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項奶奶邀請了黎禾

項奶奶秀眉微微皺起，眼睛半眯直視前方，好像望見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一般。她的心裏，藏着一個人。

她鋪開紙，老式鋼筆在紙上慢慢畫上娟秀好看的字跡……許久，她把紙張堆對折，放進了一個精致的信封裏，帶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氣。

“小吳，幫我把這封信送給黎禾，一定要親手交到他手裏。”

“嗯。”小吳應了一聲，轉眼便消失在老宅大門口的巷子裏。

黎禾幾十年前是這個地方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黑幫老大，何時何地都有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本事，秉性高傲，人極精明，曾風極一時叱咤各地黑幫，只是近來年逐漸隐退，很多人已經逐漸忘記了世界上還有過這個曾經的老大。

外界關于黎禾隐退的原因有過許多讨論，其中最廣為流傳的有兩種解釋，第一是說他是為了一個女人隐退的。

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在刀口舔血上過日子的人一旦有了心愛的人有了軟肋，便再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了。

第二種猜測，是因為黎禾遇上了對手，而他，輸了。

黎禾曾放言，若是有人能贏得了他，他便從此退隐，把老大的地位拱手相讓！

這樣一個讓人聽着聞風喪膽的人物卻是項奶奶多年的老友，聽說他至今未娶。

項奶奶這個時候要見黎禾，看來是對顧尋露動了殺心，這個年輕時風姿卓越潇灑妩媚的項夫人，終于舍得下了狠心。

項奶奶當年也是此地響當當的女中豪傑、商界精英。

年輕的時候曾在警署待過一段日子，練就了一身的談判技藝，後來轉戰商場，這份當警察時候沉澱的果斷幹練也起了極大的作用，傳說沒有她解決不了的案子，只是在嫁給項淩峰之後便逐漸退居幕後，甘願為丈夫洗手作羹湯。

當年項奶奶與項淩峰的這段愛情也是受了無數人白眼與嘲諷才終成圓滿，自然也是收獲了無數人的祝福，羨煞旁人。

可惜時光催人老，曾經那個如花似玉讓多少男人跪拜在她石榴裙下的年輕女郎，現在已然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了，項老夫人的這個頭銜也跟了她好幾年了。

“不知黎禾過得還好麽。”項奶奶獨自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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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曬三竿，驕陽烈火，汗涔涔而人郁結。

昨日雷雨，閃電劈中了市電網，現正在搶修。

路上行人匆匆，花了妝也汗流不止。

總裁辦公室，一個黑影正在翻閱最近的合作案子，眼睛專注案板，神情嚴肅，仿佛泥塑木雕一般，巋然不動，好看的側顏在落地窗上映着，反光強烈，汗水自顧自的凝結，流淌，弄濕了他的白襯衫。

“向林，怎麽還沒來電！”男人雙眉緊蹙，眼底似深海。

已經汗如雨下的向林也是焦躁的不行，“老板，電網還在搶修，預計明天才能來電。”

男人沉下頭顱，重新埋進方案中不可自拔，辦公室又陷入寂靜，與世隔絕的寂靜。

不知她怎麽樣呢，她最怕熱了……

“向林……還沒有她的消息麽。”

“老板，應該快了，我們派出去人這麽多，很快就會找到顧小姐的。”

向林心裏也苦，看着這樣不吃東西一直工作，他也很無奈。跟了老板這麽多年了，在他心裏，早就把老板當成是自己的好兄弟了。

也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到頭诶，只盼望顧小姐早點回來吧！

……

老宅裏，小吳把一個須發深黑，走路的男人帶進了項奶奶的房間，便退出去了。

“你來了，黎禾。”很平穩的語氣，倒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

“仙君，你終于找我了。”男人看着眼前人緩緩開口，多年不見，她還和以前一樣，只是眼角多了些許皺紋，可還是那麽美。

項奶奶輕輕一笑，眉眼布滿柔情，“這麽多年，你還是沒變，依然那麽帥氣，神采奕奕。”這個男人的劍眉星目，在當年，曾入了多少女孩子的夢，怕是數也數不過來。

“你也一樣，還是很美。”男人走近項奶奶，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俯視着她，氣勢逼人，“你總算舍得找我了。”

“呵呵，”項奶奶笑道，“當年一場游戲，仙君運氣好，贏了黎禾。黎禾說可以滿足仙君三個要求，可還算數？”

項奶奶看着黎禾眼睛，堅定如當年。若不是贏了那場賭局，她怕是也現在不能這麽活着站在他面前了。那時候的這個男人是何等英氣，傲氣沖天，狂妄的不行。

只可惜她是警察。

就算動過一點點那種念頭，曾仰慕過他，那她也不能表露出來。況且那時候，她的心裏早已住進了另一個男人——項淩峰，那是她的丈夫。

黎禾看了她的眼睛許久，找不出一絲少女懷春時的害羞與沖動，便轉過身去，坐了下來，“自然算數！仙君今日找我是想好了三個願望麽？”

項奶奶也随着坐到桌前，看着黎禾笑意盈盈，不知他是否念及當年情呢。

黎禾把玩着桌上的蘭花葉，又道，“十年前見面那次，仙君失去了丈夫，兒子，這十年後……”他停住不說，對上她的眼睛，想要讀懂裏面的東西，一輩子，他也沒讀懂過一次，這十年後……又發生了什麽呢？

“黎禾，這次，我只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我不要三個願望，幫我這一次就好！”項奶奶看着對面的黎禾，她感覺得到他還愛着她。

“只一次？”黎禾反問，不要三次機會，只要一次，這倒也像是鄭仙君的性格。

“只一次。”項奶奶目光凝視，她就只需要這一次，這一次過後，有了孫芷蘭這樣厲害的孫媳婦陪在熠默的身邊，她便不用再操心了。

所以這一次，她要讓熠默徹底死心，這樣滿世界的尋找一個顧尋露，絕對不是好事兒。

黎禾神情嚴肅看着眼前人，轉而又咧開嘴笑着，道，“好，仙君說幾次就幾次。”

“我的孫兒熠默是個情種，他愛上了一個女人，可是這個女人根本不适合他，和他完全不是一種人，我要讓熠默死心，不再愛着她。”項奶奶語重心長，要是她還是當年的女豪傑，早就自己出馬聯系人辦了，可她現在只是一個慈祥的奶奶。

“哦！仙君就知道那個丫頭不适合熠默？憑什麽這麽認為，世界上還有分辨兩個人是否适合的标準？”黎禾不服，他曾暗示過她，他愛她，她用的就是這個理由搪塞的他。

“他們就是不合适，不能在一起，反正這不用你管，你只要幫我去加拿大找到她，讓熠默對她死心就好！”項奶奶不想跟他扯一堆，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十年，還要重提麽，可笑。

“呵呵。”黎禾笑了，反問，“怎麽，理由都不能說，你讓誰來相信他們倆不合适！”

“這件事不需要理由，我是熠默的奶奶，我說不合适就不合适！況且那個女人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跑去了加拿大。”

“什麽？！”黎禾不信，“仙君在說謊。”若是那個女人真的不愛了，選擇簽了離婚協議書還跑去了加拿大那麽遠的地方，一點點都不留戀，那她又擔心什麽。

項奶奶眼睛半眯，知道這件事瞞不過黎禾，“是，協議書是我逼着她簽的，不過加拿大是她自己去的，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黎禾沉思片刻，問，“我找到她然後呢？”

“讓她嫁為人妻，永遠別再回來，”然後擡起頭盯着黎禾，“不論用什麽辦法，只要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就行！”語氣兇狠，意思也清楚明白，顧尋露只有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了，熠默才會死心。

黎禾眼睛探視着對面的她，十年不見，果然不一樣了。贊同自由戀愛的鄭仙君已經死了，活着的這個，是家族大業為先。

孫芷蘭才是那個可以在公事上幫得了熠默的人。

黎禾輕笑，“好，我去找。”他倒是要看看這是個怎樣的女人，讓她覺得不合适。

……

加拿大。

當顧尋露腳踏上這邊的土地的時候，她才放下心了。

飛了很久，她的胃已經翻江倒海了。

“顧小姐，我現在帶你去古堡，你可以在古堡裏休息，吃飯，照看小孩子。”七月扶顧尋露，她已經在飛機上吐過好幾次了。

“嗯嗯，好。”顧尋露全身乏力，現在沒什麽力氣說話了。

“顧小姐……”七月看着她這麽難受，很是心疼，“顧小姐，你再忍一忍，馬上到古堡了，很快的。”

“嗯。”她已經不想說話了，臉色蠟黃，嘴唇蒼白，全然沒有一點年輕人該有的蓬勃朝氣。

好像自七月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幅樣子，所以七月一直以為顧尋露是個特別虛弱的人，至少身體不是很強壯。

打上車後兩人一路無話，七月讓顧尋露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小睡一會兒，反正距離古堡還有些時間呢。

風和日麗，一路上的風景都很美，就算是夏天，楓葉也特別好看，沿途全是高高大大的楓樹，偶爾還會看見一些紅楓和雞爪槭，在傍晚的和風裏醉得要睡去了一樣。

車裏人兒也睡去了，司機沿着寬闊的柏油馬上一路開一路開，路的盡頭永遠都看不見，就這麽一直開下去或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