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伴随着沉重的推門聲, 房內的一切緩緩映入眼簾。
确實只是一間普通的佛堂而已,正中央供奉着佛祖,房內擺置古樸簡單, 香燭萦繞。
難道是她多心了?
心裏松了口氣的同時, 反倒更有幾分不解了。
但既然進來了, 不妨也拜一拜佛祖吧?
希望佛祖能夠保佑她, 終有一日能夠大仇得報。
她跪在佛祖金像前,虔誠地拜了拜。
起身時卻偶爾瞥見側面還有一處房間, 只不過被布簾遮擋,甚是不起眼。
她險些都沒有看到……
她記得,以前這裏好像是沒有這處房間的,新建的嗎?
要不要進去看看呢?或許裏面就只是一處供人休息的地方吧?
她想了想,好奇心終究還是戰勝了一切, 擡步掀了簾子進去。
入目的一切,卻叫她大吃一驚。
确實, 房內有床鋪,怎麽看都只是一處休息的地方,但那桌上供奉的牌位是什麽鬼?!
靈位上的名字,是安樂……
這明明就是當年被沈璋扔出去的那牌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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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燭旁便還有個壇子, 那外觀, 那大小,她不可能看錯,也正是她的骨灰壇!
可是她那骨灰壇,不是在沈璋那兒嗎?怎麽跑來這兒了!
她上前摸了摸自己的牌位, 又将那骨灰壇拿在手上仔細地看了看。
确實是她的骨灰, 原來溫玉一直都悄悄供奉着她的靈位嗎?
心裏頓時五味雜全,倒沒有感覺有多感動, 只是想想他偷偷藏着她的骨灰靈位,心裏就感覺有說不出的古怪與惡寒。
“你來這裏做什麽!”
溫玉掀了簾子進來,看到眼前的一片情景,頓時便有些氣息不穩。
背後突如其來的薄怒聲音讓她受到了驚吓,手上不穩,那骨灰壇就徑直摔倒了地上。
嘩啦一聲碎了一地,裏面的骨灰全都撒到了地上,浮起的骨灰粉末有些遮擋了視線,味道也有些嗆人,說不出的怪異。
模糊間,溫玉的表情凝固,只是瞪大了眼珠,一臉的驚詫。
“我不是故意的!”
她無辜地看着他搖了搖手,極力解釋着。
“滾。”
他身體有些顫抖,目光陰鸷地看着她,只是輕吐出一個字。
安樂只是更加無措地杵在原地未動,手指焦慮地扣着自己的衣角。
“我叫你滾你聽不到嗎!”
見她不動彈,他心底的怒火更是燒得更旺,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只見他上前兩步,扯了她的手臂就将她扔到了門口處。
她癱坐在地上,伴随着疼痛,耳邊更是他暴怒的吼聲不斷灼燒着自己。
“滾!”
他赤紅着一雙眼,就像一只被觸碰到底線的狂怒的獅子。
她的眼淚不自覺便滴落下來,溫玉還感到不解氣,更是又狠狠地踢了她一腳。
“給我滾,不然我打死你!”
他無情的聲音讓她心痛不已,雖然身上也痛,但遠沒有她的心情難受。
臉上的淚水蔓延,她就那樣連滾帶爬地奔逃了出去。
屋裏頓時又安靜了下來,除了他急促的喘息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響。
極怒之後,他感到腦袋嗡嗡的響,心髒跳動得越快,便越是心痛。
因為氣血上湧,他不禁感覺有些頭昏眼花,腳下虛空,他險些就栽倒在地上。
喘息着平靜了一會兒,他這才又來到那些骨灰前,緩緩蹲下。
指尖顫抖着,他緩緩去觸摸那些骨灰,将它們重新聚攏在一起。
不慎被瓷片劃破了手,他的血跡又星星點點地将它們染紅。
一滴一滴晶瑩的液體,就緩緩落進了那染紅的粉末上。
手指停了下來,輕輕地觸摸着它們,熟悉的觸感,就仿佛她還在一樣。
心裏酸痛。
他卻無能得連她的骨灰都保護不好。
懊惱,自責,心裏更多的還是痛楚。
突然旁邊又慢慢蹲下一人。
她猶豫片刻,還是将她懷裏抱着的那個壇子放到了兩人身前。
安樂眼角還殘留着一絲紅,但面上已然平靜。
她出去後想了想,最終還是又折返回來,同時還找了一個新壇子。
她不是故意要打碎壇子的,不管溫玉能不能信她。
自己的骨灰洋洋灑灑了一地,她看了也心疼得很,一點都不會比他的痛苦少。
不管怎樣,還是先把她的骨灰重新再裝進壇子裏吧。
這麽想着,她主動伸手捧了一把骨灰,想要将它們重新裝進新壇子裏。
但還沒将手上的骨灰放進去,身邊的溫玉卻突然打了一下她的手,手上的骨灰頓時又灑落到地上。
還未等她反應片刻,她身子一歪,又被他狠狠地推落到地上,同時破碎的聲音響起。
那個用來裝骨灰的新壇子被他狠狠地摔碎在地,險些就扔到了她的臉上,那彈起的碎渣劃傷了她的臉頰,火辣辣的刺痛感慢慢侵襲。
“你又在這裝什麽好人?故意當着我的面打碎她的骨灰,看到我難受了,心痛了,你滿意了吧!”他又突然怒聲道,指着她的臉。
她沒有辯解,但望着他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又假惺惺地送來這新壇子,你以為僅僅是這樣我就能原諒你嗎!”他又聲音尖銳地刻薄道,目光赤紅駭人,“我告訴你,你不配,你的髒手不配碰她,你這破壇子更不配用來裝她的骨灰!”
她不配?她明明才是真正的安樂,這是她的骨灰,現在她居然連碰觸的權利都沒有。
他竟然說她不配?!
她很想大聲地告訴他真相,告訴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安樂,但心裏的委屈痛楚終究還是讓她沒有說出口,只是更加反其道而行。
“是,我不配,就你配行了吧!”她再也忍受不住,紅着眼睛大聲對他吼道,“我走,我這就離開這兒,不再礙你的眼,我再也不會心疼可憐你了,也再不會想要幫你了!”
她一邊大哭着,起身抹着臉上的淚水直接就跑出了屋子,再也沒有回頭。
心裏委屈得不行,她漫無目的地奔跑着,最後直到累了,才在一處石階上坐了下來。
那人對她那麽兇惡,真是讓她心裏難受。
她之前還覺得他可憐,還想再回去看他,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
那人對她根本就沒有心,他根本就沒有将她放在心上分毫。
可笑的事,即便是他曾經那麽兇惡得對自己,在此之前她心裏都沒有真正地怨過他,還顧念當年的姐弟之情,認為他心底深處,還是保留了當年的一絲純良,并不是真正地變壞了。
不,或許,他也就只有在面對自己時才會那麽壞吧?
這次,他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抱着膝蓋坐在冰冷的石階上,眼淚又是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心裏越想便越覺得委屈。
“喵嗚……”
随着叫聲臨近,一只行動遲緩,渾身黝黑發亮的黑貓慢慢來到了她的跟前。
她擡頭一看,只見一只胖胖的大黑貓,正在用它那雙漂亮的藍寶石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像是在辨認她是誰。
“是……小黑嗎?”
淚眼模糊中,她不禁又瞧着它吶吶道。
不,或許應該叫它老黑了,這麽多年過去了,連小黑都成了一只行動遲緩的老貓了。
她不免又想到了小白,如果她的小白還在,想必也會跟小黑一樣,會是一只活得健壯的老貓吧?
真是光陰如箭,時光飛逝。
同時又物是人非。
不知不覺間,仿佛什麽都已經變樣了,最近她總是會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也感覺自己老了許多。
畢竟那麽多的歲月都一晃過去了,活了這些年,她到底又得到了什麽呢?
什麽都沒有留下,即便得到過,也還是都失去了。
她的目光不禁又染上了些許的哀愁,恍惚間,只見小黑又對她熱情地喵嗚叫喚了一聲,似乎是已經徹底确認了她的身份了,緊接着它便又扭動着胖乎乎的身子,在她的腿腳處享受般地蹭了蹭。
“哎呀,好癢呀,小黑!”
她被它蹭得腳踝處有些癢,不禁又破涕為笑,将它一把抱進了懷裏,溫柔地摸了幾下。
“你還認識我嗎?”
像是老友相見般,她之前苦悶的心情頓時又被這突然的喜悅填滿,此時不禁高興地望着它的眼睛認真道,目光尚有些許好奇。
“喵嗚!”
小黑又是熱情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回應她般,然後伸了小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背。
“哎呀,好癢!”
她又咯咯笑出聲來,手上更是狠狠地摸了它光滑的皮毛幾下。
但笑着笑着,臉上突然就又悲傷起來。
她的手停住,搭在了小貓的身上。
本來還被摸得舒舒服服的老貓,一下子感受不到那令人心悅的撫摸,于是也擡頭又去看她的臉。
“喵嗚?”
它好奇地歪頭看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她有心事。
“真是諷刺呢,沒有想到,第一個認出我身份的人,居然會是小黑你。”
她的唇角扯出一抹溫和的微笑,雖然溫柔,但卻笑得很悲傷。
無論是沈璋,還是溫玉,他們都沒有一眼就認出她,毫無保留地相信她。
還不如一只貓對她的信任。
想想也還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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