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蘇璃進東宮

景陽宮殿內。

芙蓉印花絨毯上擺放着一只巨大的香爐, 裏頭上好的沉香屢屢青煙雲繞,騰升至半空便又消失的無聲無息。

牡丹鳳紋織錦的帷幔高高挂起,漆紅的雕花廊柱下站着一排婢女, 恭恭敬敬, 目不斜視。玉珠垂簾處, 隐約可窺見有兩人正端坐于塌上專注的對弈着。

一盤結束後,韓湘君先撿起棋子, “母後承讓了。”

王皇後神色淡淡,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 為何事而來?”

“母後早已有答案,又何須再問?至于兒臣之前遞交的請封奏書,想必父皇與定然與母後說過了。”

王皇後接過婢女上的熱茶, 不緊不慢的呷了一口, 說道:“是說過了。只不過,本宮覺得,一個國公府庶女而已,封良娣未免太過了些。”

“那依母後之意, 該如何?”

“本宮也聽說了, 此女子之前與你在北疆軍中相識。一個女子,無緣無故到了北疆,又結識于你, 本宮就不信, 你就沒半點懷疑之處?”

韓湘君笑了, “母後覺得兒臣草率?”

“本宮是擔心你被狐媚女子迷惑而不自知  ,因此,這位份是絕不能過高, 随便封個奉儀便是。”

奉儀,正九品,東宮最末等侍妾。

韓湘君放下茶盞,“前幾日,兒臣收到一份密報,張禦史欲彈劾吏部尚書縱容親族在會縣賣官欺民,此事孤已派人查過,情況屬實,證據确鑿。特來問問母後,此事兒臣是該壓下去,還是該大義滅親。”

王皇後盯着他,眼裏怒恨交加,“你威脅本宮?”

“兒臣怎敢?只不過與母後做個交易罷了。”

王皇後冷笑,“看來太子真是愛極了那蘇家庶女,居然不惜為她大動幹戈,想不到,堂堂的太子儲君竟還是個兒女情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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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湘君也笑了笑,沒接她的話,一手搭着膝蓋,一手放在上好的白玉棋盤上輕輕敲打着,耐心十足的模樣。

僵持了片刻,王皇後總算先服軟,為了個東宮侍妾的位份,讓自己娘家人受損不值當,但也不甘就此如了他的願,以免顯得自己怕了他。

她說道:“以蘇家庶女的身份,做娘娣實在過了些,你總該為蓉兒想一想,可不能委屈了她。再有,你父皇準備在明年進宮的秀女中給你選幾個侍妾,皆是身家清白的官家嫡女,此時你若是将蘇家女子位份擡得太高,屆時讓她們如何想?總要顧忌些她們的臉面不是?”

她一口氣勸說了許多,韓湘君耐心聽完後,又換了個坐姿,将搭在膝蓋上的手收回來。

“那依母後看,該是個什麽位份合适?”

此時,兩人心照不宣,砍價也砍得差不多了,是該給個定論了。

于是,王皇後說道:“幹脆就封個良媛好了,正四品,也不算虧了她。”

她話一說完,韓湘君便站起身來,“那此事便由母後做主吧,兒臣還有事,先告退。”

待他一走,王皇後氣得摔了手中的茶盞。

“這個逆子!當初就該掐死他!”她捶胸頓足,“可憐我的濯兒,若是泉下有知,定當......”

“娘娘!”王嬷嬷趕緊跑進來阻止她,“小心隔牆有耳啊!”

王皇後這才生生的忍下心裏的怨恨。

“娘娘何須為了個侍妾位份與殿下為難?依殿下的脾性,若是惹急了,說不定會做出些什麽來,屆時得不償失。”

“本宮又何嘗不知,可這蘇家庶女,并非一般女子。依本宮這麽些年的經驗來看,此&zwn  j;女年紀雖小,卻不是個有手段之人。尤其她還長了副妖媚之相,若是位份高的話,定然會對蓉兒有威脅,本宮絕不允許讓皇太孫出自非王姓女子的肚子。”

此中道理,王嬷嬷自然懂,想了想,提議道:“皇後若是擔心蘇家庶女獨占恩寵,何不妨召暄蓉小姐時常入宮?正所謂日.久生情,讓暄蓉小姐往東宮走動勤些,表哥表妹的,感情不就深厚了嗎?再說了,”她低聲在王皇後耳畔補充道:“太子若想在朝中站穩,自然是離不得王家的支持,孰輕孰重,想必還擰得清。”

此番話說完,王皇後的心緒才又恢複了平靜,“你說得對,孰輕孰重,他定是不會為了個庶女而冷落了我王家的女兒。明日,你便将蓉兒接進來與本宮作伴,就說本宮身子不好,離不得她,讓她在宮裏住一段時間。”

......

幾日後,皇帝下旨冊封齊國公府蘇家三姑娘為東宮良媛,此聖旨一下,有人歡喜有人憂。喜的自然是齊國公府,一個二房的庶女也能進皇家玉牒,成為東宮侍妾,甚至再大膽一想,他日等太子登基,便是占了個妥妥的妃位。

齊國公府連出兩個皇家兒媳,啧啧,這是要翻了天啊。

因此,蘇老夫人心情甚好,為拉攏蘇璃,還特地‘纡尊降貴’來她的摘穹院探望,囑咐了些話,大體意思是讓她安心待嫁,雖然是去東宮做侍妾,但該準備的嫁妝一定會準備着,絕不辱沒了她。

嫁妝嘛,不要白不要,蘇璃乖巧點頭,行,那您老人家記得多備些。

戚姨娘也很是高興,她女兒一飛沖天,往後她在府上的日子就好過了。同樣高興的還有彩雲,她又可以回東宮了,最重要的是她服侍的主子平步青雲。之前她想都不敢想,原本以為姑娘翻了天也就做個正七品侍妾,沒想到竟是正四品的良媛。

“姑娘,太好了。”她說道。

蘇璃百無聊賴的在榻上挺屍,“好什麽好?”

“姑娘,您是良媛了,那以後蘭英姑姑再也騎不到您頭上來。”

原來是為這事呢,她心下好笑,“你姑娘我就算不是良媛,她也騎不到我頭上來,信不信?”

“信信信!”彩雲飛快點頭,“姑娘  ,再過兩幾日就得進東宮了,您不準備一下?”

“準備什麽?”

“哎呀,”彩雲對她家姑娘這種消極怠工的态度實在不贊同得很,“您手上有那麽多的銀錢財物,總得規整規整吧?屆時一起帶過。”

蘇璃立馬跳起來,“說的也是,這些可是我的家當,不能落下。”

她吩咐彩雲将她櫃子裏的那個紅木匣子拿來,裏頭堆滿了整整齊齊的銀票,之前韓湘君送的那箱白銀,蘇璃也吩咐秋彤和秋妍拿出去換了銀票回來,如今她也算是身家過萬的人了,在上京置辦點小房産完全沒問題。

蘇璃很有投資頭腦,打定主意,就準備等以後得空的時候出門看房子。

不過,眼下還是先數一數自己的家當,她抱着匣子坐回軟塌上,一邊數再一邊核對小本本上的記賬。

......

而對于蘇璃進東宮之事,有人自然是十分不樂意的。比如此時在上京最大的酒樓天字號廂房裏,韓湘徵一臉陰沉的坐在椅子上,在他對面站着個妙齡女子,此女子正是齊國公共府大姑娘蘇瑤。

“你不是說她不會進東宮嗎?”韓湘徵眸子寒意森森。

蘇瑤有些難過,一直以來她也知道韓湘徵觊觎她三妹妹的美貌,一邊跟她談婚論嫁,一邊又私下與三妹妹來往,也不知許諾了她什麽,以至于她膽大到妄想娶她而代之。

對于此事,她一直耿耿于懷,原先韓湘徵還願意耐心的哄着她,可自從年前兩人親事定下來後,他整個人就變了。更确切的說,是當蘇璃去了邊疆之後,他對她再也不複往日溫情。

如今,得知蘇璃被封為東宮良媛,這男人便坐不住了,一大早便讓自己過來給他個交代。

盡管心下很不舒坦,可還是得好生好氣解釋一番,“殿下,按照我夢裏的預示,此事确實沒有發生過,蘇璃一直是個沒有名分的女人,後來要不是......”

“預示?我一直相信你說的話,諸多事也按你說的謀劃,原本也覺得萬無一失。可卻不想,在蘇璃這裏便出了岔子,那你說說,往後這事又該如何預示?”

“這......我也實在不解,事情明明不是這樣的,為何眼下這個節骨眼卻出了錯。”她表現得十分愧疚,恰到好處的柔弱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

韓湘徵沉默  片刻後,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一把摟過人安慰道:“瑤兒,我并非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擔心,蘇璃成了太子侍妾,往後再也不盡心盡力為我們辦事,豈不是可惜?”

他語氣輕柔,而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卻是醞釀着山雨欲來的怒氣。

蘇瑤這個女人,即便他不愛,此刻也得哄着,畢竟,以老齊國公在軍中的威望,必能助他奪得西南兵權。北邊已經被韓湘君搶先,而南方他韓湘徵可再不能落于人後。

而被他摟着的蘇瑤,心裏卻并沒有感到溫暖。她清楚,韓湘徵之所以生氣,适才說的原因只是其中之一,最主要的,是往後再沒有理由将蘇璃從太子身邊奪回來,若是他那樣做了,一定會背上奪手足之妻的罵名。

這個男人,她早就知道他的心性,薄情寡義,即便是上輩子她舉全府之力助他奪嫡成功,他依舊對她無甚感情,雖給了她後位,可轉頭又立馬收了許多美人進宮。

不過她想,有後位就夠了,她蘇瑤,只要當皇後,只要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就好,至于男人的寵愛,太過虛無缥缈,要來有何用?

...........

五月十二,乃大吉之日,蘇璃被一頂小轎擡入了東宮,正式成為太子的侍妾——蘇良媛。

對于這個位份,蘇璃覺得沒所謂,她帶着自己的幾個貼身丫鬟和幾箱子家當,浩浩蕩蕩的搬進了東籬殿。

關于‘東籬’這個名字,還是韓湘君取的,借用“采菊東籬下下,悠然見南山”的詩句,即用了蘇璃的名字,又貼合了意境,任她隐居東宮種菜種瓜。

蘇璃叉腰站在門口,對着門頭上龍飛鳳舞的‘東籬殿’這三個大字,歪着脖頸瞧了半天,閑閑一笑。

......也行吧。

人家新婦進門第一天,不是逛園子熟悉地方就是立規矩震懾下人。蘇璃倒好,一心撲在她的小廚房上。

按東宮規制,侍妾的院子是不能設小廚房的,但蘇璃對這個規定不滿意,當即讓人跑去問了韓湘君,韓湘君彼時正與官員們議事呢,以為她有什麽要緊的事,結果一聽,是為了讓他同意建個小廚房,無奈得很。

蘇璃得了準話,立馬就讓人操辦起來。還親手畫了圖紙,哪裏是竈臺,哪裏放長桌,哪裏做水池,哪裏  建雞窩,總之,細致得很。她還親自站在院子外監工,看着工造部的人忙活。

“良媛,殿下來了。”彩雲過來說道。

蘇璃頭也沒回,“來就來,跟我說做什麽?我忙着呢。”

彩雲對她家主子這不上心的态度十分不贊同,在她認為,此時東宮只有蘇良媛一人,正是努力與殿下培養感情,固寵的時候。

于是她勸道:“殿下日理萬機,抽空來一趟不易,您就不去看看?”

蘇璃坐在椅子上,頭上臨時搭了個遮陽棚,一旁還有婢女給她打扇子,手裏啃着半顆瓜果,嚼得嘎嘣嘎嘣脆響。

“既然忙,那就請殿下回去吧,別耽誤事。 ”

“哦,耽誤孤何事?”

韓湘君突然出現在身後,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來的。他在她身邊坐下來,見她拿着果子一咬一大口,半顆果子三兩下就沒了。

“工部辦事,你無需擔心,他們自會按你的圖紙來建,若是有出入也會主動與你商量,何須你日.日坐在此處看着?”

蘇璃搖頭,“殿下不懂。”

“不懂什麽?你倒是說說看。”

你不懂,一個人無聊的時候,是真的可以閑出屁來。

見她又拿了顆果子啃,韓湘君一把奪過來,就這她那兩顆齊整的壓印也一口咬下去。婢女們找來一把扇子,撲哧撲哧的也給他扇起來。

此時正是谷雨時節剛過,天氣還不算熱,坐在院子裏偶有和風拂來,別說,還挺惬意。

韓湘君陪她坐着看了一會兒,吃完果子後,就拉着她回屋子了。

“陪孤歇個午覺。”他說道。

“好。”她正好也有些困。

但兩人各自才脫了外衫,就樓抱在一處親起嘴來,一邊親一邊撕扯衣裳,還沒走到床榻,已是坦誠一片。最後也不用上榻了,韓湘君将她摁在床柱上,提着她一只腿,覺得如此這般十分方便。

蘇璃扶着柱子,半眯着眼,無所顧忌的嬌啼香喘,反倒惹得身後的男人越發動作狠厲。

對于做這種事,蘇璃也不得不承認,韓湘君這男人最是擅長此道,每回都讓她舒服到極致。反正已經進了東宮,怎麽爽快就怎麽過吧,她就是這麽想的。

趁現在東宮還沒進其他女人,她  就可勁享受一番。這個男人,暫時還是屬于她的,那她就好好睡一睡,等以後變成公用的了,到時候好好保護自己別得病就是了。

因此,當她撒開了性子可勁作的時候,韓湘君真是恨不得死在她的裙帶裏頭。

兩人大戰了幾個回合,各有勝負,最後氣喘籲籲的躺倒在床榻上,蘇璃累得睜不開眼睛。

“這兩日過得可還習慣?”韓湘君從身後摟着她。

“嗯。”

她如此敷衍的回答,令他不滿意,掐了一下她的腰窩,問道:“嗯是何意?”

“挺習慣的,吃好喝好,出門前呼後擁,氣派得很。”

男人輕笑,“你就沒點別的要求?”

說到要求,蘇璃想起來了,之前他說過,等她進了宮會答應她兩個條件。于是翻過身去,“上次殿下在私宅說答應我兩個條件,還作數嗎?”

“當然。”

蘇璃想了想,“第一個,我想要出入宮門的自由,可以嗎?”

“理由?”

“我手上有許多銀票,想出去置辦些地契,也想無聊的時候可以出去玩一玩。”

對于這個理由,韓湘君勉強接受,遂點頭道,“可,回頭孤給你一張令牌,可自由出入。只不過有一點,你不可在宮外胡作非為,惹事生非。”

蘇璃暗暗白了他一眼,她是那種人嗎?

當然是!!

如今她嫁的男人是當朝太子,身邊又有秋彤和秋妍兩個皇家保镖,此時不非為更待何時?

“那第二條呢?”他問。

“第二條嘛,就是......從現在開始,你只許疼我一個人,要寵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對我講的每一句話都要真心,不許欺負我罵我,要相信我,別人欺負我,你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我開心了,你就要陪着我開心,我不開心了,你就要哄我開心,永遠都要覺得我是最好看的,夢裏也要見到我,在你心裏只有我。吶,做不做得到?”她挑眉一問。

男人聽完後,錯愕了半晌,“你這分明是強人所難。”他眼裏帶着點狹促,“先不說其他,就那句永遠都要覺得你最好  看,做夢也要見到你,這讓孤如何做到?”

“就知道殿下做不到,可這個世界上卻有人做到了。”

“誰?”

“古天樂。”

“古天樂是誰?”

“一個很英俊的男人。”

她話剛說完,下巴就被男人捏住,“你還見過其他英俊的男人?”

蘇璃趕緊投降,讪笑道:“當然,殿下是這個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誰也比不上。”

馬屁拍的他很舒心,遂心情愉悅的說道:“關于第二個條件,再換一個。”

“那就......随便給一張免死金牌吧。”

男人眯了眯眼,“你要免死金牌做何用?”

“殿下也知道,我是個不安分的,像我這樣的性子,說不定哪天會闖下大禍。可我惜命,若是殿下能給個免死金牌,我能安心些。”

韓湘君好笑,捏着她下巴搖了搖,“你也知道自己早晚會闖禍,何不收一收性子?”

“收不了,天生的,殿下願意給嗎?”

“免死金牌孤此時無權你給,倒是可以給你其他的,作用等同。”

說完,他從床頭一側的衣衫裏摸出個玉佩,“此玉佩,乃孤的信物,見玉佩如見人,此物非同小可,不到緊要關頭不可随意用它,明白?”

“明白。”蘇璃大喜,趕緊點頭,正要接過來,玉佩卻又被男人拿走。

“既如此,那孤先給你收着,等你需要用時再與孤說。”

“......”

陰險狡詐的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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