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蘇黎這邊讓陳子星改着服裝,那邊又托王鐵下山購置食材時,幫他帶回了胭脂眉筆之類。

好在王鐵本來就不多話,認為他是想送給哪個看上的小仙子,更是沒有多問。

半夜裏,蘇黎恍惚聽見窗外傳來瀝瀝雨聲,打落在廊前的幾株芭蕉葉上,直到天亮時才停了下來。

“起床,別睡了。”房門「咣」地被人推開,十八大踏步走了進來,一邊去揭開窗簾子一邊念叨:“這場雨終于落了下來,今天全宗門都去種仙藥,你也要去。”

見蘇黎聽見這話,縮在被子裏只露出個發頂,他又走過去兩手扯住被角用力一掀,蘇黎就像個可憐無助的蝦米,抱着手腳蜷在床上。

“聽見沒有!起床用早飯,用完去種藥!”

蘇黎沒了被子,只得爬起來,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坐在床上,“知道了,十八爹爹。”

“我才不要做你爹,要被你活活氣死。”十八将被子疊起來放好,嘴裏絮絮着,“還不快去洗漱?”

蘇黎趿拉着鞋去到淨房,一根熱帕子剛鋪到臉上,就聽到門口響起十八疑惑的聲音,“這是什麽?”

他聞聲往門口望去,只露出兩只眼睛。

只見十八站在那裏,好奇地抖動着手上一塊深紅色布料,示意他看。

那是昨天讓陳叔做的一條抹胸裙。

下面是長及小腿的修身裙,上面是抹胸。不過考慮到實際情況,外面還罩了一層網紗。

當他對陳叔描述這條裙子時,陳叔一臉震驚。于是只能說,我有一位表妹叫粒粒,我是幫她做的。

蘇黎拿下臉上的帕子,“我有一位表妹叫粒粒——”

“你哪來的表妹?我從來都沒聽說過你還有一位表妹。”十八無情地打斷他。

蘇黎慢吞吞地将帕子重新蓋在臉上,“過兩日她要上鏡幛直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這裙子就是做給她用的。”

這幾件衣裙都只剩最後一點工序,收收腰線什麽的,估計兩日後就能穿着開直播。

“這是裙子?這居然是條裙子?”十八翻來覆去地看,再拎起網紗用手指撚了撚,“這穿出去也太臊人了。”

蘇黎奪過他正拿着往自己身上比劃的裙子,走到衣櫃旁挂了進去。

“走吧,種仙藥去。”

用完早飯,幾人提着藥鋤,背着竹兜出了大門,順着石徑往山頂爬去。

當石徑到頂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古樸高大的山門,上面寫有禦天宗三個龍飛鳳舞的墨黑色大字。

透過那山門望進去,還能看見幾座大殿挑起的飛檐,還有那青色的屋頂。

殿宇分散在各個方位,一看面積就很寬廣,可以想見禦天宗裏面是何等的氣派恢弘。

“快走快走,別看了,當心被人發現。”

林瓜瓜扯了扯蘇黎的衣袖,輕聲道:“還好,守門的弟子沒看見咱們。”

幾人都弓背貓腰放輕腳步,繞過山門往後山走,蘇黎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自覺無聲而迅捷地跟上。

待到走出一段,确定離開那山門可視範圍後,孟興凡才直起腰大聲道:“每次過這裏都像做賊一樣,只是欠他們的賬,又不是偷了他們的。”

“噓……”王鐵警覺地豎起手指在嘴邊,“可別大聲了,讓他們聽見又要追出來嘲咱們。”

眼見幾人又背着竹兜默默往前走,蘇黎心裏怪不是滋味。

雖然這些欠賬都是原身搞出來的,但是自己已經頂替了這個身份,相應的也就要負起還賬的責任。

雖然剛來時也想過拍拍屁股走人,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要他将債務丢到十八他們頭上去,那是萬萬做不到。

只能加緊掙錢的腳步,快點把欠賬還完,讓全宗門都松一口氣。

就是不知道這裏直播掙得多不多,自己要多久才能搞定。不過不管多久,都要慢慢還下去。

走過一座懸架在兩山之間的吊橋,又爬過一段峭壁上的石道。蘇黎眼瞅着腳邊雲霧缭繞深不見底,只覺得兩腿發軟頭犯暈。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着仙界的奇美風光,卻戰戰兢兢無心欣賞,就算有那仙鶴鳴叫着從身邊掠過,也只是怕它們的大翅膀将自己給扇下懸崖。

等到停下腳步時,發現自己正置身于幾塊田地之間。這些田都開在山背,而且掩映在林木深處。

“咱們種的龍鱗果、玉髓芝,都是喜陰的藥草,所以就種在林子中間。”想來蘇黎原身也是沒有來過的,所以陳子星見他四處打量,便為他解釋。

十八見蘇黎這一路都悶不做聲,以為他是不願意種藥,便将竹兜重重座在地上,“還想游手好閑?欠賬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今天呢?”

無視陳子星一直在打的眼色,又怒氣沖沖地一指林子深處,“去那邊那塊地裏把野草先拔了。”

蘇黎趕緊提起自己的竹兜和藥鋤,腳步飛快地向十八指的方向去了。

這塊地離其他人有一段距離,開在樹林深處。地中還留有幾棵枝葉繁茂的老樹,巨大的樹冠撐開,将這片遮蓋得密不透光,清涼而幽靜。

剛拔了幾棵草,便發現十八給他派的這活兒其實最輕松。這裏不但涼爽,土質還松軟,拔草一點也不費力。

不一會兒,腳邊已經堆了很多野草,蘇黎挪動下位置,将它們攏在一起,準備抱去田埂。

剛剛起身,就聽到身側傳來一道含着戲谑的男聲,“喲,這不是禦山宗的蘇掌門嗎?”

蘇黎擡眼望去,只見幾名身着藍色長衫的少年,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那種笑他很熟悉,帶着鄙夷和輕視,以及眼見高高在上之人墜入塵埃的快意。

他知道原身不是個好玩意兒,也不清楚和對面幾人的關系,就站在原地沒有做聲,暗自警惕着。

“想不到日灑千金的蘇掌門居然還能下地種田,真是讓在下大開眼界。”一名瘦高的清秀少年走了出來,聲音就是最開始喚他的人。

他走到蘇黎身邊,圍着轉了一圈,目光落到他懷裏抱着的草,笑道:“蘇掌門這細皮嫩肉的,可別讓草莖割破了手,那可真叫人心疼了。”

“來,拿出影玉将這場面攝進去,我和蘇掌門合個影。”那人說完,便伸手要去摟蘇黎的肩,被他側身避開。

另外幾名少年也大笑起來,紛紛掏出影玉道:“程愠,快站好站好,注意将蘇掌門懷裏的那捆草露出來。”

叫程愠的就往蘇黎身邊挨了一步,“我要把這圖設為影玉開屏,每日都能欣賞蘇掌門拔草的風姿。”

“再發到束音去讓大家夥看看,禦山宗的掌門是如何教人種田的,那些投奔其他門派的弟子,也可以在影玉上不荒廢禦山宗術法。”

蘇黎「啪」一聲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拍開,再抱着草退後一步,冷冷地看着程愠,看得他逐漸收起臉上的笑意,露出陰沉的表情來。

“蘇黎,還敢瞪小爺,你算什麽東西?給臉不要臉,以前靠你爹的時候,可想過會有今天?”

就算知道面前這人罵的其實是原身,但蘇黎還是受不了。

他一聲不吭地走到田埂旁,将懷裏的草丢下,轉身想往十八他們那邊走,卻又被沖上來的程愠給攔住。

“怎麽了?說你兩句就受不了了?據說蘇掌門欠了三千多萬靈石,我倒要看看你怎麽還。不過看蘇掌門這姿色,去山下的潇湘館,生意應該還是不錯的。”

“不知廉恥,像條發情的狗,難怪爹娘死得早,是被氣死的吧。”

這話一出,周圍那幾名看熱鬧的少年都不再嬉笑,面面相觑。

他們本來也只是想看看蘇黎的笑話,再戲弄取笑一番,可程愠卻不知道為何說出這樣重的話,不像是戲耍,倒像是兩人之間有什麽仇恨。

“算了算了程愠,走吧。”幾名少年正想拉着程愠離開,卻見原本一聲不吭的蘇黎突然毫無預兆地沖上去,對着他那張白淨的臉就是一拳。

程愠一時沒有提防,不避不閃地重重挨了一記。

平常不管是切磋還是打架,大家都是用術法,拳腳招呼的那是民間凡人。

更何況蘇黎雖然公認的仙術平平空架子,但縱使落魄也是仙門中人,這樣直直沖前來就是一拳的打法,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程愠顯然也被這一下搞懵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蘇黎,再用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一股紅色湧了出來。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場面頓時很安靜。

程愠一張臉漲得通紅,顧不上去擦拭鼻血,伸出右手淩空一抓,手裏陡然出現把雪亮的長劍。

“程愠不可……”周圍那幾名少年見程愠出劍,都失聲叫道。

蘇黎這時也反應過來,蒼白着臉往後退了一步。他知道自己在修仙界應當能躲就躲,但還是一時被怒火所激,貿然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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