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站:鷹王宮
段小婁覺得和趙無垢這家夥實在是沒什麽可交流的。
這鷹王宮雖然看着很大,但是走了進去,随着盤旋樓梯拐彎前行,一共七層,層層都是陰暗的房間,當真如同趙無垢所說,每一層除了住得人不一樣之外,所有的房間都是相同的。
這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
沒一會兒,幾個人已經上過一次七層,又走下回到底部了。他們走到底部的時候,恰巧偏殿的門開了,景乘鎮被人攙扶着走出來,面容蒼白,眼睛上的白布已經摘掉了,此刻眼神虛無,跌跌撞撞地被人扶着走。
他病到那個地步,進去和三不知待了一會兒,竟然就醒了,還能夠直立行走了。
段小婁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景乘鎮毫無反應,顯然眼睛是徹底瞎了。
楚留香拉住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示意他不要去接近景乘鎮。楚留香低聲道:“景乘鎮是鷹王請來大漠的,我們也是鷹王請來的,但是他将兩批人分開對話,顯然不希望我們之間溝通交流,如果說出點什麽不好的東西,我們在大沙漠裏就很危險了。”
段小婁聽他這話的意思,完全是把自己當隊友來看了。舉止之間親密程度,正如在北京城之中對待景嘯天,只怕楚留香早已經看出了什麽,瞞是瞞不過了。
既然瞞不過,兩人之間彼此有默契,誰也不說,誰也不問,倒是挺好的選擇。
這時,鷹王也走出來了,他身材高大,步履穩健,此刻走出來站在衆人面前,身高高出尋常人一截,十分醒目,此刻轉過眸子來,看了一眼趙無垢:“燕子,我讓你帶着幾位去休息,你為何領人站在殿門前?”
趙無垢說:“哎,我帶着他們去轉了嘛,轉了一圈又回來了,不信你問他們……”
鷹王呵斥一聲:“好了,沒大沒小的!”
趙無垢吐吐舌頭,瞪了出馊主意的段小婁一眼。
楚留香趕忙道:“是在下請趙公子帶我們參觀鷹王宮的,有不當之處,都是我們的不是,與趙公子無關。”
鷹王顯然對段小婁一行人并不重視,卻是極為看重同行的楚留香,殷勤問道:“楚香帥也在我這破宮裏轉了轉,怎樣,手下人招待可有不周?”
楚留香道:“只是不明白為什麽要以活人祭鷹,初見的時候,還真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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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王道:“鷹不食活人,身上就少了戾氣,到時候行動起來自然有不足,所以每日以一個活人祭祀,才能保持最大的活力嘛,哈哈哈,想不到竟然能驚到楚香帥,楚香帥若是還想看,我再多喂一個如何?”
楚留香臉色沉下來:“不必勞煩鷹王費心了,在下根本不想看。”
這時候,內殿裏傳來一聲喊:“哎呦,我說好哥哥,你把我請到這裏來,怎麽也不找人請我出去?我在這裏可怎麽辦?”
鷹王冷笑一聲:“不錯,你進來的時候确實是我有事求你,然而如今你的事情既然已經辦完了,那就應該用自己的腳走出去,若是你懶得走,便一直住在這裏好了,等你有一日餓死了,我自然就請人擡你出去了。”
三不知坐在地上,手裏的羽扇依舊扇着:“這可不好呀,我若是死了,你這鷹王宮這麽狹窄的樓梯,可怎生送我下去?你若是要人來擡我,又擡不下去,到時候掉在樓梯裏,卡着走不了,臭了,爛了,你這裏通風又不好,可怎麽住喲……”
鷹王道:“擡你出去?你都是死人一個了,何必要擡你出去?直接剁碎了從那窗戶裏扔下去不就好了!”說罷,氣沖沖轉身就走了,把幾個人丢在那裏不管了。
趙無垢撓頭道:“別把他們扔給我啊……”
鷹王從面前走過去的時候,段小婁聽見叮當之聲,似鐵鏈垂在地上,和粗糙的地面摩擦發出來的聲音,一路拖拽,十分刺耳。段小婁低下頭,竟然見那鷹王的腳踝上拴着一個鐵鏈,仆人跟在他身後前行,把鏈條捧在手裏,一路跟随,防止這鏈條碰到什麽地方挂住。
幾個人面面相觑,顯然對鷹王的這個鏈條覺得十分奇怪。
段小婁問趙無垢道:“這鷹王為什麽要把自己拴住?”
趙無垢正愁把他們幾個放到哪裏去,此刻說道:“這你問我做什麽?問你們中原人的皇帝去啊。”
段小婁一頭霧水:“怎麽就又扯到中原皇帝去了?”
趙無垢說道:“三十年前你們中原出兵征服大漠,要鷹城對中原納稅,不就是那時候将鷹王鎖在王宮裏的麽?這鏈條除了你們中原,大漠哪裏煉得出來?”
段小婁吓了一跳:“三十年?鷹王現如今多大了啊?”
趙無垢自己屈指算了算:“一百三十歲?一百三十一歲?我忘了,怎麽了?”
段小婁回頭看了一眼楚留香,只聽楚留香又問道:“那三不知是鷹王的弟弟,他又活了多少年?”
趙無垢還在想着要怎麽處理他們幾個,此刻不耐煩一揮手:“你問他自己去!”
他這話說出來,坐在偏殿中央的三不知晃了晃羽毛扇子:“別問我啊,我連路都懶得走,會有那麽勤快每年都記着自己活了幾歲嗎?”
趙無垢終于想起來了,轉過身來,道:“第七層還有幾件空房,今天時間已經不早了,再走也來不及了,幾位随我上去,在王宮裏住一夜吧?”
常飛雲本想拒絕,然而幾人奔波一整日,如今已經是暮色低垂的時間了,再離開王宮,在沙漠中趕路,實在是太危險了,見幾個人都累的可以,于是便點頭答應下來。
趙無垢帶着一行人上了七層,見鷹王已經事先請人打掃清理好了,便對幾個人道:“幾位,房間自己挑吧?”
只有兩間房,每間房裏各有兩張床。這裏算不得是客房,但是鷹王宮裏除了偏殿,所有的屋子都是這樣的,也不能說鷹王虧待了他們,畢竟房間整潔幹淨,空氣清新,可見是認真打掃的。
這下可就尴尬了。
段小婁不能直說他不想和楚留香睡一間房,這樣顯得他為人吝啬氣度狹小;但是他又不敢和楚留香誰一間房,畢竟兩個人見了面,一個使勁猜,一個拼命躲,一來二去更是尴尬,要是面對面睡一晚上,更是尴尬得可以去死了。
楚留香對趙無垢道了謝,轉身對着段小婁微微一笑:“我晚上睡覺不打呼嚕,也沒什麽怪癖,和小公子睡同一間房,不嫌棄我吧?
鷹王宮裏晦暗幽深,唯一一盞燈就拿在楚留香手裏,他一身不染塵埃的白衣在暗憧憧的環境裏顯得極為顯眼,這家夥生的好看,一笑起來眸子熠熠生輝,誰要是能對着這麽一張溫文爾雅的臉說拒絕的話,段小婁都覺得這個人腦子不正常。
所以,段小婁完全不由自主地說:“不嫌棄……”
他話音剛落,頭頂就挨了一下子,只聽常飛雲怒道:“沒禮貌!”
段小婁只得捂着頭改口:“我很榮幸……”
趙無垢道:“你們自己選,我先走了。”
段小婁奇道:“這王宮裏這麽黑,你手裏不拿燈,看得清嗎?”
趙無垢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們不必擔心我,早些休息吧。王宮裏一旦入夜,怪事會很多,所以無論外面出了什麽聲音,都不要開門。”
李三優道:“咦,不出門,那上廁所怎麽辦?”
趙無垢用一副看傻子的模樣看着這個傻子:“床底下有夜壺,自己解決!”
段小婁:……
他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段小婁見趙無垢往下走,問道:“這鷹王宮裏晚上氣溫這麽低,那三不知可怎麽辦?大漠裏日夜溫度無常,這裏的石塊又如此冰冷,他難不成睡在地上?”
趙無垢說:“誰讓他自己懶的,他要是勤快點,自己找床上來睡不就好了?”
楚留香見趙無垢已經走得遠了,回過身對着常飛雲一行禮道:“每日見。”
段小婁:!!
接着,楚留香站在裏面笑盈盈問了一句:“小公子還不進來?”
段小婁求助地看向李三優。
然後,只見李三優那張原本還算正常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來。
是的,他……笑……了……
段小婁簡直覺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污染,甚至再瞬間超脫現狀,從這家夥可怕的笑臉裏讀出了“自己作的死,就要自己來作完”和“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以及“你快去啊我就在這裏看着你進去”等等一系列龐大的信息。
段小婁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覺得與其繼續面對李三優這張笑起來會吓死人的猥瑣臉蛋,還不如進去和楚留香一起面對面坐着尴尬死。
他甩手關了門。
楚留香站在裏面頗為詫異地看着他:“小公子這麽自覺的關了門?”
段小婁說:“不是說入夜不要開門的麽。”
楚留香笑道:“可是我覺得,越是有這種警告存在,這鷹王宮的夜晚就越是讓人感興趣,如今你把門關了,我們豈不是連夜裏發生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了?”
段小婁自己挑了張床坐下,道:“我呢,聽過很多故事,在大多數的故事裏都會有一個禁地,上面明明白白寫着不能進,進去就會死,但是還是有人偏偏就要進去。”
楚留香頗有興趣地聽着:“後來呢?”
段小婁說:“後來每一個想要進去的人都覺得自己與衆不同,所以認定自己一定不會死,于是就走進去,但是事實證明,他們最後還是都死了。”
楚留香笑起來:“哦?這是為什麽?”
段小婁說:“因為禁地前寫了,進來的人都會死,他們都是人,所以都死了。”
楚留香走到門口,笑着看向段小婁:“如今這外面也有怪聲音,你說我要是打開門,會看見什麽?”
段小婁趕緊道:“祖宗,你快進來躺下睡覺吧,好奇心害死貓懂不懂?咱們都是普通人,今夜在鷹王宮将就睡一晚,明日出發回道觀吧。”
楚留香走回來,并沒有走向自己的床,反而是在段小婁面前站住,垂首看着他。
段小婁有些不安地動了動:“……怎麽了?”
楚留香說:“我在想,我若是用刀子剖開你這張臉,能不能見到那個熟悉的人。”
段小婁吓了一跳:“自然是不能的了!罷了罷了,你若是要看外面有什麽你去看吧,總之我是要睡了的。”
楚留香失神地伸手,輕撫他的面頰,低聲問:“是你留信讓我來大漠的麽?”
段小婁下意識躲開:“不是我。”
楚留香彎下腰來盯着他的眼睛:“那我在北京城見到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整個鷹王宮寂靜地連呼吸聲都能清楚地聽見。那人明亮的眸子如暗夜辰星,映着燭火的微光,近在咫尺,令人窒息。
段小婁幾乎沒注意到自己竟開口回答:“是。”
楚留香的呼吸停了一拍,手上的力氣驟然加大,幾乎要把段小婁的臉頰骨捏碎。
段小婁在回答的那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即刻就要被遣返,怔了一下,過了一會兒,發現自己竟然還在。他不知道楚留香要說什麽,只覺得格外緊張。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音,似乎是有什麽在撓門,發出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來。
段小婁轉過臉去看着那道石頭砌成的門,問道:“你說門外是什麽?”
楚留香道:“不管是什麽,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他說着,手裏提了燈,邁步向前,一手握住門的把手,将燈放在距離門很近的地方,另一只手握住手中的劍,全力防備。
楚留香手上用力,驟然将門打開。
門外一片漆黑,空蕩蕩地什麽也沒有。
楚留香回過身來,像段小婁聳了聳肩。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一張蒼白的臉出現在門口。
楚留香猛地回過身去,見趙無垢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我不是說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開門的麽?”
2.
楚留香笑道:“你大半夜在這裏做什麽?”
趙無垢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丢下兩個極為簡單的字:“巡夜。”
說罷,轉身離去,又隐沒在黑暗裏。
楚留香複又關上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回頭對段小婁道:“這人倒是有趣。”
段小婁被這件事吓了一跳,皺眉道:“你說方才那聲音是趙無垢發出的麽?”
楚留香堪堪轉身走回來:“自然不是他,他速度倒是快,我開門的瞬間把事情解決了。”
段小婁問:“什麽意思?”
楚留香說:“方才我開門之前,那聲音就已經停了然而我開門有一會兒這人才出現在我面前,你說他是做什麽去了?”
段小婁不明白。
楚留香道:“我們方才聽到的那聲音或許沒錯,就是一個人在用指甲撓門,然而我開門前,這個人或許是被他拖走了,或許是被他殺死了,都不可知。”
段小婁聽了以後毛骨悚然,道:“人的指甲有那麽長麽?抓在門上,能發出那麽大的響聲?”
楚留香笑道:“你若是怕,我抱着你睡如何?”
段小婁立刻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或許抓門的不是人,是只鷹呢?鷹的爪子可比人的指甲厲害多了吧?”
楚留香颔首:“有理,所以你真的不用我抱着你睡麽?”
段小婁:“……”
好吧,還是很怕的。
他往床的裏面挪了挪,騰出一截空地來,轉過身去,小聲道:“不嫌擠就來吧。”
楚留香笑了笑,在他身邊躺下。
兩個人都靜下去,屋子裏安靜地出奇。
楚留香終于開口了:“鷹王宮整整七層,七七四十九個房間,你說那個人——或者是鷹,為什麽獨獨撓我們的房間?”
段小婁和楚留香同時擡頭,看見不遠處的臺子上放着的那一盞燈。
楚留香道:“這鷹王宮裏有很多秘密。”
段小婁嗯了一聲,複又躺下。
楚留香動了動,無意間碰到段小婁的胳膊,又挪開了些,道:“你說一個人被外族囚禁在王宮裏整整三十年,會幹什麽?會想什麽?”
段小婁說:“想複仇,想逃脫。”
楚留香又道:“我還從傳言中聽說,先皇當年不知道從何處得來一副秘藥,據說可以延年益壽,然而只有一份,就給了當時的太子殿下,可是你也知道的,如今太子殿下已經登基,也就是現在的傻皇帝。這藥,你說是從何而來的?”
段小婁問:“三十年前麽?那應該是從大漠之中強行取走的。”
兩個人都猜到什麽了,又因為彼此都心知肚明,誰也不說,反而又安靜下去了。
段小婁說:“你不覺得大漠之中這幾個,都活得太久了嗎。水月觀音,鷹王,三不知……”
楚留香笑道:“你自己的師父,你自己不知道他長壽的秘密?”
段小婁轉過身去,不回話了。
楚留香忙道:“好好好,你不說就不說,只是我日後如何稱呼你?叫你沉钺?還是道長?你若是下次又換了身份,我又該叫你什麽?”
段小婁低聲道:“聽景弟聽習慣了,就這麽叫罷。”
這時候,門上又傳來一陣極為激烈的聲音,仿佛是什麽生靈在求救一般,急急地撓着門。
段小婁問:“開門麽?”
楚留香答道:“開門倒是也可以,只是若是開門真的放進來一只活的鷹,到時候那燕子來問我們讨要,你我是給還是不給?”段小婁也為難起來,只能道:“罷了,那就不開了。”
楚留香點點頭:“這樣最好。”
說罷,一擡手,熄了燈。
果然,燈火熄滅,那種急急的撓門聲就不再傳來了。
兩個人并肩躺着,彼此靠的很近,呼吸之聲能清晰地聽見,在寂靜黑暗的夜裏,十分清晰。
楚留香似是有些煩悶,沒話找話說,又問道:“依你看,鷹王找景乘鎮,是什麽事情?”
段小婁說:“景乘鎮與秦婉容之間反目成仇,秦婉容背棄和鷹王的約定,他想找人報複,最佳的人選當然是景乘鎮,你說呢?”
楚留香嗯了一聲,探出手去,抓住段小婁一只手,輕聲道:“睡吧。”
段小婁哭笑不得:“你抓着我,我怎麽睡?”
楚留香輕聲笑了一聲:“鷹王宮裏怪事太多,我若是一覺睡醒了,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大漠之中可怎麽辦?抓着一個人,最次兩個人一起出現在大漠裏,好歹有個依靠。”
段小婁笑道:“這不算,你這是拖我下水。”
楚留香手上的力氣加大一分:“睡吧。”
夜色沉沉,兩個人并肩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撒嬌打滾賣萌中
我上的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打得過小三鬥得過流氓,你們确定真的不抱我回家嗎~~
【真誠地望着】
《歌壇第一死對頭》以下是文案:
整個歌壇都知道鋼琴手盛策和搖滾主唱凱越是死敵,見面就吵。
一個是白衣翩翩、氣度風雅的鋼琴師,只要見到那只草螞蚱就會立刻炸毛變臉。
一個是灑脫不羁,膽大妄為的搖滾主唱,只要見到那個白面書生就會畏手畏腳,頻頻出錯。
他們是彼此看不順眼的死敵。
除了他們自己,全世界都覺得他們之間有奸♂情。
各位大大給個收藏可以伐~~~【真誠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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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