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知慕少艾
吳肅走後不久,李昕伊也來到了正廳,随便選了一處坐下。
“真是年少有為啊。”有人道。
“我家那個不争氣的小子要是有吳舉人的一半穩重,我就是做夢都要笑醒了。”又有人說道。
“他們家的小子個個都争氣,你可是羨慕不過來的。”另一人笑着說。
李昕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即使他不想聽,周圍人的聲音也還是鑽入他的耳朵。
吳肅過來了,寶藍的顏色襯得他身材修長,面如冠玉。
吳肅又走了,一舉一動之間,端方大氣,頗有君子之風。
席間也有和李昕伊攀談的,但是大多數人看他年紀小,又未加冠,以為他是代替自己家中的長輩前來的,因此也不怎麽和他說話。
李昕伊倒落了個清靜,仿佛他參加宴席真的只是來吃酒的。
就這樣,就着周圍人對吳肅的誇獎聲,等宴席結束後,他已經有些醉了。
吳參看着李昕伊格外紅潤的臉頰,有些愧疚,李昕伊本來是指望他“牽扶”一下的,結果直到宴席結束後,他才想起他來。
吳參攙着李昕伊的胳膊,想要帶走他,無奈李昕伊雖然有點微醉,嘴裏也一直嘟囔着“這就走”,但是身子卻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最後,李昕伊道:“吳二哥你先走吧,我頭有些暈,讓我緩緩。”
吳參無奈,眼看着賓客們都走完了,再留下去就太不像話了,只好輕聲哄道:“這裏太悶了,我們去外面透透氣吧。”
李昕伊聽了,覺得确實很悶,就站起來要往外走。
他并沒有覺得自己喝醉了,反而是有點興奮,又有點飄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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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參不滿道:“為什麽要在這樣的場合裏喝這麽多酒?”
李昕伊沒聽清,耳朵就要往吳參嘴上貼,這才聽清了後面兩個字。
他口齒還是清晰的,就是說得有些慢,一字一句地說道:“不多的,我只喝了兩杯,還剩下半壺酒呢。”
好在李昕伊酒品還可以,除了遲鈍些,走直線沒問題。
吳肅送走客人以後,就來找李昕伊。
不巧的是,他又看見李昕伊整個人往吳參身上貼的樣子。
之前他們兩個拉來扯去的時候,他還只是心情複雜。這會兒已經是有些氣悶了,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走到李昕伊跟前,道:“我有話和你說。”
李昕伊一看到吳肅,眼睛都亮了。
吳肅對着吳參點頭示意,拉着李昕伊就要往外走。不過李昕伊一時沒站穩,趔趄了一下,吳參連忙扶住他,道:“他似是喝多了酒,有什麽話日後再說吧。”
李昕伊只是大腦遲鈍了些,理解能力沒問題的,連忙道:“只兩杯,沒多喝。”
吳肅看了吳參一眼,拉着李昕伊走了。
李昕伊本來只是微醉的,但是吳肅拽着他的衣袖,一路往東廂房裏走。
這麽一通走下來,又吹了風,李昕伊原本只醉了兩分,等停下來時,已經醉了五分了。
吳肅看着李昕伊喘着氣的樣子,眼神不由地柔和了起來,他聞着李昕伊身上的酒氣,道:“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他看到桌上擺的橘子,于是剝了橘子皮,遞給李昕伊道:“你先吃點橘子,我去給你倒碗蜂蜜水來。”
吳肅回來得很快,李昕伊剛吃了橘子,蜂蜜水就來了。
喝過蜂蜜水的李昕伊并沒有完全清醒,只是坐直了發着愣。
吳肅給李昕伊剝着第二個橘子,若無其事地道:“你和吳參,很熟嗎?”
“吳二哥?”李昕伊想了想,一字一句地道,“他人很好的。”
吳肅:“!”
他下手略重了些,不小心剝到了橘子肉,汁水四溢,眼看這個橘子廢了,吳肅只好又換了個橘子剝着。
“那你喜歡他嗎?”吳肅問道。
李昕伊歪着頭思考了一會,然後認真地道:“挺喜歡的。”
吳肅:“!!”
又一個橘子剝爛了,他只好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和桌子,暫時放過了那些無辜的橘子們。
吳肅這下看着李昕伊的眼睛,問道:“那你喜歡我嗎?”
李昕伊點了點頭。
吳肅松了口氣,正要還想繼續問時,就聽李昕伊接着道:“不喜歡。”
吳肅:“……”
他不和喝醉的人計較。
事實上,吳肅也在宴席上喝了不少的酒,他按了按額角,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種說不出的可笑來,像是四歲的孩童才能做出來的事。
他沉默了半晌,看着李昕伊通紅的面頰,道:“老師說上京宜早不宜遲,最多兩天,我就要走了。”
李昕伊聽清了他的話,腦中有許多扯不清的思緒,分明有很多話想說,到了嘴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吳肅沉吟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你同我一塊兒去麽?”
李昕伊自嘲道:“我去京師能做什麽?”
吳肅也不知怎麽回答,最後道:“你也累了許久了,在我這裏躺一會兒麽?”
李昕伊搖搖頭,道:“最近路上不太平,你出門記得多帶些人。”
吳肅道:“我會的。”
又過了一會兒,兩人無話,李昕伊正想提出告辭時,吳肅道:“我等會兒去沙灣鎮見一見瓊枝兄和佩靈兄,你也一起去吧?”
李昕伊想起他們兩個人,之前在杭州城裏受他們兩個人的照料頗多,但是真要見他們,他卻覺得沒什麽話好說的。
見李昕伊搖頭,吳肅難得露出了一點失落的神色,因為只是一閃而過,因而遲鈍的李昕伊并未發覺。
李昕伊道:“那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這話說起來竟有了一些訣別的意味在裏面,吳肅不愛聽這類的話,只當沒聽見,道:“你好好休息,我隔日就去你家。”
李昕伊不再說什麽,離開了吳肅家。
吳肅自己呆坐了一會兒,想到今日宴席來了許多人,昔日的同窗以及許久沒走動的親朋都來了,也不見林豫謹和焦若柳的身影。
想來是并不想見他了,那麽又何必上門讨嫌呢。
吳肅想着,又去找吳老太太去了。
吳老太太正坐在花廳的圈椅上,手上繞着一圈佛珠,嘴裏叨念着佛經。
吳肅走過去,坐在吳老太太身邊,道:“祖母在念着什麽呢?”
吳老太太見是吳肅,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道:“《金剛經》,人老了,就愛念些佛經上的谒語。”
吳肅認真地道:“祖母沒有老。”
吳老太太笑着,沒有反駁吳肅的話,只問道:“你難得來找祖母,可是有什麽事?”
吳肅在心裏猶豫了半晌,而後道:“宴席上的時候,我聽祖母說起了舅公家的表妹。”
吳老太太似是回憶了一會兒,道:“不僅有你舅公家的這位表妹,我這邊和你父親還有幾個人選。”
“我和你母親看中了好幾家。”吳老太太說着捏着手裏的佛珠,對吳肅道:“你去喚你母親過來,我們正要問你呢。”
吳肅正想說話,吳老太太只揮手示意吳肅,讓他去将吳母喚來。
吳肅無奈,只得去找自己的母親。
吳母正在廚房,和吳三嬸一起清點餐具。見吳肅過來,驚訝道:“肅兒有什麽事?”
吳肅道:“是有些事想和母親還有祖母商量。”
吳母看向吳三嬸,吳三嬸道:“這裏有我就夠了,大嫂只管自己忙去。”
吳母于是随着吳肅來到花廳。
吳老太太道:“咱上次勾畫的冊子還在麽?”
吳母馬上意識到這個勾畫的冊子指什麽,道:“還在呢,我這就去取來。”
吳肅難得的紅着臉沉默着,吳老太太見狀道:“這有什麽值得害羞的,正是要現在說清楚明白了,将來才不會後悔。”
“祖母說的正是。”吳肅點頭道,“孫兒正是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才想來問祖母的。”
吳老太太放下手中的佛珠,看着吳肅。
吳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一字一句地道:“孫兒有意中人了。”
吳老太太詫異道:“什麽時候的事?”
吳肅道:“在杭州城的時候。”
“可是哪家的長輩看中你了?”吳老太太問道。
吳肅不擅于說謊,而且在吳老太太面前,他也做不出撒謊這種事,道:“不是長輩,是平輩。”
“那你們可有私定終身?”吳老太太接着問道。
吳肅搖了搖頭,道:“因還沒和家裏說起過,所以不曾有。”
吳老太太松了一口氣,終于道:“那是哪家的姑娘,哪裏人氏,姓甚名誰?”
吳肅雖然早就知道這個問題逃避不了,但真的到這個地步時,他還是并不想貿貿然地說出李昕伊的名字。
這時,吳母攜着一卷冊子過來。
“母親,都在這裏了。”吳母道。
吳老太太這時卻沒了興致看冊子上勾畫的名字,只是看着吳肅。
吳肅道:“可以給兒子看一眼麽?”
吳母笑道:“快拿去吧。”
吳肅接過來,展開冊子,只見上面記錄着好幾戶人家的姑娘,姓甚,家中排行第幾,甚至連性格和外貌都有記錄,非常詳細了。
他匆匆浏覽了幾眼,又将冊子合上。
吳老太太嘆了口氣,指着冊子對吳母道:“肅兒有看上的姑娘了,咱算是白忙活了。”
吳肅有些窘迫,不知道該說什麽。
吳母有些驚訝,忙不疊地問出了和吳老太太一樣的問題:“哪家的姑娘?芳齡幾何?你們怎麽認識的?”
吳肅道:“就是普通人家的,比我大半歲,很早就認識了。”
吳母嗔怪道:“既是早就認識,為何不早說?”
吳肅道:“也是最近才确定自己的心意的,以前并未曾想過這些事。”
吳老太太道:“比你大半歲,這年紀就有些大了啊。”
吳肅忙道:“他自幼沒了父親,母親偏寵一些,因此就在家中留得久些。”
作者有話要說: Merry Christ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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