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用過晚飯後,她邁進他的書房,然後面色嬌羞地将那腰帶交到了他的手上。
“璋哥哥,送你……我,給你繡了條腰帶。”
沈璋看了看她給他繡的那腰帶,目光竟然有些癡愣。
“璋哥哥?”她見他面色不太對勁,不禁開口喚他,“怎麽,我繡得不好看嗎?”
借着白霜的手,她感覺這回繡工應該很不錯了呀?沈璋這是什麽表情?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她心裏不免又有些忐忑,略有些不耐煩。
“呵呵,沒有,我很喜歡。”他又輕輕一笑,回過神時看她,“只不過,霜霜的手藝似乎退步了許多。”
“這是仙鶴?”他眉頭微鎖,似是在确認。
安樂心裏不禁咯噔一跳,還沒等她緊張片刻,她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又發生了。
只見沈璋輕飄飄來了句,“似乎肥了點。”
這簡直就是當年情景的重複!她心裏不得不又重溫了一遍當年的噩夢,臉上頓時發燙,簡直羞得不行。
“璋哥哥,是我做的不夠好,你再等等,我馬上再去給你繡條更好的給你!”
她面上羞赧,一把奪過他手上的那條腰帶,扭頭便要走,哪料起身後還未走兩步,胳膊卻被他一把拉住。
她不禁回頭看他,只見他目光有些激動,那般不可置信,仿佛透過她的皮囊看到了躲在深處的那個真實的她。
“你到底是誰?”他問得有些急切,臉上看起來略有些狂亂。
遭了!看來這次不僅勾起了她那段不好的回憶,連沈璋都發覺到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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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本來是想博取他的好感的,結果非但搞砸了,現在還面臨身份暴露的危險!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只能打死都不承認,裝不知道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白霜!
她腦海飛快地想了一下,然後又裝得一臉可憐無辜道,“璋哥哥你在說什麽呀?我是白霜呀!”
聞言沈璋的目光瞬間凝固,神情也由之間的激動狂躁,逐漸變得死寂。
他的臉上漸漸失去生氣,目光黯淡,然而手上卻與面上的失落不同,将她的手臂越收越緊。
“璋哥哥,你抓痛我了。”
她柔弱道,微微扯動着自己的胳膊,面上看起來有些難受。
她都已經解釋了,這個沈璋還要抓她手臂到什麽時候?這神經兮兮得可真難伺候,現在她這個柔弱的身體可經不住他粗暴的對待!
她胳膊吃痛,心裏也不禁染了幾分怨怒,然而面上卻只能裝弱勢,只盼着他能大發慈悲趕緊松開她。
沈璋望了望她有些泛白的臉,這才仿佛受到了驚吓般,又飛快地松開了她的胳膊。
他臉上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麽,就在那兒發呆。
安樂瞧瞧他青中泛白的臉色,心裏不禁又冷哼一聲。
作惡太多,難不成真的被她吓到了?
不知道以後她如果有天告訴他自己是真正的安樂,他将會以何種面目面對她,她想那時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她幾乎都快要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了。
她也沒什麽心情繼續陪着他在這兒耗,輕輕挪動步子,打算靜靜離開。
“你別走!”
他很快又害怕般地抓上了她的手腕。
“璋哥哥……”她望着他不禁又面露難色。
這家夥到底還有完沒完!
沈璋望了她一眼,然後才緩緩收回了目光,輕輕放開了她。
“你不是要送給我嗎?怎麽還要拿走?”他只是又淡淡道,見她滿面疑惑,不禁又緊接道,“先坐下吧。”
安樂懷疑他是不是特意在難為她,坐下?坐那兒?他面前只有一張書桌一把椅子,那椅子剛好還被他坐着。
她心裏正在吐槽,不料身子一傾斜,他又伸手圈住了她的腰,将她帶進了懷裏。
“璋哥哥,你有些吓到我了。”
他的臉頓時近在咫尺,離得這麽近即便她再熟悉他不過,也還是很快又紅了臉。
這也太突然了!他以前跟白霜在一起時就是這樣愛搞突然襲擊的嗎?
“既然沒有座,那便先坐在我的腿上吧。”他只是看着她羞紅的臉頰,又彎了眉眼緩緩淺笑道。
“可是,我要趕快再去給你重做一條腰帶啊?”
她心裏怦怦直跳,難得在他面前還真就有了些害羞,簡直都快不像她了,要知道就是以前他們關系好的時候,她都極少會在他面前鬧紅臉。
“我,我還是趕快去給你做條新的吧。”
她不禁擡了身子想要離開,臉上像是在逃避。
沈璋當然不會讓她這麽輕易地就逃出自己的掌控,他圈住她腰身的手臂不禁又收得更緊了幾分,她逃脫未果,甚至連動彈都成問題。
“我不是都已經說了那腰帶我喜歡嗎?”他的嗓音磁性輕緩,帶了幾分惬意,見她依舊還是低垂着頭,又伸手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嬌美的小臉緩緩擡起。
“你怕我?”他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帶着些許的逗弄。
“沒有。”她只是輕聲嗫嚅道。
“呵呵。”他又輕聲笑了,然後将她攬進了懷中輕輕抱住,“那腰帶你不需要再去重做了,這一條我就已經很喜歡了。”
“可是……我繡的仙鶴有點肥。”她咽了咽喉嚨,有些艱難道。
“沒關系,我就喜歡肥一點的仙鶴。”
今天倒是讓他又重溫了一下過往那段美好的記憶,雖然心裏有些空落,但難得有了幾分寧靜,仿佛日子又有了滋味,心裏又有了盼頭。
安樂不免又擡臉瞧了瞧他的神情,只見他面上有溫柔的笑,冷冽的氣質不再,整個人看起來都比以往柔和了許多,那麽溫和,那麽好看。
他笑得如此親善,是她以前不曾感受過的溫暖。
眼前這個沈璋讓她感覺有些陌生,但卻難得有了想親近的感覺。
沈璋生得瑰傑濃烈,但卻容豔骨清,氣質清冷,他向來不愛笑,以前她就感覺,他若是笑起來一定會更好看。
她望着他的面容,目光有些恍惚。
原來,他并非不愛笑,只是不愛在她面前笑而已。
就像她以前繡的手帕,送給他的香囊,并非是因為繡的鴛鴦和魚太胖才不讨他的喜,他只是純粹不喜歡她送給他的東西而已,若是換個人送他同樣的禮物,想必就不會惹他的厭了。
比如白霜。
借着她的皮囊繡出來的仙鶴即便肥,他不還是當寶貝般喜滋滋地收下了?明明都是一樣水準的繡品,可見他就是對人不對物。
明确了這一點後,她心裏變得更加難受,比以前他嫌棄她的荷包,嘲笑她的手藝時更加難受。
她突然感覺現在的自己就像一個小偷,無論他現在多麽溫柔,多麽喜歡她,都是從白霜那兒偷來的。
其實都是假的,轉瞬即逝,他的笑容從來就不屬于她,他的心也從來都沒有在她這兒停留過半分。
他都是給的白霜,即便白霜死了,即便與他面對面的是她,他所有的溫存也還是給的她。
但越是這樣,越是與他做戲,她便越無法自拔,心裏更是難受,一揪一揪得疼。
“怎麽了?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她的過于安靜,終究還是又引起了他的注意,沈璋低頭看了看她的神情,不禁皺了眉有些奇怪道。
“沒有,我是太高興了。”
她臉上又笑了笑,從他胸口上起來。
“我繡得不好看,難得璋哥哥還能喜歡。”她臉上還殘留一抹慘淡,笑得有些傷感,“我是太感動,太高興了。”
“傻丫頭。”他又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口吻很是輕柔呵護。
“一直以來,我都想送給你最好的,但結果還是差強人意。”
她臉上又有些失落,這話不僅僅是說給他聽,更是送給自己。
現在她才明白,不同的人,根本就沒有比較的必要,為他準備的禮物夠不夠好,也就沒有那麽重要了。
因為他覺得好,那便就是好的,即便真就繡成了肥鴨胖魚。
反之,她即便再努力,也依舊讨不到他的喜歡。
因為他根本就不喜歡自己。
“沒事,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他又對她溫和道,望着她的眸不知不覺間又暈染了一層淡淡的惆悵。
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眉眼,目光深邃複雜,裏面有她讀不懂的情緒。
他似乎很喜歡看她的眼睛,一看就有些發呆,又透着一絲追憶般的缱绻,雖然溫存,但他的目光卻讓她心裏感覺很不自在。
“璋哥哥,謝謝你,你真體貼。”
話落後她很快又側了視線,不再直視他的眼睛。
“不過說起來,你的手藝确實是退步了不少,準确來說,是風格都變了。”他不禁又随口道,目光有了幾分凝重。
“倒是有些像安樂繡的東西。”他又望着遠處,口吻淡淡道,“所以那一瞬間,我才差點把你認成了她。”
她心裏一驚,沉默着低着頭不敢說話。
“真是奇怪,就是那一瞬間突然冒出來的念頭,感覺她又回來了。”他不禁又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眼角,嘆了口氣道,“我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麽總把你認成她?”
每每看着她的眼睛,他總會有種她就是安樂的錯覺。
可明明……明明她是霜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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