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運動一番,體內的酒精全化成冷汗從後背滲了出來,腦袋裏清醒了許多。

剛才看到的是什麽東西?阿飄?

自從進了易道堂,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沒有看到過的東西。胖子說這叫緣分,說明我有幹這行的潛質,不像有些人入了易門也看不見寶。現在就業形勢那麽嚴峻,與其改行去小公司做個文職人員辛苦賺錢,不如踏踏實實跟着易老板學東西。薪水穩定住得好,老板妖品又好,等接到大生意還能拿獎金。

在其位謀其職,既然暫時決定幹這行,就要認真學習業務知識。這幾天趁有空,我從老板的櫃上找了幾本晦澀難懂的鬼怪古書翻了一下。

書上說,每個活人頭頂都燃着一股灼人的陽氣,用來聚集人的三魂七魄。人死陽氣熄滅,三魂往生七魄消散。人們所說的鬼阿飄,其實是人的魄。有些人的魂已轉生,魄卻因為執念怨念深一時消散不開,在人間飄來飄去。沒有陽氣和魂的支撐,魄很快就會消散。如果有人時運低看到了阿飄,一時心慌吓亂了自己頭頂的陽氣。出于自保的本能,阿飄便無意識地依附在這人身上,吸取這人的魂力和陽氣。那些所謂被鬼掏心挖肺的可怕傳聞多是扯談,阿飄沒這個本事。不過被阿飄上身,降低時運,黴運連連倒是真的。

當然也有錯過往生的魂同魄一起在世間游蕩,這種東西就是俗稱的厲鬼。厲鬼很少見,形成的原因有很多種,怨氣相當強。亡靈呆在世間會時刻被陽氣灼燒,十分痛苦。又因為錯過往生的機會不得超脫,厲鬼的怨氣會随時間的增長而增加……

不過萬物有序,十八殿森森閻羅王在冥界坐鎮維持冥世的秩序。有厲鬼,就有黑白無常收厲鬼。不然任由厲鬼橫行,世間豈不亂了套?

如果剛才看到的真是阿飄,一定不能害怕。人膽子大便陽氣充足,百無禁忌。我做了幾個深呼吸,擦掉頭頂的冷汗,在殘餘酒力的幫助下頓覺心裏平靜了不少。然後将視線轉向身邊的女孩,忽然感覺有點麻煩。

女孩佝偻着肩,雙手緊張的絞來絞去。頭垂得太低,以至于露出了一段長長的後頸。亂糟糟的頭發因為她的動作往下垂,遮住了她的臉龐。

會不會是吓壞了?

我住在妖怪家裏,還在妖怪手下工作。盡管也害怕這些詭異的事,但接受能力肯定比一般人要強。普通人就不一樣了,沒幾個不談鬼色變的,更何況是這個小小的女中學生。

我微微蹲下身,望着她的臉安慰道:“別害怕,周圍有這麽多人呢。”

她沒回答,目光很散,怔怔的。眼睛周圍浮着一圈淡淡的青色,黑暗中看上去像兩個鑲嵌在臉上的黑洞。

完了,不會是吓傻了吧。不少人因為膽小太小,見過阿飄以後直接被自己吓進了精神病院。要是她被吓瘋了該怎麽辦?出門就碰見這茬事,我怎麽這麽倒黴啊我?

打120?110?不行不行,沒人作證,別人不會以為我是壞蛋吧?

想了想,掏出随手夾在包裏的驅鬼符,在她眼前晃:“沒事了,鬼已經被我驅走了,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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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一怔,像從睡夢中突然醒來似的,迅速朝後面退了一步。擡起頭驚訝地看着我:“姐姐,你做什麽?”

我尴尬地笑了笑,支支吾吾地辯解:“你見鬼了,我,還以為這符有用吶。我在易道堂工作,易道堂知道吧,驅鬼捉妖的。”

由于靈異行業的特殊性,給靈異從業者們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所以很多騙子渾水摸魚,專靠嘴皮子行騙斂財,連某些廟裏的酒肉和尚也拉起大旗給人算命。騙子一多就把整個靈異行業搞臭了,看到我這個年輕女人拿着符神神叨叨,是個人都會想到兩個字——神婆。我心中忐忑不安,害怕對方破口大罵。

“或許有用罷……” 嘴唇動了動,頭又深深地低了下去,“剛才把我吓壞了。這兩天我出門,總見到不幹淨的東西。”

她竟然沒罵我,還記得自己遇到了不幹淨的東西。

我兩眼一亮:“妹子,咱們有緣。姐姐我是沒什麽本事,但是我家老板很厲害。”掏出胖子印的易道堂宣傳名片遞到她面前,“要是你相信我,我帶你去找我家老板,讓他給你驅驅邪提提時運。”

她還是低着頭,一言不發看着我遞過去的東西,接過将它塞進自己的衣袋,小聲道:“謝謝姐姐,現在很晚了,姐姐能不能送我回家?驅邪的事我得跟爸媽商量一下。”

為了易道堂,為了拉到新年第一筆生意,為了這個月的獎金,我忙應道:“你家住哪?”

姑娘家不遠,就在市中心旁的四廠小區,從廣場走十分鐘就能到。

一路上我東拉西扯跟姑娘找話說,可她的話很少,半天才蹦出一句。不知道是因為受了驚,還是因為平常不注意姿态。姑娘一直低着頭,往前探着脖子。背還深深地佝偻着,雙手怯生生絞在一起,看上去無比別扭。

聊了好半天,我才得到可憐的一點消息。她叫錢小儀,上高三,今晚是出來補課的。

不一會兒就進了四廠小區。這是個老小區,房子多是二十多年前蓋的,最高的樓不過七層。還不到十二點鐘,小區裏已經沒有燈光,連路燈都熄了。黑黝黝的一片,棟棟整齊的樓房在城市昏黃的夜空下靜默地起伏着。

同姑娘并排着往前走,越往小區裏越黑。周圍安靜極了,只有我們兩人的腳步聲。旁邊的錢小儀低着頭,往前伸着長長的白皙脖子不說話。在夜色的籠罩下,像只探着頭找食吃的鵝。

心中沒來由的很不安。我為什麽會想到這種比喻……

又走了半天,我有些急了:“小儀,還沒到嗎?”

“馬上到,五號樓。”她低着頭小聲答。不知道為什麽,她一開口,我的心情莫名松弛了些。

“就在這。” 她又道。一轉身,從小巷裏穿了進去。

我也跟着穿進去,拐過轉角就看到有個單元的二樓亮着燈。黑夜将燈光襯得很亮,照在身上無比安心。怪不得有人說漂泊多年才發現家是最溫暖的港灣,別人家的燈光尚且如此溫暖,要是看到的是自家的燈光該是什麽感覺。

“亮燈的是你家吧?”我問錢小儀。

“嗯。”

我笑道:“你爸媽還在等你呢,他們真愛你啊。”

“什麽愛?!”聲音陡地拔高。然後她停住腳步,微微擡頭看向我,那雙眼睛裏瞬間有一種怨毒的光一閃而過:“不要說他們愛我!讓我飄在這,這就是愛我的方式?!”

一直溫溫吞吞的姑娘忽然怒不可遏,我一愣,心想都怪自己多嘴,這小姑娘八成因為大過年的還要補課生着父母的氣吶。趕緊搜出在電視劇中看到的一句臺詞打圓場:“父母讓你補課也是為你好嘛。”

錢小儀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頭仍半低半擡,上翻的眼裏滿滿溢着怨毒的光。她一眨不眨看着我的眼睛:“不許說他們為我好!”

我一邊尴尬地笑,一邊試圖在腦海中更合适的臺詞想回答她。

冷不防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小儀,怎麽才回來?”

回頭一看,一對身穿厚厚棉睡衣的中年夫妻站在樓梯口。男的惡狠狠地盯着我,女的氣呼呼地盯着錢小儀。

見到他們,錢小儀身上的怒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微微仰起的頭又深深低了下去,仿佛剛才的抓狂是我眼睛看到的錯覺。

“爸,媽。” 她怯生生喊了一聲,放開我的手朝他們走去。

我趕緊擠出燦爛的笑:“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小儀的朋友……”

“什麽時候認識的?”打斷我的話,錢小儀爸爸問。

“你姓什麽?叫什麽?家住哪?”錢小儀媽媽問。

“你是大學生嗎?在那所大學讀書?” 錢小儀爸爸問。

“你今晚怎麽遇到我家小儀的?” 錢小儀媽媽問。

“你們幹嘛去了?” 錢小儀爸爸問。

“你們在一起玩過幾次?” 錢小儀媽媽問。

沒等我開口,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相聲似的噼裏啪啦問了我好多問題。那兩雙眼睛更是像X光一樣,用嚴厲的目光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将我檢查了好幾遍。

好不容易兩人住了嘴,我趕緊解釋:“我和小儀……”

“以後不要來找我家小儀。”話語再次被錢小儀媽媽打斷,看樣子她很激動,說話時連肩膀都在抖,“全身酒味一看就不正經,不要把我家小儀帶壞了。”

聽到這話,已經走到樓梯口的錢小儀回過頭,小聲喊:“爸,媽,回家吧。”聲音裏帶着微微的哭腔。

錢氏夫婦似乎并不罷休,還是恨恨地盯着我。

“你走,我們家不歡迎你!”錢小儀爸爸厲聲喝道。

如釋重負,對他們點點頭當做告辭,轉身就走。就算他們不發逐客令,我也不會再呆下去。這樣的人家,這樣的盤問……

賺錢的事還是算了吧。

剛走到拐角處,耳朵邊突然響起一道話音:“姐姐,救救我……”輕輕的,像是刻意壓着喉嚨貼在我耳朵邊悄悄說話。

這麽安靜的環境兀地響起這道聲音,真夠突兀的。我下意識地回過頭,突然毛孔刷的一下全豎了起來,當即本能地往後跳了一步。

錢小儀的爸爸媽媽正無聲無息地站在我身後,正恨恨地看着我。眼中怒火滔天,嘴唇以同樣的弧度用力向下瞥着。因為四周一片模糊的昏暗,這讓他倆扭曲的臉看上去像兩張鬼臉面具,十分滲人。我根本沒聽見腳步聲,他們是怎麽跟上來的?

咽了咽口水,我扯扯嘴角:“叔叔阿姨好客氣,不用送了,我認得路的……”

兩人誰也沒答話,只是用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如果怒火能殺人,他們恐怕已經把我殺了一百遍。走為上策,連忙收起僵硬的笑想走。轉身間又是一愣,錢小儀站在她家的窗臺上,一動不動地望着我的方向。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她的表情。剛才是她在叫我嗎?瞄了瞄身旁怒氣沖沖的錢小儀父母,我不敢多問邁步就走。

這回錢小儀爸媽終于沒跟上來,終于走出陰暗的四廠小區,懸在半空的心髒終于落回了原處。已經很晚了,我加快腳步朝,沒多久就回到了古街。

古街的商戶多是外地人,很多商戶回家過年了,街上冷冷清清的。空蕩蕩的馬路,亮着幾盞安靜的路燈,沒有半個人,出奇地安靜。除了一個在天上飄來飄去的塑料袋,再沒有其他有生氣的東西。世間仿佛只剩我一個人,孤獨得有些蒼涼。

走着走着,看見前面馬路中央出現了一抹黑漆漆人影,正上下晃動着迎面走來。大過年的一個人在外邊走,同是天涯淪落人……

胡思亂想間,那人離我越來越近。待他終于走進我能看清的範圍,我頓時屏住了呼吸,驚得頭頂都麻了。

全身上下一團墨黑,黑道到分不清五官輪廓。頭上戴着高高的尖帽子,身上裹着張黑布似的衣服。腳尖點地,一上一下地走着。身下根本沒有影子。

什麽鬼東西……

喉嚨一陣緊縮,胸腔繃緊到想吐,心髒快得像是在打鼓。

當下別過身拔腿就想跑,才跑了兩步急忙收住腳。不遠處,一道白色的身影正一上一下地晃動着朝我走過來,離我已不到十米遠。全身雪白,頭上戴着白色的尖帽子,身上裹着白布樣的衣服。是剛才我在交通橋下看到的怪異白影。

後面有黑影,前面有白影,往哪逃呢往哪逃呢?

全身已冷到沒有半絲溫度,身體抖得像抽筋。頭腦裏方寸大亂,幸好亂中有序,手足無措之時竟然想起了包裏的驅鬼符,趕緊扒開包找符。可包裏亂得狠,左翻右翻就是找不到。

右腳腳踝兀地一涼,覺得被什麽東西纏住了。緊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一扯,将我整個人扯得淩空飛起,然後重重摔在地上。摔得我兩眼直冒金星,胸膛裂開一樣刺痛。咳嗽着翻過身,看到自己的右腳腳踝上栓着一根模模糊糊由霧聚成的鏈子,鏈子的一端依稀捏在黑影手裏。

慌亂中指尖摸到了驅鬼符,正要将符咒拿出來。忽然脖頸也是一涼,幾乎是同時一股大力将我的脖子往後一扯。當即就喘不過氣了,雙手摳住脖子上的東西,腦袋本能地順着那股大力一仰。發現纏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一根白霧狀的鏈子,鏈子另一端捏住那道神秘白影手裏。

沒等我反應過來,黑影白影同時用力向後一拖鏈子。腳踝和脖子頓時一緊,身體騰空。

我聽見自己全身的骨骼卡啦一響,腦海中迅速閃過兩馬分屍血濺當場的鏡頭。

死得好慘。

認命地閉上眼睛想。

然後耳邊突然間锵然兩聲尖銳的撞擊聲響,接着我整個人結結實實摔到了地面上。

“新年初始,雷動八方。大人,高擡貴手。”妖嬈的語調,很耳熟,雖然裏面沒有半絲笑意,此時聽起來卻親切到讓人想哭。

我的墨九嗳……

還沒睜開眼睛,又有一個人的聲音響起:“三日為限,向爾等交差。今日多有得罪,請回。”

一如往日的清冷口氣,聽得我鼻子發酸。

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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