸衣服領子,只得在半空中懸着,像只抽筋的僵屍一般。
趙無垢一頭的問好晃來晃去,最後沒看出來個所以然來,只得繼續吃飯。
段小婁見他站在巷子裏的牆邊兒上靠着牆靜靜地吃着,于是又走過去,一手撐在趙無垢旁邊,微笑道:“我真的下毒了的,沒騙你。”
趙無垢擡起那雙清澈的眼睛茫然看着他,直看到段小婁有點愧疚,正清了清嗓子打算說實話,就見趙無垢忽然将咬了一半的油條捏扁往他嘴裏一塞,然後手捂住他的嘴用力一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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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婁差點沒被噎死,扶着牆根咳嗽半晌,臉憋得通紅,一根手指顫巍巍指着趙無垢:“臭小子,回頭我弄死你……”
趙無垢一臉淡定,将手上的油在段小婁身上擦了個幹淨,悠悠道:“解藥拿出來,不然咱倆一塊兒死。”
段小婁:“……”
趙無垢說:“你還得出錢把我一塊兒埋了,這樣不好。”
段小婁:“……”
趙無垢甚是擔憂地說道:“我聽聞北京城裏木材要比蘇州貴了許多,不知道地皮價格如何?不過能蹭着跟景少爺一起死,好像也少了不少麻煩,你要是錢不夠,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同你擠一口棺材……”
段小婁終于爆發了:“你還想要棺材?我給你準備口井直接扔下去爛在裏面啊!”
趙無垢可憐兮兮看着他。那一瞬間段小婁頓時覺得他就差眼淚汪汪哼一聲了,最後看了半天,心軟了,不厭其煩招招手:“行了行了,跟後頭!”
李三優當即就炸了:“哈?他說來就來,憑什麽啊!老子和他不對付!”
段小婁就這楚留香剩下的水洗了把手:“我都給你買了八根油條了,還不夠收買你忍他一時三刻的?還想怎麽樣?”
李三優斜眼瞄了一眼趙無垢,左右權衡了一下:“……那再來兩根。”
多添兩個油條,三個人擡腳向朱砂門走去。
這一路上走得并不太平,段小婁和楚留香在前面有說有笑原本走得挺好,趙無垢一個人在後面十分矛盾,一會兒覺得段小婁為人陰毒十惡不赦還想動他媽遺體簡直該宰,一會兒覺得他這麽做也有道理但是堅決不能容忍,一會兒又覺得他們三個玩的好好的不帶自己不開森了很憂郁……
于是,段小婁和楚留香走在前面,就聽見後面一陣陣傳來兩個人吵鬧的聲音,最後楚留香回眸看了一眼,嘆息一聲低聲道:“李兄,你讓着些無垢吧,他年紀尚小,不懂事。”
段小婁在旁邊幸災樂禍道:“你李兄今年十七歲剛滿,只是長得稍略有點着急而已。”
楚留香聞言睜大眼睛看向李三優,兩人眼神在空中對峙片刻,楚留香頓時閉嘴,摸了摸鼻子道:“抱歉,抱歉。”
段小婁和楚留香為了避免兩個人在大街上公然動手,只得走在後面跟着,就見趙無垢面無表情地和李三優并排走着,不一會兒就晃悠上前去,過了一會兒,又晃悠回來。
終于,當趙無垢第無數次一臉平靜晃過去的時候,李三優終于一跺腳,一咬牙:“你存心的是不是?”
趙無垢回頭,看了他一會兒,淡定地點頭,點頭。
李三優正要說什麽,卻被段小婁拍了一下頭頂,只見他用下巴一指面前的快意堂招牌,道:“朱砂門到了,不鬧了啊,乖。”
李三優這才消了氣,不去看走在前面又掉頭回來老老實實站在一邊兒的趙無垢,道:“朱砂門的賭場不是很難進去的麽?”
段小婁得意地伸出手來一指臉,潇灑道:“走,哥帶你去刷面卡。”
楚留香:“??”
趙無垢:“??”
段小婁邁步進去,負手而立,立刻有夥計過來招呼:“景公子!快請快請!”
2.
賭場裏,紙醉金迷,一片喧嘩。
半天之後,把身家輸了個幹淨的段小婁一伸懶腰,和李三優從賭場中走出來。一身白衣的楚留香跟在他身後,無可奈何地低頭笑了笑,看着天邊已經漸漸西沉的太陽,道:“小婁,輸的這麽快,該不是刻意的吧?”
段小婁一聳肩,心想他又不會玩,輸得自然快:“楚兄是因為我輸了你的美人圖,生氣了?”
楚留香一身白衣立在霞光裏,眉眼之間笑意溫和。
他時常都是笑着的。
“我只是在想,會不會這快意堂實際上是景家財産的一部分,景弟故意輸光了錢要我幫忙抵賬,實際上是想将美人圖給騙回去呢?”
他說罷,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段小婁笑得有點心虛。
楚留香為人溫和,卻是少有的聰明人,小婁那點心思自然早早的被他瞧了個清楚,只是他不明說,不生氣,只是縱容着而已。段小婁自知他這個特點,只好乖乖認錯:“朱砂幫委實不是我景家的産業,但是美人圖确實是我刻意輸的,要不這樣,這就算是我虧欠楚兄的一個人情,楚兄去我鋪子裏挑,看上什麽寶貝,盡數拿走。”
楚留香邁開修長的雙腿走上前來笑道:“我只是覺得,這美人圖若是景弟想要輸出去,大可以與我事先商量。”
段小婁難得笑了出來:“若是事先商量好,怎麽見得到楚兄肉痛的表情?我還打算請了畫師專門畫下來呢!”
趙無垢站在一邊顯得很無聊。
他原本見了段小婁楚留香與六扇門的人打交道,做事有心計又有手段,本以為他們必然可以還死去的老板娘一個公道,然而自從出了豆腐店,只見到段小婁豪賭一下午,與素日裏那些纨绔公子并無兩樣,不由得對他十分失望,因而道:“我們不查案子麽?”
楚留香正與段小婁說笑,聞言側過修長的身子,正了正神色,道:“無垢,你我俱是江湖人,這案子既然和朝廷牽連太多,我們還是不要亂動的好。”
趙無垢心裏有幾分煩躁:“所以你們就眼睜睜看着老板娘慘死嗎?”
段小婁倒是意外地看着趙無垢,沒料到這少年心中還有幾分正氣在,他原本以為趙無垢與他們一個同行只是覺得有趣一起玩,卻不想他是想查清楚事實,還死者公道。
段小婁自愧不如,他做案子只是想完成任務,想了想,遂不說話。
趙無垢臉上帶了幾分不屑,道:“我原本聽說盜帥是個有俠骨的人,現在看來,慫包一個罷了。”
楚留香苦笑,不知該如何說。他已經隐約注意到這幕後之手權勢滔天了,甚至還可能牽連到段小婁的家事,更何況這十二美人雖然無辜,但是這幕後翻雲覆雨手想必是不在乎這區區幾條人命的 ,現在朝中形勢複雜,若真的是胡亂插手,引起腥風血雨,說不定死的就不僅僅是這幾個人了。
他雖然好管閑事,卻也要看是什麽樣的閑事。
正為難間,段小婁忽然道:“你既然有本事,何不自己去把事情查清楚?一路跟着我們,除了鬧事惹惹事,我看你也不會做什麽嘛。”
趙無垢一怔,呆呆看着段小婁,道:“我起初以為我誤會了你,現在看來,我跟着你才是個錯。”
說罷,足尖一躍,燕子一般輕靈地跳上屋檐,踩着別人的房頂走了。
李三優正在和快意堂裏面幾個美女依依惜別,一轉頭就見趙無垢又負氣離去 ,不禁奇道:“他又怎麽了?”
段小婁木着臉:“一言不和,走了。”他說完,忽然發現楚留香正在看着他,便問道:“看我做什麽?”
楚留香道:“你何苦故意激他。”
段小婁板着手指頭給他數着其中利害:“楚兄想必也聽見了,這案子不僅出動六扇門,兇手甚至能自由出入北京城,絕對會牽扯到朝堂之上的大人物,甚至是我叔父、我叔父的主子。你我卷進這種事情裏,我身後有整個景家給我撐腰,你楚留香在江湖中朋友甚衆,所以若真的是得罪了人,你我尚且有脫身的機會,然而趙無垢有什麽?他什麽都沒有,不過是孤零零一個江湖人,若是真的被案子牽連,我叔父必定第一個将他推出去頂罪。”
段小婁看着趙無垢消失的方向,負了手,道::“所以這種熱血少年,趕不走的時候讓他跟着就是,有機會還是早早走的好。”
楚留香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之間沿着筆直的巷子向西,一輪夕陽西沉下去,半邊天色是輝煌的晚霞,半邊天色被夜幕覆蓋,黑色的天幕一路蔓延向火燒雲的所在——
夜又要來了。
火紅的夕陽沉下去,皇宮之中一個人身形瘦長,在提燈宮女的帶領下一路蜿蜒前行,最後在輝煌宮室外站住腳步。
提着燈的宮女走上臺階,微微行禮:“丞相大人稍等,我去請示太後娘娘。”
景乘鎮微微颔首。
這時候,身後燈火漫溢出來的雕花木門轟然打開,一個威嚴的女聲穿了出來:“進來吧。”
景乘鎮已經年近四十,然而繼承了景家俊秀的基因,絲毫不顯老,身穿着紫紅色官府,面容幹淨,眉毛挺俊,鼻梁高挺,若是換上一身錦衣,甚至還可以裝成個鮮衣怒馬的年輕公子哥去騙小姑娘的芳心。
他走了進去。
金絲塌上鋪着錦被,一個美人正側卧在錦被之上,腰肢婀娜,眉眼豔麗,只是眼角已經有了魚尾紋,皮膚也已經開始松弛,但是仍不失美色。
塌上的女人正輕輕摘着指甲,鳳眸轉過去,朱唇微啓:“那圖畫到了誰手裏?”
景乘鎮上前一步,并未行禮,只是居高臨下俯視着那個女人:“你不該這麽保養的,老得太慢,會惹人懷疑。”
那女子眉毛一挑,忽得嬌笑出聲來:“我忽然想,你的那個寶貝侄子看過畫兒了沒有?若是看過了,到了他入宮觐見的日子,那可多有趣啊?”
景乘鎮逼近一步,一字一句道:“所以我說過了,讓你老得快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蟹蟹愛堡斯丁的雷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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