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聽了宋思年的話, 謝忱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随後他視線向下一壓, 近乎冰冷的淡金色在他的眼底微閃了下。

“……滾。”

尾音落時, 那男靈鬼胸前被貫穿的破洞邊緣的淡金色火焰一樣的東西驀地消失, 兩只靈鬼倉皇爬起來踉跄着往巷子外跑去。

沒一會兒便不見了身影。

宋思年意味深長地從兩人消失的地方收回視線, 落到謝忱身上,“——怎麽,你認識他們啊?”

謝忱此時的眼神和語氣都恢複到了之前的平靜狀态,就好像之前出手的人并不是他一樣。聽到宋思年的話後,他也只是微微一擡眉,“他們是被捉鬼世家豢養的靈鬼。這種靈鬼和普通靈鬼之間有些區別,只是并不容易察覺。”

“捉鬼世家豢養的靈鬼?”宋思年皺了下眉, “豢養”這個詞讓他本能地有些不舒服, 不過很快他就舒展了神情, “他們是誰家的?”

謝忱:“南家。”

宋思年:“南家?我和南家素昧平生的, 他們總不該是奔着我來的吧?可你——他們應該也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才對。”

謝忱:“他們的目标确實是你。”

宋思年一怔, 随即抱起手臂想了想,“是因為我之前在盛典上和你接觸過?”

謝忱:“這是其一。其二是你本身代表的在靈鬼中的勢力和地位,這會讓他們對你很感興趣。”

宋思年聞言笑了笑,“那看來他們只能失望而歸了——畢竟我只是個孤家寡人嘛。”

“……”謝忱這次沒有接話, 只眉眼深沉地看了滿不在乎的青年一眼。

宋思年渾然未覺,走下臺階來。“南家似乎是焦家的‘盟友’啊, 他們也不知道你的長相嗎?”

“嗯。”

“那你就……”宋思年指指巷口,“這麽把那兩個人放走了?不怕他們從你和我一起出現的事情上推出你的身份?”

謝忱目光一動,“他們不會記得我的長相, 甚至不會記得我的出現。”

面上漫不經心的笑意一頓,宋思年奇異地轉向謝忱:“為什麽?”

謝忱沉默下來。

在宋思年幾乎以為自己應該聽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的時候,他突然聽見男人聲線低沉微啞地震了震——

“種族天賦。”

宋思年的神色更加好奇了。

——

“你的意思是,你有一種種族天賦,能讓別人記不住你的長相和出現?——不對啊,那我為什麽會記得??”

謝忱深看了他一眼,“……總有例外。”

宋思年頓時被勾起了全部的好奇心,他想都沒想就一步跨到了謝忱面前,幾乎和男人鼻尖對着鼻尖地盯了起來——

“我見過你眼睛裏偶爾會有一點淡金色,之前以為是錯覺,從剛剛來看顯然不是——而你剛剛又說的是種族天賦、不是類似捉鬼世家的那種血脈天賦。所以我能理解為…………你不是人嗎?”

“……”

看見青年的唇就在與自己相隔咫尺的距離微微開阖,謝忱瞳子的色澤都慢慢浸上了墨汁似的。

須臾之後他驀地退開一步,也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以後你會知道的。”

說這句話時,男人的聲音似乎啞得有些厲害。

沒等宋思年再去探查,便見對方已經撇開視線。“下一步去哪裏?”

宋思年收起自己好奇探究的目光,“剛剛我進去找,可惜沒找到他們老板,不過現在的位置倒是問到了——應該是在他名下的另一家酒吧裏。所以我們就去跟那位癖好特殊的酒吧老板打個‘招呼’,順便善意地‘提醒’一下他這種行為的不道德性。他如果反省态度良好,應該會很感動地主動向我們交出罪證吧?”

謝忱:“如果他不反省?”

“那自然就由我們‘幫’他反省一下了。”宋思年露出了一個非常溫柔的八顆牙齒的完美笑容。

謝忱唇角極輕地勾起,“走吧。”

深長昏暗的巷子裏,傳來老樹幽幽的嘆氣:

“助纣為虐,助纣為虐啊……”

鬼市西南角,一家名為“envy”的酒吧外面。

宋思年站在那亮瞎眼的大燈牌下面,盯了幾秒之後轉過頭去問謝忱,“之前那家叫什麽來着?”

謝忱:“pride。”

宋思年笑着轉回頭去,“聽剛剛那個店的店員說他們老板有七家分店,pride(傲慢),envy(妒忌)……似乎是一一對應着七宗罪?這酒吧的老板倒是有點意思啊。”

“……”

半天沒等到任何回應,宋思年奇怪地扭回頭,卻見站在自己斜後方的男人正望着那燈牌,難得有些明顯的情緒外露——似乎正在沉思着什麽。

“怎麽了?”宋思年問。“這牌子有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

“你這個表情不太像是沒什麽的反應。”

“只是想起了一位老朋友。”謝忱擡腿,擦肩走過宋思年,“進去吧。”

“……‘老朋友’?”宋思年表情古怪地走上去,“可別是什麽舊情人吧。”

兩道身影沒入門內,上面花體的“envy”七彩斑駁。

……

進到門內,鼓噪喧騰的音樂撲面而來。

宋思年和謝忱徑直穿過嘈雜的人群,到了裏面的吧臺前。

宋思年手肘撐上吧臺,右手垂下去在吧臺臺面上輕扣了扣——

“你們老板在嗎?”

“……”

吧臺後的酒保一擡頭,映入眼裏的就是個笑容無害的青年。他愣了一下,然後立即堆起笑容滿面,問道:“先生,您找我們老板有事嗎?他在樓上。”

宋思年點點頭:“确實有點事情。方便的話你請他下來一趟,不方便的話……”宋思年露齒一笑,“我自己上樓去也行。”

“先生您稍等。”

酒保說着,放下手裏的調酒杯,轉頭去了吧臺角落,對着站在那兒的侍者說了一聲,對方點點頭便轉身上了樓。

酒保這才反身回來,仍是那副笑容滿面的模樣,對宋思年說:“先生,請您坐在這兒稍等一會兒,我們老板這就下樓了。”

宋思年笑眯眯的,端的是一副無害神情,“嗯,好,我就在這兒等他,不着急。”

酒保剛準備低回頭去繼續自己的事情,目光似乎就無意地瞥見了宋思年身後的謝忱。

他看着謝忱的五官愣了一下,呆了好幾秒才回過神,等回過神他連忙沖謝忱也開口:“這位先生,您兩位是一起來的吧?都請坐吧。”

沒一會兒,他就調好了兩杯酒推到了宋思年和謝忱的面前。

宋思年擡眼,沒等他說什麽,那酒保就開口解釋:“這兩杯是我送兩位的。”

宋思年聞言眉頭一挑,“無緣無故的,為何要送我們酒?”

酒保笑笑:“我看兩位面善,就當結交個朋友。”說着,他似乎還偷偷看了謝忱一眼,然後才轉回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宋思年則是在對方轉開後,似笑非笑地望向身旁的謝忱,“可以啊謝大人……咳,謝顧問。”宋思年将自己面前那杯酒的杯托敲了敲,“人家出門靠刷卡,您都能直接刷臉了。”

謝忱:“……”

片刻之後,酒吧老板就下來了。

——

停到宋思年面前的是個胖胖的中年靈鬼,看起來其貌不揚,身上鬼力氣息的波動倒是比尋常靈鬼要強上不少。

宋思年也沒跟對方廢話,一照面就笑眯眯地開門見山:“鬼市西面那家‘pride’,也是你的酒吧吧?”

那中年靈鬼點點頭,神色間帶着點倨傲,“是我的,怎麽了?……兩位難道是瞄上了那片地角,想把那間酒吧買下來?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勸兩位就哪兒來的哪兒回吧——你們也瞧見了,以我的生意興隆程度,根本不差那點錢。”

宋思年笑眯眯地點頭:“老板你想多了,只可能是你掏錢給我,哪有我掏錢給你的道理呢?”

那老板一懵:“……啥?”

宋思年語氣誠懇:“既然你承認了pride是你的酒吧,那一切就很好說了。我們今晚在pride酒吧後門的牆角裏,發現了一個私人攝像頭——按照鬼市內規定,不能無故安裝私人攝像頭的吧?——而且你也別想告訴我那個申報過,來之前我已經去查過那條街登記在冊的攝像了,至少你家後門那個并不在列。”

這老板一時臉色尴尬了下,但看得出那份底氣仍舊還算足,他壓低了聲對宋思年說:“那個攝像頭我只是用來監控自家後門的,還沒來得及申報上去,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宋思年笑着點點頭:“我自然是相信老板你的。”

那老板松了口氣,可惜還沒等完全放心,就聽宋思年話鋒一轉——

“只可惜,鬼市監督部門會不會跟我一樣相信老板你,似乎就是個問題了啊?”

老板:“…………”

酒吧老板沉默下來,宋思年也耐心,就安安靜靜似乎完全不在意地等着。

這樣過了幾十秒,那酒吧老板才無奈地說:“得,我今天認栽,兩位開個價吧——不過我奉勸兩位一句,我之所以肯答應兩位,也是做我們這一行能交個朋友就別換個對頭——兩位跟我喊一回價,只要合适我就答應下來,權當結交兩位的禮金;可如果兩位想拿着這件事反反複複地要挾我……”

那點倨傲情緒又回到這中年靈鬼臉上,“——那兩位就別怪我先禮後兵了。”

說完話之後,這酒吧老板就死死地盯着宋思年的表情,像是想從他眼底翻出哪怕一絲被自己吓到或者震到的擔憂、恐慌。

然而他失望了,在青年俊秀的面龐上,那雙最為出彩也勾人的桃花眼裏,他能看到的只有不以為意的沒心沒肺,除這之外別無其他——就好像面前只是個天不怕地不怕更不要命的小混混一樣。

老板正失望地準備把目光收回來,便見面前的“小混混”突然笑了起來——

“好,我喜歡爽快人。”宋思年伸手一副哥倆好的架勢,拍了拍酒吧老板的肩膀,“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其實我的開價很簡單,你能把這一個周內你那個攝像頭拍到的所有錄像全部複制給我一份,就夠了。”

老板一愣:“就、就這麽簡單?”

宋思年笑眯眯地點頭,“對啊,就這麽簡單。”

“這……你讓我想想。”這酒吧老板糾結地皺起眉。

宋思年:“行,你抓緊想。”

宋思年的目光落到別處去,正見吧臺後面的調酒師正把手裏的調酒杯刷出了花兒,在空中連環攢了幾個圈兒之後,啪地一下壓到了臺上。

“漂亮啊。”宋思年贊嘆了聲,他自然看得出來這是半點鬼力沒用,純靠手法的一套技法。

而宋思年這邊剛感慨完,身旁糾結的酒吧老板也做好了決定——

“行,你們跟我來吧!——不過事先聲明,确實只有這一個要求吧?”

宋思年笑笑,拿手一指吧臺後面的調酒師,“老板你要是舍得,把他送我怎麽樣?”

宋思年身後,謝忱步伐一頓,目光危險地看了吧臺裏面似乎呆住了的調酒師。

而那酒吧老板也同樣愣了幾秒才苦笑着回過神:“這位先生您可別說笑了,他可是我們envy的‘臺柱子’,他要是走了,我這envy的生意得垮掉一半。”

“那好吧,”宋思年狀似無奈地聳了聳肩,“君子不奪人所好嘛,老板領我們去複制一份錄像?”

酒吧老板應了一聲,指指樓上,“兩位先生跟我上來吧。”

“不必。”宋思年轉頭對謝忱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就下來。”

謝忱:“嗯。”

……

誠如宋思年自己所言,上去之後沒幾分鐘他就下了樓,晃了晃手裏從老板那兒蹭來的新u盤,對謝忱說:“走吧,可以回去分析一下這個了。”

“好。”

兩人前前後後出了酒吧。

進到鬼市長街上十幾米之後,沉默着的謝忱突然開口:“你對那個酒保,有什麽感覺?”

宋思年沒回頭,渾不正經地打趣:“怎麽,你喜歡他啊?”

謝忱:“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宋思年撇撇嘴,“你不說怎麽知道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麽?”

謝忱:“……”

沉默了會兒,宋思年沒再繼續不正經,只微微皺了下眉,“确實,他給我感覺不是個普通的靈鬼。不過我自己也說不清那種感覺,所以就沒提。”

謝忱:“你之前向那個老板說要帶走那個酒保,試探出什麽了?”

提起這個,宋思年失笑,眼睛都微眯起來,“這個就有意思多了啊……你不覺着,那個老板在我提出這件事前後的反差有點大嗎?……好像可不只是要被帶走一個臺柱子調酒師那麽簡單啊。”

“嗯,”謝忱認同,“之前那個老板說是思考,更可能是在等調酒師的暗號。”

宋思年打了個指響,“巧了,我也這麽覺着。”

他扭頭看向謝忱,笑起來。“所以聰明人跟聰明人待在一起,實在有點沒意思。”

終于憋不住的老樹:“主人,我求求您要點兒臉,這話別人誰說都行,最好別您自己誇自己啊。”

宋思年面上微笑半成不變,權當一個字都沒聽見。

而謝忱撇開臉,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色去,而後問:“那你有什麽想法?”

宋思年:“什麽什麽想法?”

謝忱:“這間酒吧,還有它背後真正的老板,你不好奇?”

宋思年聞言,意興闌珊地撇撇嘴,“跟我有什麽關系?有那個閑心,我還不如和你沿着鬼市長街溜達幾圈。”

謝忱怔了怔,随後也釋然地點頭,“好,那就随你。不去管了。”

而與此同時,兩人身後的“envy”裏。

吧臺後,之前面帶倨傲的中年靈鬼,此刻卻正低眉垂目地站在那個調酒師的身旁。

而調酒師此時臉上也早沒了之前客氣谄媚又帶着點不好意思的笑容,他只耷拉着眼皮,擦拭着手裏在燈光下泛着金屬寒芒的銀色調酒器,看起來像個沒表情的木偶一樣。

“……他确實只帶走了他所要求的那一部分錄像,之後沒有任何其他舉措了。”

中年靈鬼背對着整個酒吧,面對年輕調酒師的臉上帶着恭敬和畏懼——

“不過老板,我們是否需要追查一下這兩個人的身份?……我覺得之前那個年輕人不簡單,雖然他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沒個正行,甚至感受不到鬼力的存在,但是他的氣息讓我覺着非常危險…………而且看他臨上樓前的要求,很可能是懷疑您的身份了,要真是那樣,我們得早做準備才行。”

“他們會發現,是因為你表現的太蠢了啊。”

年輕的調酒師說這話時,仍舊在不緊不慢地擦拭着手裏的金屬器皿,聲音和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然而卻讓面前的中年靈鬼不自覺地哆嗦了下嘴唇——

“對不起,老板,我實在是沒想到他們會提起您……”

“算了。”

年輕的調酒師手上動作未停,眼皮也依舊睡不醒似的耷拉着,“就算沒有你在,他們發現我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中年靈鬼聞言擡頭,大驚失色,“那個年輕人竟然果真有這麽厲害嗎?”

“‘厲害’?”調酒師聞言嗤笑了聲,放下金屬器皿,他換上個玻璃杯,一邊擦拭着一邊慢悠悠地說,“你所能想象的、最‘厲害’的靈鬼才能到哪個檔次?剛剛和你說話的那個年輕人,可不是你那點見識能想象得了的程度啊。”

“我……”

中年靈鬼張口想要反駁,畢竟他自認為以自己在靈鬼中的階級地位,實在是不該有什麽靈鬼的存在能到達他遠遠無法望其項背的地步,但是在開口前他就先想起了這話是對面這位說的,立馬不敢吱聲地低下頭去。

調酒師卻已經察覺了他的情緒波動,不以為意地說:“怎麽,不服氣嗎?”

中年靈鬼搖頭:“屬下不敢……”

“就你那點鼠目寸光,有什麽好不服氣的?你覺着那個跟你說話的年輕人有點不一般,但你也就這麽覺着而已,是麽?”調酒師笑了聲,涼森森的,“我就問你一個問題,跟那個年輕人一起來的男人,你還記得他身高、長相、衣服、聲音——哪怕半點和他有關的特征,你還想得起來麽?”

“當——”

中年靈鬼的話脫口就要出來,然而那個“當然”的“然”字還沒到嘴邊,他的聲音就戛然一滞,然後額頭猛地見了汗。

——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的靈鬼,不敢說生平之事過目不忘,但至少這一時半會兒甚至幾天幾個月經歷過的事情和人鬼,不可能有記不住的。

哪怕是幾個月前的任何一個場景從腦海裏單拎出來,對他來說都應該是順順暢暢纖毫畢現——然而就在此刻,他卻發現幾分鐘前自己剛剛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一切關于那個……男人?——所有信息,全都像是被抹掉了一樣,分毫不存。

這個認知讓中年靈鬼幾乎快要站不住身。

而調酒師對于他的反應從頭到尾都沒擡眼,顯然是早有預料,他只嗤笑了聲——

“只要那個人想,那你這輩子就算和他擦肩而過無數次,對于他那驚豔長相,都不會有絲毫的記憶停留。”

中年靈鬼冷靜了半晌才後怕地開口:“這樣一個人……實在是神鬼莫測……不過老板您似乎就能不受他幹擾啊……”

調酒師輕哼了聲,“雖然不想提,但我确實跟那個人勉強算是認識。……聽外界傳言他死了好幾百年了,我就說,怎麽可能……凡人妄圖以自身命數揣定——……他那種怪物,這不是搞笑麽。”

中年靈鬼哆嗦了下,“老板,不該聽的我還是不聽了吧……”

“瞧你那點膽子。”調酒師漠然地斥了聲,“擔心什麽——轉頭上了樓,我這些話你都記不住。”

中年靈鬼聞言不以為憂,反以為喜:“那就好,那就好。”

“……”調酒師實在是看不過這中年靈鬼的丢人樣兒,沒好氣地扔了句話,“行了,這兒沒你的事兒了,上去吧。”

“哎,是,老板您忙。”

中年靈鬼應了一聲,扭頭往吧臺外面走出去了。

而不緊不慢地擦幹淨了手裏的最後一只杯子,吧臺後的調酒師終于扔開了手裏的布,抱着臂倚到了身後的櫃子上。

他眯起眼望着虛空的某個方向,聲調拖得冷而悠長——

“幾百年沒有聞過聖族之血的味道了啊…………這次卻又是跟這個冷冰冰的凡人靈魂一起出現的。他對你的誘惑就那麽大麽……”

調酒師剛感慨完,還沒收回目光,吧臺外面就有個醉醺醺的客人靠過來,倚着吧臺坐穩都難,還在不客氣地喊——

“那個——那個小酒保,瞎看什麽呢!給老子上杯最烈的酒!老子有的是錢”

“……好的,先生稍等。”

一轉頭,年輕的調酒師臉上就挂起之前谄媚熱情的笑容,對于對方的侮辱似乎毫不在意,取了酒瓶倒了杯酒,便将酒杯放到那醉鬼面前——

“聖族歸來,這世上又該大亂了啊,先生。”

醉鬼喝了一大口酒,眼神更迷蒙了:“啊?……你、你說什麽?”

“沒什麽。”

調酒師笑着将酒瓶放回去,低頭間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

“這世上再亂,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呢。”

“……大幕拉開,盛戲登場而已。”

調酒師的眼底像是一片冰川琉璃,凍着封存的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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