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走丢的小姐

再次打量女兒時,虞博鴻的心更疼了。

這孩子,穿的這是什麽!這普普通通的布衣,竟是自己女兒穿的嗎?平日裏,她就穿這個?

“爹上次見你,穿的綢緞刺繡花裙好看,女孩子家還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綢緞……那都是見爹的時候才穿的。我最近長身量,去年的穿不下了,今春一共就做了兩身,怕穿壞了,得仔細着些……”

榮安說話時将頭埋得低低。她這模樣,這話一出,叫虞博鴻簡直想拔刀,又是一口氣一筆賬給算到了廖夫人頭上。

什麽?怕穿壞了?他家是窮困潦倒了嗎?

這分明是克扣,分明是待薄,分明是欺淩他的女兒!

府裏的丫鬟都穿刺繡好嗎?夫人房裏的大丫頭都穿綢緞好嗎?華兒房裏的丫頭這個春天都做了不止三四身衣裳吧?榮華更是三天兩頭做衣裳,衣櫥都放不下了。

怎麽,他心愛的二女兒暫居莊上,就不配穿新衣服嗎?

虞博鴻的怒氣加怨氣一陣陣往上沖,太陽穴青筋凸着跳着,一雙拳也是捏得咔咔作響。

榮安忍不住将臉別去對向了窗。

她自是說一半藏一半。

夫人何等精明,表面功夫做的那麽好,怎會做那克扣的蠢事。她的衣料确實是會每季準時送達,只不過花色都是府裏上下主子挑剩下的。

榮安不喜歡,所以每每都用來讓下人幫忙去集市置換銀錢或買些吃的玩的回來了。

此刻爹爹誤解她是不怕的。反正她什麽都沒說,是爹爹會錯了意。可爹爹這怨氣已經越積越深了,晚些廖氏想要化解這麽些誤會可就不易了。

而且,讓爹更炸一步的,還沒到呢!

是了,她就是要挑撥爹爹和夫人的感情。最好是先讓爹看清夫人的假臉,再逼得夫人兇殘外露才好……

到底都是好馬,一路跑得飛快。

加之虞博鴻心頭急躁,更是一次次命着加速又加速。

眼看快到莊上,他也顧不得再坐馬車,而是讓手下護着榮安馬車,自己一馬當先就先一步往莊上沖去。

整個莊上已是燈火通明。

他未到地方,便瞧見幾個護衛正舉着火把在附近林子探尋。

越接近地方,他便越是憤怒。

護衛遠遠見他過來,竟目露慌張。

更有一個家夥,見他就往回跑。

氣憤的他一腳踹了出去,叫那侍衛連滾了好幾圈。

“出什麽事了?”他卻是長了個心眼,多此一問。

“找……找點東西。”護衛尋思了一二,暗猜将軍是否因為大小姐被狗抓傷來尋事的?是不是那麽倒黴,偏這個時候來了?

“找什麽?”

“今日大小姐被狗抓傷,奴才來查看可有線索。”

虞博鴻感覺自己智力受到了深深的挑釁,一馬鞭就抽了出去。

“說人話,說實話!否則老子現在就抽花你的皮!”

“……是……是二小姐……走,走丢了!”

虞博鴻更火大,又是一鞭子抽了出去。走丢了?在家裏的小姐還能插着翅膀飛出去走丢了?這話說出來,是把自己當傻子了吧?都特麽把自己當傻子了!

胸口的火越燒越旺,虞博鴻已經壓不住,快馬沖進莊子,接連掀倒了好幾個家夥。

莊頭出來撲通跪地,虞博鴻的馬速卻絲毫未減,直接從他頭頂躍了過去。馬速和馬勢實在可怕,吓得莊頭驚叫聲起。馬越過他後才發覺,他毫發無損,可他卻是吓尿了一地。

将軍怒了——從未有過之事啊!

狼狽到極點的莊頭卻不敢退下,只能乖乖跪趴下。

“二小姐走丢為何不去禀告我?”

“也……不算走丢吧?就是突然不見了。可能是二小姐好動,可能就在附近玩着呢……”

虞博鴻劍柄甩了出去,瞬間抽紅了莊頭的臉頰,打下了兩顆牙。

都是哪裏來的狗奴才?小姐好動出去玩?這是什麽話!連主子都敢編排!誰家小姐會晚上去深山老林裏玩?玩鬼嗎?虧他們說得出口。他們當着自己面都敢撒謊?都敢這麽給小姐潑髒水,那背着自己呢?

莊頭吓慘了,連連磕頭。

“老……老爺……是時候晚了,城門鎖了,咱們沒法……所以沒去禀告……”

“老子今晚值守你們不知?”裝!還敢裝!連榮安都知道他今日值守,他們不知?誰信啊!

“老爺公務在身,小的們不敢……”

虞博鴻又是一巴掌抽了出去。

都是好奴才!夫人的好奴才!

說穿了,他們這事是從來不打算告訴自己的!就是直接跳過了自己想等城門開了去禀告廖氏。

虞博鴻心頭越來越冷,若是安兒今晚沒找到自己呢?若是安兒今晚碰上的是歹人呢?夫人是不是還要掩護他們,弄出什麽安兒頑劣被拐的說辭來?他的女兒就那麽沒了?……

氣死他了!

都在騙他!合着夥騙他!這些人都站在夫人那兒,連他這個主子都不放眼裏了麽!

這賬,只怕還有不少,得要一筆一筆算!

正好,他帶的人也都到了。

“來人,給我圍了這莊子。一個人,一只鳥,一只老鼠都不許離開!”

“是!”

虞博鴻大步大步往後園子裏去。

後園子正是亂糟糟的一片。

誰也沒想到,男主子突然就到了。

後園子裏所有人原本便都跟無頭蒼蠅差不多。

在他們看來,二小姐像是被人劫走了。他們又擔心姨娘和小姐房裏或許有線索。說不定可以将小姐給找回來。所以他們到此刻也沒敢亂動亂翻那一片狼藉的兩間房,只是将兩個被打暈的婆子給擡到了一邊。

虞博鴻自然是第一時間沖進了葛氏房裏,直奔裏屋。

外邊鬧成了這般,亮成了如此,可葛氏還是那麽靜靜躺在那兒。雖早有預料,可親眼所見時,虞博鴻還是心痛到無以複加。

真遭了不測嗎?

他疾步上前,坐去腳踏。

正如榮安所言,他輕聲叫了好幾聲“婉娘”,又将人推了好幾下,可人就是一動不動。

他怒吼叫着軍醫。他不明白,軍醫怎麽就那麽慢呢?

他看着葛氏,卻覺此刻的她不像昏迷,更像是睡着,在沉沉的夢裏還下意識将頭往他這兒靠了靠。他再次深深感覺到了自己的驚恐。

他不想失去葛氏。

榮安進門時,看見的就是爹摟着娘,紅着眼的場景。

她大舒了一口氣,莫名跟着紅了眼。

就該這樣啊!

她一點都不後悔今晚的所有行動。

爹娘分明情深義重,就該好好在一起。她記得前世娘去世後爹的痛不欲生。或許正是爹的痛才更加倍刺激了後來廖夫人和榮華對自己的報複。

失去才知後悔,這是多可怕的事。

所以,她還是讓爹提前看到了一種或将發生的可怕結局。爹只要有心有情,至少也能保住娘。多少能成為她們母女的依靠。那麽夫人再想将自己擺弄于股掌,休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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