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交換制約

庫洛洛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 他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他剛結束和孜年婆的對練，理所當然的，他又一次被打趴在地。

之前基裘生産時，庫洛洛跟着帶他來揍敵客的那位中年婦女離開時, 就提出請對方給自己開念。

在請示了自己的主人, 并詢問了伊澤杉後, 名為孜年婆的女管家同意了幫庫洛洛開念。

庫洛洛開念後立刻就成功收攏了自身的氣，并無師自通地形成了纏。

孜年婆見狀表示這位庫洛洛小少爺未來會成為很厲害的念力高手。

庫洛洛聽後并沒有高興，他只是很平靜地道了謝, 然後去找伊澤杉詢問念力修行的事。

結果當時伊澤杉正頭疼怎麽放自家二舅的鴿子, 對于庫洛洛的請求, 他只是讓庫洛洛繼續修行體術。

用伊澤杉的話來說：“你不是想學我掌握的全部東西嗎？體術都沒練好，就想着別的？做夢吧。”

再說了, 伊澤杉的确不知道怎麽修行念力。

庫洛洛也不是第一次被伊澤杉拒絕了, 上一次他通過讀書明理, 有了自己的結論後去找伊澤杉，這才得到了體術教導的機會。

這一次庫洛洛作弊一樣從揍敵客這邊開了念，伊澤杉當然不會教他新東西。

——庫洛洛覺得這是伊澤杉給他的考驗。

于是庫洛洛很自然地詢問伊澤杉：“那我可以找揍敵客這邊的管家們幫忙對練嗎？”

伊澤杉擺擺手：“去吧，我會幫你打招呼的。”

桀諾對富岡先生掌握的體術很感興趣, 如今有探查的機會，自然不會拒絕, 他同意了孜年婆的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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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庫洛洛就開始了隔一天找孜年婆對練的生活。

此刻庫洛洛離開訓練場, 他到外面的走廊努力平複呼吸、重新穩定心神。

就在這時, 他看到了不遠處草坪上的伊澤杉。

伊澤杉盤腿坐在草地上, 神态輕松寫意，他微微側臉低頭，似乎在傾聽風的聲音。

黑色長發散落在青綠的草葉上, 發梢仿佛和草葉融為一體，好像他整個人就是一株生命力極為旺盛的植物一般。

金色的日光灑落在伊澤杉身上，像是為他籠罩了一層金光，而他身側擺放着一個嬰兒車，小小的孩子酣睡着，景象極為溫馨。

那應該是揍敵客家的二子糜稽。

庫洛洛靜靜地看着這一幕，腦海裏再度浮現了那道令他失神的光之河流。

“你要保持對生命的敬畏。”

“生命是偉大而可怖的。”

庫洛洛想到伊澤杉曾說過的話，他喃喃地說：“如此偉大的東西，卻是每個人都擁有的。”

有的人将生命活得可悲，有的人卻活得偉大，更有趣的是，這兩者的存在并不相悖，甚至可以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因為人是會不斷成長，不斷會變的。

庫洛洛長出一口氣，也許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眉宇間的陰冷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消散了很多。

想到這裏，庫洛洛的心恢複了平靜，他轉身走回了訓練場。

他看着等在場中的孜年婆，少年走進去，微微行禮：“麻煩您了。”

孜年婆露出一絲笑容：“那麽，小心了。”

又一輪的訓練開啓。

場中一大一小打得激烈，庫洛洛很自然地落在下風。

過來找伊澤杉談術式的千手扉間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微微蹙眉，表情有些臭。

伊澤杉的體術雖然也繼承了千手家的正統，可實際戰鬥中，伊澤杉使用的體術還是和千手扉間不太一樣。

伊澤杉除了用千手流基礎體術外，還夾雜了鱗泷先生和宇髄天元等人的技巧。

哪怕他後來回木葉村補齊了這方面的傳承，綱手也毫不吝啬地拿出了家裏的庫藏，可當時伊澤杉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戰鬥模式和方法，更高深的千手體術技巧對伊澤杉來說只有補強的作用。

而沒有千手扉間的允許，伊澤杉也不可能将千手流體術交給庫洛洛，所以此刻庫洛洛會的都是伊澤杉自己領悟的招式，還夾雜了一些鬼殺隊的內部傳承。

千手扉間怎麽看怎麽覺得惱火。

他能看出庫洛洛的動作之間有千手的影子，可一想到教庫洛洛的人是伊澤杉，再看看庫洛洛用的體術，就有種看假冒僞劣産品的錯覺。

更重要的是，庫洛洛還一直輸給孜年婆。

……這不是很正常嗎？這小子才十歲，孜年婆可是揍敵客家的念力高手啊！

于是在又一次休息的時候，庫洛洛罕見地得到了千手扉間的指點。

庫洛洛極為驚訝，他是知道千手扉間很不待見他的。

好在庫洛洛的表情管理非常合格，他面上謙遜極了，老老實實地聽了千手扉間的指點，默默記在心裏，并表示自己會認真修煉的。

結果晚上他就找伊澤杉，将千手扉間的話複述了一遍，并有理由懷疑千手扉間想坑他。

伊澤杉聞言哭笑不得，他先糾正庫洛洛關于體術的認知。

“父親的話肯定是正确的，你聽他的沒錯。”

“父親掌握的體術技巧比我更正統更高深，他也更擅長用身體戰鬥。”

“沒有他的允許，我不可能将家裏的體術教給你。”

伊澤杉對庫洛洛眨眨眼，他揉了揉男孩的腦袋，狡黠地說：“你故意在他眼前晃蕩，展露幾招體術，他看不慣了自然會幫你糾正，父親其實是個嘴硬心軟的家夥。”

“我不知道你和父親之前發生了什麽，但即便父親讨厭你，可他并沒有将你驅逐出去，明面上還是庇護了你。”

伊澤杉安撫庫洛洛：“我知道你的出身讓你不憚于以最大惡意揣測他人，可也不要太過沉浸于黑暗之中，要學會看到好的東西。”

庫洛洛的神情有些譏諷：“哪怕那些好的東西都是虛僞的？軟弱的？輕輕一碰就能戳碎的？”

伊澤杉忍不住莞爾：“你不會以為我是讓你與人為善吧？”

庫洛洛一愣：“不是嗎？”

“我是讓你放過你自己。”

伊澤杉透過庫洛洛，似乎看到了曾經執着于恨的自己，他說：“你的生命還很漫長，難道你要自己未來百年都沉浸在算計和瘋狂攫取之中嗎？”

“等你邁過千山萬水，看遍世間情仇，你也許就會明白，你過往所執念的東西不過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而已。”

庫洛洛沉默許久，他将伊澤杉的話記在心裏，哪怕他現在不太理解，也不認同。

他看向伊澤杉：“您為什麽不問我和托比拉瑪先生之間的問題？”

伊澤杉聽後好奇地看着庫洛洛：“你願意說嗎？我估摸着是你坑了他，他給你了一個下馬威。”

說到這裏伊澤杉頗為得意：“我年輕時也坑過他。”

伊澤杉永遠忘不了千手扉間聽說忍校還能留級時的扭曲驚愕表情，簡直要笑死他了。

只不過……

“但他仗着比我輩分高實力強，居然放殺氣兇我！？”

伊澤杉的臉有些黑：“他超級小心眼的！”

庫洛洛啞然，鬼使神差的，他開口說：“其實我當年，是想托比拉瑪先生和九區區長同歸于盡的。”

伊澤杉聽後臉色微變，果然當年千手扉間來流星街也遇到了很多危險嗎？

他緩緩說：“是嗎？說來聽聽吧。”

不知道為什麽，庫洛洛突然有些忐忑，也有些不自在。

庫洛洛深吸一口氣，他道：“當時流星街還是十三區區長各自管理自己的地盤，雖然托比拉瑪先生來九區有幾年了，但他此前一直安安穩穩地開自己的小診所，就沒引起九區區長的注意。”

“誰想到後來托比拉瑪先生突然發力，依靠治療能力籠絡了很多人，瞬間分走了九區一半以上的勢力範圍。”

“九區區長不甘心被壓下去，我加入幼兒園後，九區的區長找到我希望我當間諜，裏應外合毀掉托比拉瑪先生建立的勢力。”

“我答應了這件事。”

“因為一個被穩定統治的九區并不符合我們這些人的生存需求，以前九區區長只掌握了大部分地盤，剩下的部分被幾個獨行俠分割了。”

“如今托比拉瑪先生收攏了那幾個獨行俠，和九區區長勢均力敵，兩人不管誰勝出，都能徹底控制九區。”

“一旦九區被徹底掌控，我們這樣的小孩子變成資源，源源不斷被消耗，我們再也不會有出頭之地。”

“他們必須一起死，混亂才是我們的生存需求。”

“九區區長發動圍攻之前，我将事情經過告訴了托比拉瑪先生，如此一來，對方的攻擊已經到達，托比拉瑪先生只能正面迎敵。”

“……我甚至還鼓動幼兒園的幾個有才能的孩子和我一起離開。”

“當然，那幾個家夥是誘餌，否則單憑我一個人是很難逃離的，我還做了一些後手，将告密的黑鍋丢到了那幾個誘餌身上。”

庫洛洛微微一笑，黑發男孩的笑容危險而冰冷，宛如隐藏在暗處的毒蛇。

“後來您應該能從檔案那邊查到，誰都沒想到托比拉瑪先生輕而易舉地幹掉了來犯的敵人，順勢一統整個九區，聯合隔壁的七區和十一區，占據了流星街四分之一的勢力。”

“随後托比拉瑪先生建立了名為木葉的聯合會，走上了整合流星街全部勢力、成為流星街無冕之王的道路。”

将這件事說出來後，庫洛洛擡頭看向伊澤杉，少年的笑容似乎很從容。

“至于我，我被托比拉瑪先生打了一頓。”

伊澤杉靜靜地看着庫洛洛，許久後他突兀一笑。

“緊張、擔心、害怕、恐懼、以及……哪怕知道沒有可能，身體也還是會自動戒備并做好了逃命的準備……”

伊澤杉伸出手，庫洛洛的脊背繃得更緊了。

下一秒，伊澤杉揉了揉庫洛洛的腦袋。

“怪不得父親那麽嫌棄你，小小年紀就這麽心狠手辣，如果你坑的不是他，他肯定會很欣賞你哩。”

伊澤杉不知道該慶幸千手扉間實力足夠強，還是該感慨庫洛洛這小子智多近妖，是個狼滅。

庫洛洛垂眸，神色有些複雜：“我以為會死，但托比拉瑪先生只是揍了我一頓，并未真的将我攆走。”

連千手扉間都沒殺他，哪怕九區的其他人看他不順眼，但也不會動手，生怕惹千手扉間生氣，庫洛洛也是憑此熬過了那段時間。

伊澤杉若有所思：“怪不得我在流星街時，你那麽努力在我眼前晃悠。”

庫洛洛：“因為熟知我和托比拉瑪先生過去的希爾德他們，是絕對不可能真的幫我變強的。”

庫洛洛不惜以自身為誘餌也要湊到伊澤杉身邊，其實是在為自己搏一個未來。

伊澤杉搖搖頭，他彈了彈庫洛洛的腦門：“所以說，做人留一線，事後好相見。”

他告訴庫洛洛：“你知道什麽人最厲害嗎？”

庫洛洛虛心地問：“什麽人？”

“運氣好的人。”伊澤杉認真地說。

伊澤杉說：“如果你自己運氣不好，就別做太多損事，要多積德，關鍵時刻能轉運的。”

庫洛洛忍不住反駁：“那難道不是人的自我安慰嗎？而且真正能逆轉局勢的，難道不是人的自我努力和拼命找機會嗎？”

伊澤杉聽後想了想，他承認庫洛洛的說法。

“你這麽說也對，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人的思念和執念是可以不斷傳遞下去，信念代代交替，必有一日能達成百年夙願。”

鬼殺隊不就是這樣嗎？

鬼舞辻無慘的惡行喚醒了沉睡着的龍與虎，無數代人的堅定和執着傳承下來，最終在伊澤杉那一代成功斬斷了延續千年的血債。

庫洛洛聽後有些失神。

他沒想到自己的回答會被認可的。

庫洛洛動了動唇，忍不住問伊澤杉：“您不生氣嗎？”

伊澤杉：“生氣啊，我當然生氣，你居然敢算計他！我都……額，不對，我也在算計他……”

想到自己暗搓搓地在術式研究上添亂，伊澤杉有些心虛。

“那就來做一個約定吧，作為對你的懲罰。”

伊澤杉看向庫洛洛，他伸出手，結了一個和之印。

他很認真地說：“除非對方威脅到你的生命，否則你不能主動去傷害他人、甚至奪取對方的生命。”

庫洛洛怔怔地看着伊澤杉的手指，他能看到手指上纏繞着奇怪的氣。

庫洛洛的理智告訴自己，他不能答應，如果有了這個制約，以後會被人針對；可他更清楚，如果現在不答應，也許自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所以他應該答應。

但是庫洛洛始終沒動，他看向伊澤杉，神色有些莫測。

“您是在擔心托比拉瑪先生嗎？我不覺得自己能威脅到他。”

伊澤杉看着庫洛洛，他看了很久很久，才稍微看出一點端倪。

“這和威脅沒關系……”

伊澤杉若有所思，用略顯詫異的語氣說：“你是在生氣？你在生氣我因為他的事而限制你？”

庫洛洛悚然一驚，富岡先生在說什麽啊？自己是這麽想的嗎？

但很快，庫洛洛就呼吸微窒。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的，他的确是在生氣。

庫洛洛深吸一口氣，富岡先生太厲害了，他能看透人心嗎？

庫洛洛抿唇：“……對，我是在生氣。”

他見過一個人能垃圾到什麽地步，但此前從未見過能讓他真心敬佩的人。

他在書上看過關于好人的描寫，可那太假了。

他在現實裏也見過所謂的好人，但他覺得那只是背叛的代價不足而已。

可是眼前的富岡先生是不同的。

這一刻，庫洛洛突然明白，為什麽托比拉瑪先生執着于要尋找遺落在外面的長子，并越過基裘，希望自己的長子來繼承流星街。

只是很快，庫洛洛想起那條絢爛奪目卻非常可怕的光之脈絡……

他心下嘆息，富岡先生不可能成為自己獨有的老師和長輩，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兩全之事的。

那就只能退後一步了。

下一秒，庫洛洛伸出手，握住了伊澤杉的手指，将和之印補充完整了。

“我最近在開發念能力，雖然念能力還沒影子，但我聽說有種強制開發能力的技巧，叫制約。”

“我自願給自己下制約，只要我不受到生命威脅，也不會去威脅他人生命。”

“我用這個制約，等價交換另一個制約，這個制約将作用于富岡先生身上。”

少年仰頭看着伊澤杉。

“我希望富岡先生一直屬于流星街，保持流星街人的身份不變。”

既然太陽照亮了流星街，那就請一直懸在流星街上空吧。

否則，我們會瘋狂的。

作者有話要說：很多年後，伊澤杉成功跑路，創村三人組沒發現問題。

結果他萬萬沒想到，某個狼滅庫洛洛對千手扉間說：我覺得你們中計了！我有一法，可将他追回來。

宇智波斑：很好，我覺得你很有前途，說出你的主意吧。

宇智波斑拎起了手裏的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