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狂風忽來,衣擺獵獵作響。
陸吾向前一步,地面傳來轟鳴。
識海的構造十分奇特,古樹生長的小島幾丈見方,腳下不是泥土,而是蒙蒙的白色濃霧,腳踩在上面綿軟,似有似無。
此時突然轟隆一聲巨響,識海開始慢慢下降,陸吾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慢慢身高,腳下的小島面積迅速擴大。
血雨還在下。
腳下的霧層被慢慢染上鮮紅的血色,漸漸變成實體,由邊緣逐漸向古樹的方向靠近。
淡綠色光幕将血雨阻擋在外,血色在它腳下聚集變成暗紅色。記載着游魂術的木牌卻興奮地迅速旋轉,發出忽明忽暗的光芒,它吸收了落在身上的血雨還不夠,慢慢開始蠶食古樹散發出的光幕。
随着它的動作,雨下得更甚。
古樹的光幕在慢慢變淡。
直到最後一絲綠光流入木牌內,狂風暴雨随即拍打在古樹身上,鮮紅色的雨水像是給它洗了一次血澡。
陸吾身體開始隐隐發熱,腳下顫動的幅度變大,瞬間拔高數丈,整個島擴大了兩倍。
古樹在血雨的沖擊下顯得有些萎靡,連樹葉都在微微顫動,木牌卻不斷傳來暢快的吟嘆。
陸吾五指虛抓,游魂術轟然在他靈臺打開。
在打開的一瞬間,記載着游魂術各階段功法從眼前迅速略過,陸吾眼花缭亂,像是在看一幅不斷展開的巨大畫卷。這次似乎要讓他一次看個夠,到了上次看過的位置還在不斷前進,足足展開一半才停下來。
木牌似乎是要回報血雨的降臨,一口氣打開了一半禁制。忽大忽小的文字跳躍着環繞在身邊,陸吾瞪大了眼睛盡力将他們記下,才剛剛看了一遍,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
陸吾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被踢出識海,坐在丹房中,精神還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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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開的游魂術才記下七八分,陸吾感覺渾身傳來鈍痛,他咬咬牙,連眼睛都沒睜開再次回到識海。
年爻站在他身邊,微微低着頭仔細地看着他身上的變化。
血蟲這種東西能鞏固魂體,是魔修夢寐以求的東西,可惜極難尋覓,十分難得。卻從來沒有用在人身上過,會發生什麽變化就連他也不知道。
一看到陸吾臉色慘白遲遲不醒他就有些後悔了。
要是不小心把他養的小人類弄死了怎麽辦?
于是他拉住了陸吾的手,準備闖入他的識海将人強行拉出來。
按理說人的識海是不容許其他人闖入的,但年爻練過一種功法,在一定要求下能和別人共享識海,只不過因為這個要求他從來沒有試過。
他皺起眉,似乎拉着陸吾的手讓他十分不滿。
只是為了不讓他不那麽早死。
他在心裏默默說了一句,随即在陸吾身後坐下,閉上眼睛,但是很快他又重新睜開。
年爻忘了一點,現在他的修為只有以前的一半,僅僅依靠手掌的觸碰竟然被靈海拒之門外。
他再次皺起了眉,功法上說,和識海主人越親近,進入識海的可能性越大。
緊握的手掌能明顯感覺到陸吾的體溫在升高,年爻看了看他們交握的右手,想了想把他的另一只手也牽過來。他本來就坐在陸吾身後,現在左手拉左手,右手牽右手,看上去就好像陸吾坐在他懷裏一樣。
年爻臉上罕見地一紅。
他本是上古紀年混沌中孕育而生的一條小白蛇,一出生就只有他自己,很快就開始一邊沉睡一邊開始修煉,好不容易化龍。
一張開眼睛卻剛好遇上天柱倒塌,第一道天河水就打在他身上,那時他的龍身已經足足有一座山那麽高。
滾燙的天河水燙得他滿地打滾,沒想到他身邊剛好有一個國家,被他這麽一滾将其全部碾碎。
後來就不斷有人來捉拿他,後來遇上了麒麟一角化作的火麒麟,悶頭悶腦被他唆使要上天庭飛升,沒想到差點把女娲好不容易補的天捅出一個大窟窿。好不容易上了天,連天上的樣子都還沒看仔細就被一座大山壓住,一壓就是幾萬年。
年爻被壓在山下,雖然不斷有魔物被他身上的混沌之氣吸引,在昆侖山下聚集。他卻因為之前着了火麒麟的道,對誰都不假辭色,一心只想将身上的山掀翻。
可以說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和誰這麽親近過。
他小心拉着陸吾的手,生怕一不小心把他捏碎了,過了一會兒又把他往懷裏抱了抱。
這個人類身上軟軟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陸吾身上溢出的精魄讓他通體舒暢。
年爻再次閉上眼睛,準備突入陸吾的識海。
這次他看到了陸吾體內血蒙蒙的識海,隐約能看到一個人影在晃動,不斷有白光閃現,
可是僅限于此,他再想靠近就會被推出來。
嘗試了幾次,年爻再次睜開眼睛。
陸吾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青,眼角卻陸吾詭異的紅色,身上的精魄也開始不穩定起來。
這次他把手放在了陸吾的衣領,僅僅猶豫了一瞬間,就迅速把他剝光抱在懷裏。
臉色發紅。
如果這時候魔界的魔物看到他的樣子,一定會吓得眼睛掉下來。
陸吾不斷進入窮右游魂術內,又不斷被踢出來,血雨打在身上讓他身體發冷。
可是他不能再猶豫了,雨水在慢慢減小,陸吾突然有種預感,只要血雨一停,游魂術的木牌就會恢複到之前的樣子。
他再次爬起來,血雨将他全身染紅,青白的臉色猶如鬼魅,只有一雙眼睛??發光。
就在這時,識海中傳來一陣波動,他擡起頭,看到一個白影突然出現在他身邊。
陸吾抹了抹臉上的血雨,看清來者很是震驚。
“你怎麽能進來?”
年爻一跨入識海中就變回小白蛇的模樣,瑩白的身子似乎在發光,将血雨隔絕在外。
他纏上陸吾的手,突然想起這個人類正□□地躺在他懷裏,親昵的動作讓他臉色一紅,還好現在是蛇形看不出來。
年爻舉目四望,血蒙蒙的識海看上去很恐怖,卻有漸漸平息的跡象。
“你在做什麽?”以現在的情況來說陸吾完全可以從識海中出去,他卻遲遲不走甚至連身體都越來越糟。
陸吾來不及思考年爻為什麽能進來,天邊的紅雨已經開始停止,不斷向中心靠近。
他一把抓住火熱的木牌,一道白光豁然在靈臺打開,還沒看清眼前的字,他再次被踢了出來,一屁股摔在地上,臉上青白交加,嘴角流出鮮血。
年爻尾巴動了一下,已經猜到陸吾遲遲不走的原因,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到最後一刻不會離開。
血雨的範圍在迅速縮小,幾乎已經只在小島上空停留,用不了多久就會全部消失。
陸吾一頭紮進木牌中再次被踢出來,年爻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執着,他又沒有催他。
不過他還是翹起了尾巴,不緊不慢地在地上拍了三下,整個識海轟然而動。
拍第一下,地面轟轟震動。
拍第二下,靈海再起波瀾,翻湧激蕩。
拍第三下,散開的烏雲再次集結,聚在上空,驅而不散。
“最後一次機會。”
年爻輕輕說道,聲音穿過雨幕傳入陸吾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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