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墨泉閣裏
焦若柳離開後,剩下的三個人面對面而無言。
李昕伊道:“我去看看焦兄。”
說着也跟着離開了。
林豫謹在焦若柳這一通發作之時,就已經愣住了,此時也只是垂着頭沉默着。
吳肅坐在一旁,給林豫謹倒了一杯茶,道:“喝下這杯茶,別和焦兄置氣了。”
林豫謹接過來,苦笑了下:“我怎麽會和他置氣呢?”
吳肅道:“有什麽難處不妨說出來,我們大家也好幫着想一下如何解決。”
林豫謹喝了一口茶,靜默了一會兒,道:“我和瓊枝不一樣,他自小聰敏好學,三歲能誦詩經,五歲能解周易,有神童之名。後來有算命道慧極必傷,他才慢慢斂了鋒芒。”
吳肅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林豫謹道:“我和他幼時便交好,他以前不似現在這般,做什麽都極看重規矩,他那時最是膽大,什麽能嘗試一番。”
他像是回憶着什麽,随後道:“我和他不一樣,我自幼就極笨,這些年來,全靠他一直幫着我。我們小時候就說好了,無論以後去哪裏,路都要一起走。”
林豫謹笑了笑,道:“但這次鄉試之後,大概就是分別的時候了。年少的時候無知懵懂,長大了才知道,路只能自己走。他大概是惱了我吧。”
吳肅道:“還沒到最後的時候,總是會有辦法的。”
林豫謹道:“他其實比我大一歲,本該早些娶妻的。但是他家裏早些年出了一點事,直到現在也不提這事。可是我這一次回去,是真的必須娶妻了。”
吳肅給林豫謹續茶:“婚姻大事,自古由不得人。”
林豫謹道:“你大約也聽說過,我家裏人有意于舅家表妹。但是我從來拿她當親妹妹一般,一想到要娶自己的妹妹,心裏便膈應得慌。”
Advertisement
吳肅道:“不妨和尊堂大人解釋一番,只要親還沒定下來,換件親事也不是不成。”
林豫謹道:“父母只說我年少心性不定,根本不願聽我多說什麽。”
說道這裏,他不由地問起吳肅來:“那你呢?很快也要加冠了,親事可說定了沒?”
吳肅見林豫謹不像剛才那般消沉,終于放下了一點心。不過他并不想談自己,道:“說過一點,但祖母說這事還可以慢慢商議。”
林豫謹八卦道:“那你可有什麽中意的人?”
吳肅收拾桌上的茶碗,不答反問:“佩靈兄有中意的人嗎?距離鄉試可就剩七天了,有這個功夫,不妨多背幾篇策論。”
這邊,李昕伊追了出來,焦若柳并未回到廂房,他于是又去後院。
吳山別院因為長久都沒有人住了,後花園裏,只栽種了些耐活的灌木。
他看到焦若柳坐在石凳上的身影,不知為何感到了一絲落寞和寂寥。
其實他能看出來,剛才焦若柳的發作,與其說是真的怒火上頭,不如說,是有意表現給林豫謹看的。
而且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焦若柳對林豫謹有一種奇怪的掌控欲,希望不是他想多了。
李昕伊上前,坐到焦若柳身邊,看着前方的青山。
清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即使是夏日,也并不感到炎熱,反而覺得氣爽。
兩個人默默地坐着,李昕伊想着還未完成的畫,終于開口道:“焦兄剛才那一怒,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他故意誇張了說法,焦若柳終于給了他一個眼神。
李昕伊道:“焦兄向來最是明事理,這麽一頓發作,想來是別有深意。”
焦若柳終于受不了,道:“別陰陽怪氣的了,想問什麽直說罷。”
李昕伊伸手,折了一根灌木枝,道:“瓊枝兄,別說佩靈兄只是你的朋友,就是你的兄弟,你也不該過度幹涉的。”
焦若柳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只是,希望他能更好。”
李昕伊道:“希望一個人好,本質上是沒錯的。但是用管制的方法,卻有可能得到反的效果。”
焦若柳側了身子,看向李昕伊,道:“你今日說話,怎麽這麽……”
“不中聽?”李昕伊接話道:“忠言逆耳,不是嗎?”
焦若柳側了回去,沒理他。
李昕伊道:“人們都這樣,總覺得自己有義務給別人忠告,開頭總要說上一句:你別怪我說話不中聽,我這人講話直。”
他将試圖将手上的灌木枝重新插回去,漫不經心地道:“其實世上這麽多醒世恒言、警世通言、喻世名言,聖人的話都聽不過來了,誰還要聽你說話,不過是仗着關系給你面子罷了。”
焦若柳嗤笑:“你哪來的那麽多感慨。”
李昕伊笑着說:“說句玩笑話,焦兄別和我認真。”
焦若柳起身,道:“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小心,這裏可能有蛇。”
李昕伊騰地站了起來,呵呵道:“是嘛,那趕緊走吧,別幹擾到人家。”
說話間,自己已經快步往前走了。
路過廚房,沒見吳肅和林豫謹兩個,于是自己也回了房間。
粗略估計一下,狀态好的話,可以把剩下的畫補完,晚上也不用睜大眼睛,挑着燈繼續畫了。
這幅畫的靈感,一直以來就有的,存在心裏,很少拿出來。
但是,再不拿出來,也許以後就沒有拿出來的機會了。
李昕伊看着眼前的畫,一半是亮光,另一半是陰暗。
喜愛是亮的,獨占是暗的。
第二日,李昕伊就帶着他剛畫好,還未裝裱的畫去了墨泉閣。
比起在處州,杭州的墨泉閣要氣派多了。
以前也不是不氣派,多少還低調些。
現在不管是一磚一瓦,生怕別人不知道這裏的高雅。
李昕伊拎着他的畫,從馬車上下來,看到梁上的牌匾,頓了頓,還是走了進去。
同一年前相比,劉管事圓潤了許多,看來杭州這個地方,養人。
兩個人寒暄了一會兒,李昕伊從木匣裏将他留下來的幾幅畫展示出來。
一共有七幅。
前面兩幅是花卉,一幅是雨後的玉蘭,另一幅是湖上的睡蓮,都是冰清玉潔,好看雅致的花。
劉管事點點頭,道:“這花的姿态,頗為優雅”。
中間四幅,畫的是景寧的山水,比較別致的是畫上的人。
山水畫中,一般還會在畫上題詩。有畫亦有詩,相互映襯,意境就出來了。
李昕伊不敢賣弄詩詞,于是他的畫中就只有山水,以及山水裏的人。
然而正是這人,讓這畫靈動了起來。
第一幅,是兩個孩童在摘野果,一個在樹上摘,另一個在樹下撿,小小的身子,頗有童趣。
第二幅,是兩個少年赤着腳,在河裏撈魚。一個彎着腰找魚,另一個捧着魚笑彎了眼,無憂無慮的快樂,仿佛透過紙面傳達而來。
第三幅,依舊還是少年,坐在一個亭子裏,對着棋盤互弈。
關于弈棋的畫,劉管事看了不少,但是這幅畫,怎麽看,都像是一個要悔棋,另一個按着他的手腕,不讓他悔。他疑惑地往下看,果然落款處有四個字:“落子無悔”。
劉管事失笑,又去看第四幅。一葉扁舟,一人倒坐在船頭,另一人支着槳。青山環繞處,綠水悠悠。
倒是這幅畫,真的畫出意境來了,兩個人在小舟上,任憑水流飄蕩,往更廣闊的天地去。
劉管事道:“這四幅畫一組,足以奪人眼球。”
接着就是第七幅,李昕伊昨日才畫的畫。
劉管事留在臉上的笑容在看到這幅畫時,不禁僵了一下,好久才緩了過來。
他忍不住看向李昕伊,又忍不住看向畫。
“這畫上的……”
李昕伊接過話,道:“是我自己。”
畫上的是李昕伊的自畫像,但又不是肖像畫。
畫上的人,仰着臉,臉部線條扭曲着,發絲紛飛,一副既痛苦又歡愉的模樣。
他身上纏着薔薇,藤蔓上的刺穿透了身上的皮膚,留下了道道血痕。
他的腳下是一朵碩大的月季,顏色鮮紅,層層疊疊的花瓣,似乎要将人都裹起來。
劉管事看得眼皮一顫,挪開視線,這才發現背景是深藍色的夜空,頭上是點點星光。
李昕伊道:“并非是我要畫自己,而是這人臉,想來想去,還是參照了我自己的模樣來畫。”
劉管事想說,這根本不是人臉是誰的問題。
但是,最終,他還是委婉地說道:“這畫也太大膽了些,怕是和我們墨泉閣素來的風格相悖。”
李昕伊認識了劉管事三年多,頭一次聽說墨泉閣還有風格。
劉管事道:“其他的六幅畫,按照前頭的條約再加三成,這是趙大人的意思。”
“至于這幅……”他又看了眼畫,發現沒有落款,道:“您還是拿回去吧。”
李昕伊把那幅《夢》收起來,放到木匣子裏,合上蓋,道:“趙大人說你許久不見,頗為想我。我以為你是想念我的畫,原來竟不是麽?”
劉管事帶人走進內室,合上門,有小厮進來送茶,又退出去,留下他們兩個人。
劉管事看着幾上的木匣子道:“你手上的這幅畫,不是不能賣,只是……”
李昕伊問:“只是什麽?”
劉管事道:“只是太過放`蕩了。”
李昕伊嘴裏的茶差點兒噴出來,他掏出手帕,揩了揩嘴角,道:“還請劉管事明示。”
劉管事卻是不肯再說了,他此時有更重要的事要和李昕伊說。
作者有話要說: 醉裏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媪。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