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牽線搭橋
保安上去把門打開,杜玫也走到了窗前向外望。
徐航把車帕在高平江車邊上,這下杜玫又只能看見褲腿了。
徐航跟陳厚鵬從兩側下車,高平江跟張子淳迎了上去。杜玫聽見徐航介紹道:“這位是我姑父,高部長。這兩位是我朋友,吉誠公司總裁,高平江;和玉公司常務副總裁,張子淳。”
然後是互相握手寒暄的聲音。
陳厚鵬看着眼前的兩個年輕人,感慨:“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啊。”
徐航忙說:“姑父,您一離開部裏,一離開中南海,就顯得年輕了。”陳侯鵬啥時候去中南海就顯得老了?徐航不知道,也沒見過,反正話先說了再說。
杜玫聽見徐航一口一個“姑父”在那裏叫得歡。張子淳邀請大家進樓談,然後8條褲腿都消失了。杜玫輕輕的嘆了口氣,回桌子前坐下,繼續做三維。
張子淳請陳副部長進門。轉過門廳的木雕屏風,整幢樓空無一人,冷氣森森,空曠的大廳,只見巨型枝狀吊燈從二樓天花板垂下,輝煌燦爛,兩道樓梯的青銅鐵花在閃着清冷的光芒,樓梯下面那個巨型木雕公牛刨蹄奮角,怒目圓睜。
陳厚鵬點頭:“小張,不容易。”
張子淳趕緊謙虛:“我家世代做玉,都是貧苦的手藝人,是新中國給了我爸爸機遇。”
徐航跟高平江跟在陳厚鵬後面,不由的對視了一眼,硬憋着不笑。
四人上樓,張子淳請大家上樓,一路走一路給陳厚鵬介紹玻璃閣裏面那些玉器,材料,題材,特征,誰的作品,大致市場價格,最後一行人來到密室牆前,張子淳開門。
陳厚鵬笑:“安全工作做得不錯。”
張 子淳說:“嗯,北京是我們公司的總部所在地。公司裏最好的成品都在北京,上海雖然有分店,但是中檔品居多,大器就幾件擺在那裏鎮店的。這幢樓的地下一層是 加工廠,這裏規模不大,只有二十幾個師傅,地下二層是庫房,卻囤有整個公司一半的料。陳部長,您等會願意賞光參觀一下嗎?”
陳厚鵬點頭:“好,正想多了解一下玉雕過程,謝謝小張提供這個難道的機會。”
張子淳忙說:“陳部長大駕光臨,蓬荜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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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航跟高平江又開始憋笑,但是大家進了密室後,都安靜了下來。陳厚鵬走到會議桌前,拿了一塊籽料在手裏細看,張子淳在旁邊介紹解釋,然後請陳厚鵬挑選。
陳厚鵬對玉的了解,也就家裏幾件別人送來的禮品,挑不出什麽子醜寅卯來,看看覺得大小都挺合适的,就點點頭:“随便做上40件吧,”
徐航在旁邊插話:“子淳,這些原料,彼此看着都差不多,挑不出什麽來,你最好把它們全做好了,姑父再從裏面挑40件出來,這樣就比較容易。”
張 子淳點頭:“對,這樣比較好,因為真動手雕時,每塊料都會有具體的情況發生,跟料的本身質地有關系,跟最初設計,還有雕的那位師傅當時的狀态都有關系,所 以最終成品怎麽樣,只有雕完才能知道,這裏面肯定會出精品,也肯定會有一般般的貨色,所以把這100件全雕了,然後從裏面挑40件精品出來,是最保險的辦 法。”
“雕100件,會有困難麽?”陳厚鵬問。
“完全沒有,我馬上排活下去,叫大師傅們把手裏的活都停了,趕這一百件,北京,上海,蘇州同時開工。這些料都體量不大,春節前應該能夠全部完工。”張子淳回答道。
陳厚鵬點點頭,意思是:就這麽辦。
張子淳又邀請陳厚鵬參觀地下一層的雕刻室和設計室,又去看了地下二層的庫房。陳厚鵬看得連兩點頭:“不錯,不錯,很上規模。小張這麽年輕,在這基礎上好好發展,今後必将大有可為。”
張子淳馬上說:“謝謝陳部長誇獎。”心裏想:你要是不去當什麽副省長,而是升部長就好了,那我原材料問題就不用擔心了,至少山料不用愁了,你有批礦權......
四人坐電梯返回密室,此刻一點不到。高平江提議去吃午飯,于是三輛車魚貫而出。
酒店就訂在會所不遠,徐航等會要送陳厚鵬,不喝酒,其他兩人陪陳厚鵬喝了一瓶五糧液。吃飯自然是高平江唱主場,高平江最會活躍酒桌上氣氛,不久就跟陳厚鵬聊得谛熟。
陳 厚鵬不露痕跡的詢問高平江的來歷,公司性質,高平江一一回答,徐航早把陳厚鵬的忌諱和喜好告訴了他,所以高平江說得滴水不漏:農村家庭出身,一無背景二無 靠山;地質大學本科畢業,靠自己勤工儉學完成學業;珠寶鑒定專業,所以做買賣各種裸石,尤其是賭翡翠原石(靠招搖撞騙,非法集資,炒煤礦發家,這就好漢不 提當年勇了吧,賭博賭石血本無歸,這種煞風景的事,也不提了吧;不過除珠寶外,還做其他生意,名下有房産公司,租賃公司,娛樂總會,還有百貨商場(虧損就 無需說明了吧,誰做生意每筆都不虧的);最後就是自己岳父是某某某,當然,從上周起,是前岳父了。
陳厚鵬跟高平江的前岳父沒什麽交情,只聞起名,交際場合可能也遇到過幾次,總之,沒什麽來往,但是既然高平江能攀上這樣的前岳父,婚姻還維持了五年,夫妻感情好壞是另一回事,至少說明了他是熟知游戲規則的,陳厚鵬放心了。
最怕的就是遇上那種小學沒畢業的煤老板,招搖過市,路人側目,他還不自覺。
一頓飯吃到下午三點多,陳厚鵬對高平江和張子淳兩人十分滿意,徐航的目标算是圓滿達成。四人握手言別,陳厚鵬拍拍高平江和張子淳的肩膀,表示嘉許鼓勵,然後徐航送高副部長回家。
高平江跟張子淳喝過酒了,一時無法開車,于是繼續呆在包廂裏聊了會。張子淳這裏沒什麽好操心的,于是兩人談了會高平江去巴西的事,又把開新珠寶城的事情讨論了一番,張子淳說會在高平江回來前把市場調查做完,等他回來後,三人再仔細商量。
事情都交代完了,一看時間,快五點了。高平江說:“要麽我們去胡麗萍那吃晚飯,泡SPA?”
高平江心裏一陣厭煩,臉上卻絲毫不露,淡淡的說:“今天周末,我一整天沒去門店了,現在得趕過去看看,然後得考慮那100塊料,怎麽派活。這一堆事壓着,沒心情跑SPA了,要麽你自己去吧。”
高平江性格大大咧咧,只會看人臉的顏色,對別人細微的心理從無覺察,當下擺擺手:“你不去,徐航估計送完姑父,就跟外甥女蘑菇去了,我一人去泡什麽SPA,無聊。”
張子淳心想:你一人不去泡SPA,那豈不是更無聊,當單身漢就這點慘,忙還行,不忙沒地方打發時間。
但是這不關他事,當下張子淳跟高平江道別,各上各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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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淳回到店裏,五點過半了,三個店員在輪流吃晚飯。張子淳問:“杜玫呢?”
店員奇怪:“玫玫姐不是今天休息嘛。”
張子淳心裏“咯噔”了一下。杜玫說是一周兩天休息,其實她這麽跟張子淳和徐航混着,除了去奶奶家外,杜玫不是在會所就是在店裏。邏輯上說上午他們四人離開會所後,杜玫會來門店守店,否則她一人呆着幹嘛,徐航又沒空。
張子淳心思細膩,談了八年戀愛後對女孩的各種小脾氣小作了如指掌,在辦公室坐了會,只覺得各種的隐隐不安,終于忍不住匆匆跑回會所。
到會所6點剛過,天還十分明亮,張子淳往杜玫的窗戶掃了一眼,居高臨下,看見杜玫一人坐寫字臺前。張子淳匆匆從角門下到半地下室,跑過走廊,到杜玫門前敲門。
杜玫把門打開,看見張子淳微微氣喘的樣子,不由的奇怪:“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張子淳一愣,倒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總不能說:擔心你吃醋,耍脾氣。
張子淳讪讪的:“嗯,你吃飯了沒有。今天劉大嬸跟着他們郊游去了,連保安都沒飯吃。”
杜玫一笑:“是我出去買的盒飯回來啊,跟他們一起吃的,還帶了方便面回來。”
“方便面啊,這麽可憐。我帶你出去吃吧,給他們也帶些外賣回來。”張子淳一面說,一面跟着杜玫進門,看見筆記本上是杜玫已經做完。正在修改的另一塊玉牌。杜玫已經有點摸到門路了,這塊玉牌做得很有真實感,張子淳坐下細看。
“最外面的那棵樹有點比重過大。”張子淳說。
“是,我也覺得,可以把樹挪動一下,讓它更近,然後去掉一半。”杜玫退出圖面,開始噼裏啪啦的修改程序。幾分鐘後,再次顯示效果,“是不是比剛才好點。”
張子淳點點頭。
一時兩人有點沉默,過了會,張子淳小聲說:“徐哥他,喜歡的是你。”
杜玫快速的瞟了張子淳一眼,過了幾秒,淡淡的說:“你以為我看見你們對陳部長畢恭畢敬,就退出啦,我才不呢。情場如戰場,逐鹿中原,豈可不戰而屈。老鼠扛刀,滿街找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管你是誰,一磚撂倒.......我.....鬥志昂揚着呢,哼。”
張子淳暈倒,這都啥措辭啊。
張子淳帶杜玫出去吃完飯,又給保安帶了盒飯回來,這時去郊游的幾輛車也回來了,會所半地下室重新充滿了生機。張子淳跟杜玫混在這些剛玩回來興高采烈的年輕人裏面,也感染了快樂的情緒。大家在大起居室一面唱卡拉OK,一面吃白天剩下的零食。
到10點鐘左右,杜玫的手機響了,是徐航打來的,問杜玫在哪裏,他馬上趕過來。
杜玫說:“這麽晚了,明天周一你還要上班,不用了吧。”
徐航堅持要趕過來,而且已經在路上了。
徐航趕到會所,已經11點多了。兩人在杜玫房間裏相對無語,過了良久,徐航慢慢的說:“陳副部長現在是我爸的頂頭上司,他這次工作調動後,就會離開部裏,跟我爸就沒關系了。”
杜玫點頭:“我明白的,你不用說了。”心裏想:但是他不是退休,不是降職,而是去當更有實權的副省長。權勢,畢竟是人人都愛的;攀龍附鳳的機會,畢竟是人人都不想錯過的......
徐航确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又坐了會,告辭回家。
杜玫送他上車,想到他這麽來回折騰,就是為了告訴自己這麽一句話,心裏也有點感動。
徐航車的尾燈在街道轉角消失後,杜玫嘆了口氣,在會所的內院裏慢慢走,頭上是中秋開始變黃的樹葉。杜玫茫然的心想:未來到底會怎麽樣呢?
杜玫分析着自己的局勢。
種種不利之處:沒家庭背景,離過兩次婚,現在這麽在張家父子這混着,雖然老板貌似很重視自己,卻算不上一份正當的職業......
又分析自己的優勢,忽然發現,自己沒什麽優勢,所依仗的不過是:目前徐航更喜歡自己。
但是感情這東西,是說變就變的。
杜玫心裏對自己說:我不能這麽想,要在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毛爺爺的話,從來沒錯的。
我是天下第一美女,是個男人都會拜倒在我石榴裙,哦,不,T字褲下。
這麽想想,杜玫感覺好多了。
杜玫冷靜下來:現在就放棄,太脆弱了,但是,凡事都必須有個deadline,不能無休無止。據說人的荷爾蒙峰值只能維持有限的期限,時間長了,就會衰退。男女從戀愛到結婚,平均長度是11個月......
杜玫對自己說:六個月,六個月基本能判斷我和他有無可能了,這也正好跟他認為的陳部長工作調動的時間吻合。到那個時候,如果局勢還不明朗,我就及時撤退。
杜玫這時已經繞着會所走了一圈,又回到正門臺階這,一擡頭,看見張子淳坐在大門最高的石階上。杜玫微微一笑,張子淳放心了,也沖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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