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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吳讓中秋不回去，林秋也不想趕過節的人潮，訂好了機票便給家裏說請了一天假，他這周六回家，周一再飛回湳北。

林秋買的是價格最便宜的早班機，代價是淩晨四點半就得起床準備，他本來打算打車去機場，結果昨晚沈嘉明看他收拾行李，便說順路送他。

不知道順哪條路能從市中心順到郊外，林秋并不點破，沈嘉明溫柔的借口總是好笨拙，林秋心裏又甜又喜，想着可以買點什麽特産給沈嘉明。

“對了，你幾點的飛機？”

“七點半。”

沈嘉明聽到登機時間眉頭一皺，問他幹嘛買那麽早的時間。

林秋尴尬地回答說，和九點那班機差了兩百多塊呢，說完看着沈嘉明額前凸起的青筋，又連忙擺着手說，“你不用送我，太麻煩你了，我自己趕車過去。”

“這裏不好打車，你也知道，明早你叫我。”

窗外還是黑夜，等電梯的時候林秋小心翼翼偷看沈嘉明的表情，想着要不要再提議一次自己趕車去就好，對方現在折返兩步就能回去睡舒服通透的回籠覺。

“想什麽呢，表情那麽難看？”沈嘉明打着哈欠，“雖然不止一次見過淩晨五點的湳北，還是第一次因為早起。”

“沈嘉明，要不還是我……”

“林秋，你周一回來嗎？”

“哦？嗯，周一回。”

“知道了，走吧。”

沈嘉明拖着行李箱走進了電梯，林秋愣了兩秒，大家做朋友這麽久，他很多話沒開口沈嘉明就知道他要說什麽。

但是就算對方知道，自己還是得說啊，已經麻煩對方太多次了，到底要怎麽回報才足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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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到機場，我就想起你笑個不停的傻樣。”

“我、我什麽時候對着你傻笑了？”

“我讀書回來你來接我那次不是？我出差回來你來接我不是？哪次不是？”

“是、是嗎？我都不知道。”

林秋傻笑着嘴角咧開到耳朵根，他自己都沒發現這些事，只是每次來機場可以等到許久沒見的沈嘉明，自然而然就會很高興。

林秋突然想起沈嘉明去英國交換那一年第一次回國，他和王闖他們一起到機場來接他，飛機比起預定抵達的時間延誤了快兩個小時，大家都有些累，只有林秋一個人坐在角落精神滿滿地不停注意廣播，男生調侃他又不是來接女朋友，至于這麽開心。

原來他的喜悅從來沒藏得住，誰人都知道，一眼看得清。

都說是傻笑的話，那看來真的很傻吧。

快到候機大廳，意味着馬上迎來分離，以前兩人沒同居還好，大家忙工作，難得聚一下，都是沈嘉明給他來個電話，爬山去不去，聚會來不來，然後林秋自己找過去，得見對方一面。

但現在天天可以見到沈嘉明，道一句早安晚安，但一想到分開後三天見不到對方，林秋的情緒明顯低落起來。

沈嘉明餘光看着林秋，對方直愣愣地看着窗外愈發明亮的天空，已然不見剛剛喜悅的模樣。

“林秋，你知不知道。”沈嘉明語帶笑意道，“下飛機的時候那麽累，多想看到一個性感火辣的大美人來接我，結果下來就只看見人群中你那傻笑的樣子。”

沈嘉明解開安全帶下車，并未注意到身邊的人突然僵住了，他貼心地打開後車廂取出行李箱，在車邊等林秋下來。

過了半分鐘另一邊的車門才開，林秋耷拉着肩膀，低着頭從他手裏快速接過行李箱說麻煩你了，回去注意安全。

全程兩人沒有對視過，沈嘉明想問對方周一幾點的飛機，可林秋走的極快，行李箱的齒輪與地面摩擦發出巨大刺耳的噪音，明明離登機還有很長時間，卻沒給沈嘉明問出來的機會。

再不走的話，林秋怕自己忍不住問對方。

沈嘉明，你真的是這麽想嗎？

當然他不會問出來，所以他逃避了，他承擔不了結果，沈嘉明會說什麽？

——林秋，正常男人比起你，肯定都會選性感美人吧。

如果早知道沈嘉明這樣想，那冬日裏連太陽都不願意露頭的淩晨五點，那麽黑那麽冷，應該就沒有一個傻逼放棄溫暖的被窩擠地鐵出現在并不被歡迎到來的機場了。

不請自來還自以為是的話，真的有夠丢臉的，林秋。

借住在沈嘉明家裏節約了大筆租金，又得到一筆意外的賠償，林秋經濟上的困難緩解不少，所以回來前他去商場買了幾套秋冬的衣服給母親和繼父。

卻聽見母親失望地問他自己怎麽不穿好點回來，他才知道這次回來的目的居然是相親。

他？他相什麽親？

他并未向家裏出櫃，可他也早就做好單身一輩子的打算，畢竟愛過沈嘉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愛上其他人。

可麻煩的是父母早就未和他商量，直接幫他定好時間，周日下午見面，不容拒絕，林秋根本無法推脫。

他沒有相親經驗，不知道要做些什麽，更不想耽誤人家女生時間，可母親說見一個面，就當交個朋友，不是壞事。

林秋苦惱了一晚，也不知道向誰吐苦水，只好第二天早上去商場買了一條精致的銀手鏈，作一份簡單的見面禮，也是對于未見面相親對象的小小補償。

畢竟林秋知道兩人根本不會有結果，這次見面只是耽誤對方時間罷了。

和女生吃了飯看了一場電影，林秋回家已經十點過，他裝的滿滿當當的行李箱在卸空後，又被填滿。

只是沉甸甸的行李箱內全是吳讓冬天的衣物，還有他們家鄉的特産美食，也點名林秋幫吳讓帶過去，主要是為了分享給吳讓的同學室友。

林秋點頭說好，然後拖着疲憊的身子洗澡回房間休息。

他回來兩天，沒有人關心他在湳北的生活如何，工作是否順利，聽母親第一次關心湳北秋冬的天氣如何，是否極度幹燥，還是因為吳讓今年也在湳北，擔心他南方的冬天過了十八年，會适應不了北方的冬天。

行李箱裏多了一件小型的加濕器，母愛讓他的行李又多了一公斤重量，只是對象依然不是他，是吳讓。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雖然身體已經很累，大腦卻又異常清醒，失業後失眠次數成倍數增加，林秋只好翻身換邊繼續嘗試入眠，轉身的時候看到右邊牆上那排壁櫃，他現在很清楚那裏面放着的都是過冬用的厚棉被。

但小時候剛住進吳家的時候，睡覺前總想那排櫃子裏是滿滿的糖果，巧克力和方便面，另外一邊是滿滿鈔票，用完會自動填滿的那種。

人一長大，童心成了笑話，認清現實接受現實，才是個合格的成年人。

就算是作為工具人，但是母親能開心，弟弟能開心，家庭除他之外幸福和睦。

或者作為再識趣一點，做一個不屬于他的場合不要硬摻一腳的跟班，沈嘉明能開心。

這樣的生活，林秋已經覺得滿意。

在行李傳送區等待的時候，林秋已經做好自己将要拖着行李箱，背着沉重的背包趕地鐵回去的打算，他沒聯系沈嘉明，也不願花高額的打車費從機場回市區，卻沒想到會在機場見到程煦。

他頓時驚訝地指着對方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程煦溫柔地沖他笑，“吳讓說你今天回來，但他臨時有事，所以我來接你。”

“接我？”

林秋指了指自己，一臉不可思議，看着對方認真的眼神又笑出聲，“你來接我做什麽？和我一起趕地鐵回去啊？”

“吳讓說你幫他帶了很多行李過來？所以我開了車。”

“你、你一個大學生都有車了？”

“我表哥的，他之前在湳北工作，去年去了國外讀博，所以他把車給我開了。”

“那、那今天麻煩你了。”

林秋接過程煦的手機導航輸入沈嘉明家裏的地址，聽到語音播報目的地，程煦突然開口，“你住這裏嗎？”

“啊，因為一些原因……我現在借住在朋友家裏。”林秋不用猜也知道，自己給對方的形象和這富人區是根本不沾邊的關系，重複道，“這是我朋友家。”

“好巧，我表哥家的小區就在這附近，他去國外後現在房子一直空着，我有時周末會在那邊。”

“那你周末過來的話，可以找我啊。”

“嗯！”程煦笑了笑，“到時候不要嫌我煩。”

林秋笑容腼腆道，“肯定不會。”

他從來不會嫌棄別人，何況是程煦這種主動示好的友情。

林秋讓程煦在小區門口停了車，麻煩程煦直接把行李箱和背包帶給吳讓，程煦問他自己的行李呢，林秋笑着掂了掂手裏的紙袋，裏面裝着這兩天換洗的衣物。

“輕輕松松。”

“林秋，國慶後我們系和其他系有籃球賽，我會上場，到時候你可以過來替我加油嗎？”

“你還參加了籃球隊嗎？”

對方總是讓他感到驚喜，聰明帥氣，運動還好，他不禁羨慕地感嘆，“哇塞！那你得多受歡迎啊。”

林秋本想打趣地接下去說，你這麽受歡迎，到時候全場都是給你加油的女生，怕是根本就看不見我吧，但是程煦那麽期待的樣子，林秋便認真地點頭說我一定去。

他沒忘的是，程煦和他相似的一點，兩人都有些內向，所以就算他異性緣再好，再受歡迎，應該也非常期望得到友情的支撐。

而林秋覺得自己有幸能成為對方的那個人的話，心裏滿滿脹脹難以言喻的溫暖。

他突然特別開心地拍了怕程煦的肩膀說今天謝謝你了，下次再見。

“林秋。”

不遠處有人走近，沈嘉明冷着臉看着兩人，微怒地對着林秋問道，“你手機怎麽一直關機？我給你打電話發信息都沒有回應。”

“對不起，我手機昨晚忘了充電，今天下飛機才發現已經關機了，怎麽了？”

“他是？”

“哦！這是程煦，是我弟弟的室友，我弟麻煩他今天送我回來。”林秋本來擋在沈嘉明和程煦之間，趕緊退了兩步，“他是沈嘉明，我的朋友，我現在就借住在他家。”

不知為何，介紹完後氣氛突然尴尬起來，那兩人雖然打了招呼，卻連客套的笑容都沒有，明明都是微微一笑迷倒衆人的帥哥，此刻臉上卻寫着生人勿近，仿佛敵人見面。

林秋從來都不是緩解氣氛的好手，他甚至不知道兩人為何隐隐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感覺，只得讓程煦趕緊回學校，免得太晚過了查寝的時間就麻煩了。

沈嘉明是從外面回來，看見林秋和程煦便在小區門口下車走過來，現下林秋只好跟着他回了車裏，跑車駛入地下停車場，咔噠，安全帶松開。

沉默了兩分鐘的車內終于有了聲音。

林秋開了車門正要下車，沈嘉明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林秋被迫坐了回去，聽見對方生氣地問。

“為什麽不讓我去接你。”

林秋想起機場外沈嘉明說的那句話，瞬間連回答的勇氣都提不起。

不知道你的想法時，尚且還能厚臉皮地說着不好意思，然後一次又一次給你添麻煩，可是知道後，怎麽還敢。

“我是覺得，太麻煩你了，嘉明。”林秋想了想，繼續道，“就算是朋友，也會有被煩到受不了的一天。”

林秋不想，他們之間有那一天。

就算是沈嘉明那般聰明的大腦也一輩子都不會理解的事——林秋多害怕那一天的到來。

畢竟這世上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