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男人低醇嗓音在狹窄車廂流淌, 鐘情聽得耳熱,餘光瞄了眼祁骁南。
前者手握方向盤,眼眸專注看着車前方, 正專心開車。
鐘情腦海閃過剛才祁骁南神色,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
電話那端的江白等半天也不見小姑娘應答, 叫她名字:“情情?”
“啊?”鐘情思緒被拉回。
前方十字路口紅燈變為綠燈, 江白調轉了車頭,繞了大轉盤一圈, 一邊和鐘情說話:“我說,你有想我嗎?”
男人嗓音被電流處理過後,低沉, 撩人。
“想。”鐘情輕聲, 然後問他:“你在哪?”
江白看着漸近的沈家, 回答鐘情的話:“南城。”
鐘情正想說話, 江白先她一步開口:“我知道你也在。”
鐘情愣了下,問:“你…怎麽知道?”
“N.M微博有你的行程表。”
藝人公司會把藝人公開行程提前一個月發布在微博,讓粉絲知曉。
只是鐘情印象裏的江白從來都不會去關注這些娛樂八卦。
沉默的小半分鐘裏,江白猜出小姑娘心裏想的什麽, 低笑:“因為有你。”
因為是你,所以才會關注。
鐘情臉熱如火,貝齒咬緊唇, 心尖兒像裹了層蜜。
他怎麽能…這麽撩?
“我到家了。”江白在那邊道。
鐘情看着漸近的半島公館, 軟聲:“我也到了。”
“那先挂了, 嗯?”
那個“嗯”字尾音拉長,有點勾人。
鐘情有點不舍,可車已經停下,她只能輕嗯一聲, 挂斷了電話。
“打完電話了???”祁骁南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打完了。”
鐘情把手機揣進兜裏,擡眸對上夜色中祁骁南的眸子。
車窗外樹影斑駁,不遠處的燈影傾斜而下,折射在男人烏邃的瞳仁裏。
莫名的,鐘情覺得祁骁南眸色很冷。
“下車回家。”嗓音溫潤,與往常無二。
祁骁南推開車門下車,沒有要等鐘情的意思。
鐘情慢吞吞走下車,看着祁骁南的背影,插.在衣兜裏的手一點點縮緊。
她從來都不傻。
......
祁家居住的半島公館是棟典型的中式合院,上下三層,庭院帶回形走廊,中間有個小花園,栽種着祁柏霖沒事種的花花草草。
鐘情跟在祁骁南身後,穿過回形走廊,走進客廳,在祁家做保姆的胡姐立馬給兩人從邊上的鞋架上拿了兩雙拖鞋。
鐘情小聲道謝,換上拖鞋,乖巧走向一邊的沙發坐下。
祁骁南脫下衣服遞給胡姐,環顧一圈,不見祁柏霖和林悠,問她:“我爸和林姨呢?”
胡姐回答:“先生和林小姐陪小少爺在二樓游戲室玩…”
祁骁南嗯一聲,一邊解袖扣,一邊往樓上走。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叫鐘情:“小情......”
鐘情正在走神,聽見祁骁南叫自己,茫然擡頭:“大哥?”
“想吃什麽,讓胡姐給你做,我還有個視頻會議。”
“好。”
鐘情應下。
胡姐放好祁骁南的衣服,徑直越過鐘情走進廚房,路過鐘情身邊時,翻個白眼:“我可沒這閑情給個拖油瓶做飯。”
鐘情聞言,也不生氣,無所謂笑了笑。
胡姐在祁骁南小時候就在祁家做保姆,祁骁南母親懷孕難産那會兒,正是林悠和祁柏霖打得火熱時,胡姐對林悠有怨,連帶着對被林悠硬拉進祁家門的鐘情也沒有好臉色。
鐘情在樓下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困倦,轉身上樓。
才走到二樓玄關處,牽着祁時宴下樓的林悠迎面走來。
祁時宴看見鐘情,眼睛瞬間就亮了,立馬甩開林悠的手,邁着小短腿朝鐘情跑去:“姐姐…姐姐——”
小孩兒軟綿綿的奶音,聽得鐘情心都化了。
鐘情接住跑來的小時宴,摸摸他腦袋:“慢點兒。”
小孩兒抱着鐘情的小腿,揚起小臉兒看着她,小臉滿是委屈:“姐姐…姐姐都不回來陪小宴玩,姐姐壞——”
鐘情雖然和林悠母女關系勢同水火,可對祁時宴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分外親近。
鐘情也解釋不了,明明那麽厭惡祁家的一切,偏偏對小時宴的親近無法抗拒。
或許是因為他第一聲叫人,叫的是口齒不清的“姐姐”。
也或許是當年嗓子壞了,小孩兒每天遞過來的一顆薄荷糖,軟糯着嗓音說:“姐姐吃…吃完,就不疼了……”
或許是因為血緣。
林悠也跟着小時宴走了下來,站在一邊,囑咐鐘情:“你好好抱着你弟弟,別把他摔了。”
鐘情沒理她,她彎腰抱起小時宴,捏小孩兒嬰兒肥的臉蛋,逗他:“姐姐哪裏壞了?”
“就是壞。”小時宴拉着一張臉,伸出小手開始數落鐘情,“不回家,不給小宴打電話,回家…回家也不給小宴帶好吃的!”
說着紅了眼,鬧着要從鐘情懷裏離開。
小時宴雖然只有三歲多點兒,可噸位在那擺着。鐘情起初抱他就有點吃力,到後面越發力不從心。
小孩兒鬧着要下來,身子扭動個不停,鐘情胳膊被他踢得有些疼,手一松,小時宴從她懷裏落了下來。
林悠看得害怕,立馬接住小時宴,抱住孩子後,沉臉教訓鐘情:“你一回家來就找麻煩,你是看不慣我這個媽,還是——”
“媽媽…”小時宴拉了拉林悠衣袖,低頭聲音有些愧疚:“我錯了,我不該和姐姐鬧脾氣的。”
小孩子情緒單純也敏感,小時宴知道鐘情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家,可他最喜歡姐姐了,想要接近她。
姐姐不像哥哥那樣不好接近,也不像媽媽總是逼着他去讀書認字。
姐姐會給他買糖吃,給他講睡前故事,會給他唱好聽的兒歌。
氣氛有一瞬沉默,林悠臉色不好看,倒也沒當着小時宴面再給鐘情難堪,直接抱着小時宴離開。
鐘情看着林悠懷裏的小時宴,小臉垮着,眼圈紅紅的,看着她,小聲道:“姐姐…對不起……”
鐘情笑了笑,彎眸:“沒關系。”
***
江白把車停在沈家外的停車場裏,沈家是民國成立初期購買的花園別墅,中西合璧的建築,屋檐上的石獅,漆黑的眼珠,在昏黃燈光裏,熠熠生輝。
江白前腳進門,後腳就聽見中氣十足地聲音:“還知道回來啊?”
江白停下腳步,對在客廳用餐的唐裝老人叫了聲外公,脫下身上大衣搭在臂彎,走了過去,拉開座椅坐下:“您一人吃嗎?”
“不然呢?”沈老爺子輕哼一聲,說出來的話有點兒抱怨的意味:“你媽連夜飛去了東京,說要看今年的初雪。予禮和渺渺的小女兒才出生,不方便回來,你表姐在忙N.M的事,沈柯......”
提起最讓自己頭疼的小孫子,沈老爺皺眉擺手:“那臭小子,不提也罷。”
“你這一趟出去,沒受傷吧?”
江白:“沒有。”
沈老爺子打量着外孫,見人除了瘦了點,還是完好無損,滿意點頭。
因為江白回來,沈老爺子又叫傭人擺了一副碗筷,爺孫二人吃着飯,燈光明亮,氣氛融洽。
沈老爺子問江白:“你這次回來做什麽?”
江白:“下周就是您七十大壽…”
沈老爺子疑惑:“是嗎?”
江白已經吃完飯,疏懶的靠在椅子上,打開手機和鐘情聊天。
江白:【睡了嗎?】
鐘情:【要睡了,哥哥呢?】
江白:【才吃完飯】
等好一會兒,也不見小姑娘回消息,江白索性放下手機,一擡頭對上沈老爺子冷漠目光:“和哪家小姑娘聊天呢?”
“您知道。”江白答。
沈老爺子當然知道是誰把自家外孫魂勾走了,他哼了聲,“就你爸那個戰友的女兒?”
“是。”
沈老爺子起身,伸個懶腰:“下周壽宴,我會讓老劉給祁家發請柬。”
江白正要說話,沈老爺子看他一眼,眼神之嫌棄:“就你這速度,那姑娘早和別人跑了。”
江白:“……”
他只是怕關系轉變太快,會吓着小姑娘。
***
鐘情在祁家住了一晚,上午陪小時宴過了個生日,在下午兩點準備離開祁家。
室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洋洋灑灑的小雨,鋪陳在庭院內古舊的黑木桌上,薄薄一層,兩種極端顏色相撞,給人視角沖擊強烈。
鐘情看着外面愈下愈大的雨,微微斂眉。
“要走了?”林悠哄睡小時宴,從樓上下來。
鐘情轉頭,目光不鹹不淡的看向林悠:“嗯。”
林悠望一眼已經形成雨簾的雨勢,打電話叫祁家司機來送鐘情離開,挂斷電話後,沒好氣道:“在家待一晚就走,這家裏是有……”
鐘情截斷她話:“這裏不是我家。”
這不是她的家,是祁家,她姓鐘。
林悠語塞幾秒,轉移話題問鐘情:“打算去哪?又和那個小警察在一起?”
“回蘇鎮,去看奶奶。”
“回去看那個老太婆做什麽?”林悠不以為然。
鐘情眼睫垂下,在白皙臉頰投下淡淡陰翳,她淡聲道:“這四年,我沒回去過一次。”
早些年因為林悠的阻攔,鐘情年紀小,又身無分文,自然沒有辦法回蘇鎮。
後來進了N.M做練習生,她忙碌練習出道,也沒回去祭拜過奶奶。
今天是奶奶生日,她想回去。
外面雨越下越大,屋外一輛黑色小轎車開了進來,司機沖鐘情按着喇叭,失憶她上車。
鐘情準備出去,被林悠拉住手腕,她回頭,手裏被塞了把雨傘。
林悠咳嗽聲:“外面下雨,帶把傘,別把自己淋感冒了。”
鐘情看着手裏的雨傘,抿了抿唇,“謝謝。”
她撐開傘走進雨中,車子逐漸遠去,逐漸消失在林悠視野。
***
南城主城區距離蘇鎮有十五公裏,行程要五十分鐘。
鐘情抵達蘇鎮時,已經是下午四點。
鐘情坐在車內,看着車窗外的風景。
小鎮和鐘情記憶裏的模樣相差無幾,河上的古橋還在,爬滿爬山虎的牆依舊……最大變化是越來越繁華。
這幾年南方經濟高速發展,連帶蘇鎮這座小古鎮也沾了光,在去年被評為4A級風景旅游區。
鐘情從車上下來,戴好口罩,在花店買了束花,往葬鐘奶奶的墓園走去。
鐘情陪鐘奶奶說完了話,從墓園離開。
天色漸晚,她打算買張高鐵票回南城,然後飛鹿城。
鐘情在網上訂好了票,打算打車去高鐵站,從石橋下來,穿過民巷,鐘情在街尾的水果店停下了腳步。
以前這是奶奶的裁縫鋪,她去江家後,就賣給了做水果生意的鄰居。
水果店生意很冷清,幾乎沒人光顧。現在的老板是個中年女人,支臉坐在櫃臺面前打盹,一掀眼皮看見門外站着的鐘情,笑着張臉招呼她進門:
“美女,要不要進來看看?新到的水果,新鮮得很。”
“謝謝,不用。”
鐘情搖頭,轉身要走。
老板娘虛眯着眸看着轉身要走的小姑娘,她穿了身米色呢子大衣,秀發如瀑,身材嬌小纖瘦。
剛…那聲音,有點耳熟啊!
老板娘一拍腿,認出鐘情:“這不是鐘家那閨女嗎?”
鐘情瞧老板娘認出自己,停了腳步,轉頭對老板娘笑了笑:“秦阿姨好。”
秦阿姨連忙招呼鐘情進屋:“小情,外面冷,快進屋烤會兒火。”
“不…”
鐘情要拒絕,可秦阿姨熱情高漲,直接拉着鐘情進了水果店。
進店後,又給鐘情倒了一杯冒着白煙的開水:“來,喝點水,去去寒。”
鐘情抗拒不了秦阿姨的熱情,微笑接過:“謝謝秦阿姨。”
鐘情取下口罩,喝了一口水,手捧着杯子,掌心一片溫暖。
秦阿姨拉了椅子坐下,打量着鐘情。
眼前小姑娘未施粉黛,一雙鹿兒眼清澈漂亮,五官精致白皙,好看得很。
她啧啧稱贊:“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
轉而又問鐘情這幾年如何,如今在哪工作,鐘情都一一回答。
聽鐘情說起這次回蘇鎮是來祭拜鐘奶奶的,秦阿姨忽然道:“這幾年,有個男人經常來給你奶奶掃墓,去年清明就來了的。”
鐘情疑惑,奶奶和她相依為命多年,奶奶娘家的親戚幾乎沒有來往,會是誰來祭拜奶奶?
她正要問秦阿姨是誰來給奶奶掃墓,手機鈴聲響起。
是江白打來的。
鐘情接通電話:“喂…”
“在哪?”
“我在蘇鎮,正準備坐車回…”鐘情聲音戛然而止,餘光瞟見牆上的鐘表,時針已經指向6。
鐘情買的票是六點十分,現在去車站已經晚了。
江白:“怎麽不說話了?”
鐘情放軟了聲調,“我錯過了回去的車,你要不要來接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更——了!!!!
感謝在2020-09-22 22:43:50~2020-11-24 22:13: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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