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這聲音來得遠卻十分渾厚,如鐘鳴一樣響起。陸吾擡頭,看到一抹青色由遠及近,眨眼間已經近在眼前。
那人三十多歲的樣子,和之前兩人一樣穿着一身綠袍,輕輕落在陸吾和兩人中間。
儲峰和楊昌華一看見他頓時由悲轉喜,“魯能師叔!”
魯能沒有說話,倒是先将陸吾打量一遍,一眼看出他的修為,卻不知道他是哪門哪派,就先留了個心眼,和氣道:“這位道友,此二人是我玄氣宗弟子,就交給我帶回宗處置如何?”
沒有給他們留下一點教訓,陸吾雖然有些可惜,但這個叫魯能的修為已經達到四重天。自他從天上落下,身上的威壓就沒停過,周圍修為最好的也才是二重天,被壓得面色不穩。修為每高一重,實力就翻數倍,更何況是連高兩階,一旦動起手來,對付陸吾就像碾死一只螞蟻。但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指着那兩堆靈石問道:“那些被搶走的靈石物件呢?”
“自然是物歸原主。”
“師叔!”話音才落,儲峰猛地站起來,那些可都是他的心血,此時卻要被一個不相幹的人拿走,他不甘心!
“住嘴!”魯能擡手,塵起,卷着儲峰退出十丈遠。“公道自在人心,你們犯錯便該罰,若是蒙受了冤枉,日後玄氣宗自然會替你們讨回公道!我想,這位道友應該不會和整個玄氣宗作對,是吧?”
陸吾心猛地一抖,魯能最後看他那一眼暗含兇機,竟讓他生出一絲害怕的情緒,但随即又挺直了腰杆。
“我将那人的東西歸還,剩下的自會送入城主府。”說完,他轉身往那人的方向跑。
他一走,看熱鬧的人各自散開,魯能回頭看向儲峰二人,問道:“那人到底是誰?”
儲峰愁眉苦臉,湊上來道:“那小子自稱陸吾,是個刁鑽人。師叔,我們絕沒有偷他的東西,我們是被冤枉的啊。”
陸吾?這名字和前段日子青天宗發下的通緝裏要緝拿的人一樣,不過聽說那是個沒有修為的外宗弟子,并非一重天小成的修為,難道不是同一個人?
魯能看了這陸吾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一聽儲峰還自稱冤枉,厲聲道:“沒有偷,那搶呢?你們二人!莫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都做了什麽吧!”
儲峰和楊昌華頓時語塞,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靈石和法寶全進了他的口袋,滿心苦水只能往肚子裏吞,心中千般不平卻不敢反駁。
魯能懶得看他們,剛才那兩堆靈石雖然可惜,但更讓他在意的确實陸吾肩膀上那只火紅色小鳥,似是活物,似乎在哪裏見過,可左右想不出來,便哼了一聲,閉目道:“一個一重小成,一個一重中期,聯手竟然連一個小成期的散修都打不過,便罰你們回宗閉關修煉。不過我此番出來有要事,你們需自行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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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叔。”
兩人恭敬地回答,送走了魯能。楊昌華擡腳剛要走,儲峰卻拉住了他:“你真就這麽走了?”
楊昌華回頭,他性格死板,這次若不是儲峰師兄邀他出宗,他也不會跟來。現在魯能師叔已經下了命令,那些東西沒了雖然可惜,但也不敢反抗。
儲峰見他有些動搖,又勸說道:“那小子可是拿着我們的東西在裏面逍遙自在呢,那些靈石也就算了,那儲物袋裏還有幾樣我們從大宗手裏搶來的寶物,不能就這麽白白送給他!”
說完,他又拿出一個略小的儲物袋,取出兩枚下品靈石遞給守門的衛兵,又回頭對猶豫的楊昌華道:“當初我們出宗是為了什麽,有了那裏面的東西,一年後的宗門大比定能大勝。”
聽到宗門大比幾個字,楊昌華眼睛一亮,一言不發緊跟着儲峰進了城。
陸吾迅速趕到那個白衣人身邊,看樣子尚有一絲氣息,他打開儲物袋倒出一堆丹藥,從中找出幾種能治傷的,一股腦塞進那人嘴裏。
可陸吾明顯低估了那人的傷,喂進去的丹藥一再混着污血被吐出來。那人連咳了幾下,氣若游絲,剛才那兩人的幾刀已經隔斷了他體內最大的幾條經脈和穴道,回天乏術。
他含着最後一口氣拿出一枚玉佩,沾着血塞進陸吾手裏。“幫我把這個......送去城主......城主府......儲物袋中的東西都可以給你。”
話剛說完,就氣絕身亡。
陸吾一時有些傷感,從到這個世界,他經歷了兩次死亡,眼前這人雖然與他素味平生,但誰也說不準,自己會不會變成他這樣身首異處。
陸吾收拾心情進了城,先找來幾個工匠出了城門,沿着來時的路來到那個白衣少年身邊。
“你們幾個将他擡起來,找個地方立個碑葬了吧,小心點。”陸吾指揮着那幾個人,為少年的慘劇嘆了一口氣。過了這麽久,他還是看不得人橫屍遍野。
“道長,碑上寫什麽?”
陸吾一愣,天色慢慢變黑,看着少年的突兀地生出幾分傷感來,不知道他何時也會像少年一樣橫死街頭,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強者更強,弱者更弱,昆侖山上本身就是一個修羅場,只要一踏進來就已經深入其中,要想不被人殺,不會橫屍街頭,就只能強,更強!強到別人見了都要俯首稱臣!強到任何人都撼動不了你的地位!
天色似乎一瞬間就暗了下來,陸吾握緊拳頭。
“人。”
終究是人,才會被凡塵所困,才脫不了生死這關,所以要成神,只有登上昆侖山頂成了神,才能與天地長存,俯視世間百态。
處理完那人的屍首,陸吾又回到彭天城內,這裏大多是些一重天和二重天的修者,中間也穿插着幾個沒有修為的常人。
陸吾問了人,好不容易找到城主府,門口站着兩個小厮。
“兩位小哥,能幫我通報一下城主嗎?我受人所托有東西轉交。”
“轉交什麽東西啊?你先給我看看,城主很忙,不是人人都能見的。”守門的小厮看都沒看他,擡着頭說道。
陸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上面沾了不少灰塵和血跡,看上去更為落魄。
他想了想,拿出那枚青龍玉佩:“就是這個,是一位少年讓我幫忙轉交,如今他已身死,這是他臨終遺願,還請小兄弟通融。”
小厮擡了擡眉毛:“只有這個嗎?”
“還有!”陸吾将腰上那個黃色儲物袋解下來,一探竟然發現裏面屬于那白衣少年的靈石法器竟然數以千計!
考慮到現在自己身無分文,他從中分出一半,僅僅這一半也足以讓人咋舌,将剩下的全部交給那名小厮。
“這些東西是賊贓,還請城主将這些東西返回失主。”
那小厮接過來一看,眼睛猛地亮起來,不過被低垂的眼睛擋住了。
他将兩樣東西收入手中:“你放心吧,我們城主公正廉明,肯定會物歸原主,這兩天他不在,你就先回去吧。”
陸吾不疑有它,想了想又取出一張紙來,在上面寫下白衣少年被害的經過和兇手,遞給那小厮。“這個也請幫我轉交給城主。”
“好好,你就先回去吧,放心。”
陸吾點點頭,才沒走遠,卻沒看見身後的那小厮再次打開了儲物袋,眼中露出貪婪。
“這麽多東西,發財了!”
他看了看那張白紙上的字,撇嘴,将其揉成一團扔進草叢裏。
陸吾出了城主府就直奔丹藥坊,由于彭天城地處邊陲,丹藥坊也只有寥寥幾家,陸吾逛了一會兒,挑了一家最大的丹器店走了進去。
這家丹器店是彭天城內最大的,上下分為三層,還未進門便有金光拂來,門匾上千珍坊三個大字蒼勁有力。才走進去,一個身穿藍衣的小厮就迎了過來,一邊招呼他往裏走:“這位客人,來千珍坊您可就來對了,我們可是這彭天城最大最全的丹器店。您看,這一樓放着大大小小的丹藥,二樓陳列各種法器寶物,應有盡有。”
陸吾将一樓的丹藥挨個看了一遍,除了辟谷丹和清心丹,其他一概不認識。“這裏可有記載丹藥的玉柬賣?”
“有有有,您過來看。”小厮将他引去一處角落,那裏放着幾個手掌大的玉柬:“凡是能叫出名字裏,這裏面都有記載,只需要五枚中品靈石。”
陸吾略一沉思,手掌中亮出五塊靈石,拿起一塊玉柬輸入靈氣,迅速将裏面的內容浏覽了一遍,将幾種可能用到的丹藥一一點出。“這幾種,每樣30粒,分袋裝好。”
那小厮一愣,眉開眼笑,剛要開始裝,看見陸吾往二樓走,又追了上來。來了一個大主顧,要是再買幾件法器,就賺翻了!
陸吾剛走上二樓,一陣淩厲的氣息撲面而來,這裏陳列着各種各樣的法器,每一樣都閃着寒光,蘊含的靈氣大小不一,但都是良品。
陳列法器的櫃臺有兩列,大小兩個環形,離陸吾最近的是一把一人高的彎弓,上面纏繞着翠綠的藤蔓,散發着綠色的熒光,旁邊還有幾只箭。
那小厮見他目光落在上面,介紹道:“客人好眼光,這弓箭可是城內最好的煉器師煉了半年才練成的,射出的箭會凝聚靈氣,鋒利無比。”
陸吾看了一會兒,響起谷濟手中那把青色彎弓,無需箭矢,靈自凝成箭。這把弓看上去也不錯,但一對比起來就入不了眼。
陸吾頓時興趣缺缺,看向下一把火紅的長鞭,遠遠看去似乎燃燒着火焰,靠近的時候确實能感覺到溫度升高。
好雖好,可是長鞭過柔,陸吾揮舞了兩下,使起來沒有着力點,不好掌控。“還是女子合适些。”
他手持長鞭,腦海中浮現出羅葵的身影,也不知道她和張虎現在在何處,雖然當初約定在小重天界相遇,可如今他已得罪谷濟,便是同整個青天宗作對,即使再見面也是令他們為難。
放下鞭子,陸吾繼續往前走,随即被一柄長劍吸引了注意力。那劍插在角落的一塊冰裏,通體雪白,劍柄上都附着寒霜,稍一走近就感覺到絲絲涼意。
“這是什麽劍?怎麽放在角落裏?”
小厮掃了一眼,随口道:“哦,這是雪寒劍,是城裏已故的老煉器師煉的最後一把劍,一直賣不出去,老板就把它搬到了角落裏。客人,我們快走吧,太冷了。”他哆嗦着吐出一口白霧,似乎感覺很冷,縮成了一團。
陸吾看到他下面都是晶瑩剔透的冰塊:“這麽冷為什麽還要将它放在冰上?”
“這不是我們放的,是它自己生出來的。”小厮對着手指哈了一口氣,十分苦惱道:“取走了沒多久,它又會生出一塊冰來。”
“我看這劍不錯,為何賣不出去?”陸吾伸手要将劍取出,剛碰到劍柄,一陣寒氣削骨劃過。
“這劍啊,這麽看着是挺厲害的,可是它殺不了人。”
“殺不了人?”陸吾運轉靈氣裹住手掌,锵一聲清脆的劍鳴,雪寒劍從冰鞘中拔出,一陣更濃郁的寒氣瞬間發散出來。他看了看,一驚:“無刃!”
“對。”那小厮凍得嘴唇發紫,還盡職盡責地解釋:“這劍剛剛練成的時候,煉器師就被殺了,雪寒劍也一直沒有開刃。不瞞您說,之前也有幾個主顧看上過這把劍,可是買回去沒幾天就退回來了。這劍不僅傷不了人,就連拿久了,手也會被凍傷。”
陸吾半信半疑,将靈氣探入,頓時感覺那劍內刮起一陣淩冽的冰雪,将他驅趕出去。他不信邪,再次凝聚靈氣探入,第二次進入,風雪瞬間刮得他通體寒冷,越往裏走,一個巨大的龍卷風暴夾雜着冰雪出現在劍內!此時他渾身已經凍得青紫,就連經脈都隐隐顫動,好在之前擴寬了經脈,靈氣不斷在其中流轉,才不至于連經脈也凍住。
小厮在外看着陸吾一動不動,渾身都開始冒起寒氣,生怕鬧出人命,心驚膽戰地将老板叫來。
陸吾越往裏走,漸漸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要被凍住,頭發和眉毛上已經結了寒霜,意識開始混沌。就在這時,肩膀上的赤練鳥感受到驚人寒氣,山洞翅膀突然爆發出一股熱氣,驅散了身上的寒霜,冰霜融化,陸吾身體回暖,又往前走了一會兒,重重風雪中,似乎能看到那風暴中心,影影綽綽站着一個人!
只看了一眼,一陣夾雜着冰刃的風雪淩厲吹來,陸吾連忙退出,吐出一口寒氣,尚且心有餘悸,他眼睛卻??發光,再将劍看了一遍:“我就要這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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