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抓奸【捉蟲】

“你、你、潑婦、潑婦,你怎麽打人!”他反應過來立刻就想還手。

董槐花眼疾手快,從旁狠踹了他一腳,低聲怒喝道:“你他娘的最好別聲張,看大家都圍過來會有什麽後果!”

陳知青果然閉了嘴,臉色鐵青,卻也不敢說什麽。

林岚冷冷道:“你以為你哄騙了無知的秀雲保守秘密,別人就不知道嗎?你和她偷偷見面,孩子們都見過好幾次,要不要我找他們來和你對質?”

“孩子的話你也信?誰不知道他們就會撒謊看熱鬧?”陳知青一副天降奇冤的架勢,無奈被倆彪悍的婦女堵在牆角,想走都走不了。

關鍵林岚那表情分明在說小樣兒的你跑試試,看我不讓我男人給你膀子卸掉!

董槐花激動道:“是你他娘幹的你就要負責任,這婚你他娘結也得結,不結就挨批鬥,讓你一輩子也別想回城別想離開我們山咀村。你別當我婦女主任不是幹部,我跟你講……”

陳知青臉色如土,身子都抖起來,這才覺得事情嚴重起來。

林岚也支持這樣的決定,這些鄉下女孩子真的非常非常單純無知,又沒見過世面,知青們唱幾首歌,說幾句好話,挑逗一下,她們基本就會淪陷。

一開始山盟海誓,說非你不可,等得到手基本就當一個打發寂寞和xo的工具,根本不可能負責。

可她們太單純,又被男人哄住,為他們的名聲前途以及生命着想,生怕他們被打死、判刑,苦果都往自己肚子裏咽。

到最後嚴重的就是女方死不招供,被動或者主動沉河、上吊,凄慘死去。

如果這件事不妥善解決,結局就是劉家丢人,村裏人指指點點看熱鬧,最後劉秀雲受不了閑言碎語以及家裏人的白眼,投河自盡。

就算劉秀雲單純無知有錯,可林岚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想起那個溫暖的小姑娘,她就覺得這陳知青太可恨。

不敢負責你就別撩!

雖然強扭的瓜不甜,可如果不扭這個瓜就死人,帶壞一個村的名聲,那這個瓜就非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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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瓜是陳知青這個渣男種下的!

為了避免被人看見懷疑,她們也沒多說,就警告陳知青好好待着随時找他。

陳知青見狀立刻轉身跑掉。

林岚跟董槐花商量是不是讓韓永芳幫忙,董槐花卻怕人多嘴雜,到時候萬一太多人知道,那就麻煩。

“你不知道,咱們大隊有些人特別難弄,尤其是韓永路家,讓他知道的話,非得鬧得不可開交。”

她給林岚講了兩家的恩怨。

自然災害那幾年,兩人都還沒當隊幹部,韓永路領着老婆孩子去地裏偷玉米和地瓜,結果被劉貴發看到。劉貴發就不讓,讓他去大隊部自首,否則就揭發他。

韓永路死活不肯自首,又不肯把糧食放下,兩人打起來。他帶着老婆孩子,人多勢衆把劉貴發打了。劉貴發就揭發他。然後韓永路就被全村批評。

從此兩家結下梁子。

鄉下就是這樣,有時候再大的恩怨,似乎也能随着時間流逝一笑泯恩仇。

而有時候有些人卻能因為一點事兒就記一輩子,一輩子不說話,兩家互相敵視。

劉貴發倒是沒想過要一直僵着,只是韓永路不肯罷休,非說劉貴發心思歹毒要餓死他們一家子邀功。

尤其後來劉貴發當了治保主任,更被他認為靠着邀功當上的。

加上後來有意無意好多磨擦,兩家自然就更不說話。

所幸住得遠,也不在一個生産隊,不說話也就拉倒了。

可這會兒劉秀雲出了事兒,韓永路若是知道的話,自然不會放過的。

林岚也覺得事态嚴重,“實在不行,等我家三哥回來,讓他幫咱們給陳知青施壓,趕緊提親定親,把婚事定下來。”

嫁了再離婚也比未婚大着肚子對劉家有利。

離婚、寡婦、未婚先孕,這都有鄙視鏈的。

這時代未婚先孕會被認為是不檢點,作風問題,會被打上破鞋的烙印,甚至直接按一個破鞋罪。

兩人分別各自回家做飯。

林岚到家,二旺和麥穗已經把飯做好。

大旺在掃院子,把雞糞都鏟在菜畦裏。

三旺好奇地看小旺吹口琴,拿着笛子擺弄一會兒就不耐煩地丢掉,“這東西就是燒火棍兒!”

這會兒天冷,三旺不可能下河,林岚對他暫時放松警惕。

大旺收服了柱子以後,柱子再收服其他孩子,孩子們都聽他的,這會兒坐穩了山咀村的孩子頭兒,也老實兒一陣。

除了上學還是有些不樂意之外沒別的毛病。

麥穗正在盛飯,二旺卻一臉憂郁,拿個本子在寫寫算算,一副丢魂兒的樣子。

林岚拍拍二旺的肩膀,“兒子,想什麽呢?”

二旺嘆了口氣,“娘,咱家是不是要揭不開鍋了?”

林岚:……大管家二旺同學,不用擔心,爹娘不會餓着你們的。

“我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和婦女主任一起宣傳生理衛生知識,以後我每天都是12工分,比男人都多!”

“真的?”二旺都驚呆了,娘這麽能幹呢?

林岚點點頭,見縫插針教育他們,“所以我讓你們好好讀書,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金錢!你們想要的一切,都在知識裏。”末了她還揮了揮拳頭,加強氣勢。

二旺和麥穗佩服得不得了,娘沒上過學,不過是跟着他們學了那麽一點點東西,竟然就能去給社員們做宣傳工作。

這得多厲害啊。

“娘,你好厲害,你真的好厲害!”倆孩子抓着林岚的手激動地說。

林岚得意道:“那是,你們沒發現我學習比那幾個學生還認真嗎?有文化就不用出力氣,賺錢還多。”

她乜斜了大旺一眼。

躺着中槍的大旺:“…………”

三旺嘿嘿笑着:“娘有文化,爹有力氣,我會凫水。”

小旺吹着“一二一、一二一”的調子進來,“我給娘吹琴。”

林岚摸摸他的頭,“小旺可厲害呢,以後我們去宣傳需要表演節目,到時候小旺就跟着霍老師吹口琴。等娘找個時間,去跟霍老師說一聲,請她教你。”

小旺漂亮的大眼仰望着林岚,裏面好像住着星星。

林岚又提醒其他孩子,“你們爹不回來吃飯,都吃,吃完寫作業。”

韓青松最近比較忙,晚飯基本不回來吃,讓他們不必等。

孩子們一聽爹不回家,大半都松了口氣,吃飯的時候也敢叽叽呱呱說話。

林岚看他們那一副老虎不在家猴子當大王的模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我說你們咋不怕我呢,老虎不在家猴子當大王是。”

大旺突然撲哧笑了一聲,把一家子吓了一跳。

他還會笑呢?

他比黑爹還能板臉好!

林岚趕緊拿手巾給他:“看這粥噴的到處都是。”

麥穗和二旺坐大旺、三旺對面,直接被噴了粥,立刻叫起來。

三旺也哈哈笑起來,“娘,我大哥說你是猴子。我爹不在家,你是大王,哈哈哈!”

林岚:……合着在他們眼裏,她是母猴子不是母老虎啊,一點都不怕。

她立刻做出兇惡的表情,“我可是母老虎,你們怕不怕?”

小旺嘟着嘴上來唧親了她一口,然後又小心地把親在林岚臉上的小米粒給擦掉。

林岚心就化了,抱了抱小旺,“哎呀我的小心肝兒啊。”然後瞪了大旺和三旺一眼:“你們錯了啊,你們爹在家我也是大王啊,所以我才是老虎。”

三旺立刻道:“那我爹是猴子?”

林岚拿筷子輕輕敲他頭,“再胡說,明明你是猴子。”

“那你和我爹都是老虎,咋我不是小老虎還是猴子呢?”三旺不幹了。

二旺笑他:“你是泥鳅,老虎猴子都不會凫水呢。”

麥穗也笑,“老師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也許爹是龍,娘是老虎,你們就是猴子泥鳅,哈哈哈。”

大旺撂了她一眼,慢慢道:“龍生九子各不相同,那是他有9個媳婦兒。”

麥穗:……呵呵,好冷啊,我瞧着你讨打。

林岚:“吃完飯趕緊寫作業。”

寫作業的時候,林岚還洗了兩個梨,切一塊塊的,又用廢筷子自制的簽子讓他們插着吃。

三旺伸手就抓,根本不耐煩用那東西。

林岚看大旺咋只比劃不寫呢?

她就把各人的本子拿起來看看。

麥穗的字雖然稱不上漂亮,但是板板整整的,看得出是努力求好看的。

二旺的字也不錯,雖然沒有那麽整齊,反而比較有味道。

大旺的字簡直就是他爹的翻版,淩厲不說還帶着股子桀骜不馴的犟脾氣。

三旺那都慘不忍睹,說他是泥鳅一點不為過。

林岚:“三旺,你這本子為什麽那麽黑?你寫了字為什麽總是蹭?”

鉛筆寫完,手指頭蹭,蹭得滿本子黑乎乎的,簡直慘不忍睹。

三旺理直氣壯:“老師總是讓我多寫!他欺負我!”

林岚少不得要和三旺同學談談人生,順便威脅一下,如果不聽話,等爹回來就如何如何,有好吃的先不給他吃,來年夏天一夏天不許下河。

三旺同學最後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上了炕,“小旺啊,你什麽時候長大啊。”

小旺:“我已經大了。”

三旺:“那你啥時候上學啊。”

小旺:“我上學不惹娘生氣。”

三旺:“……再見,睡覺。”

林岚老母親打發孩子們睡覺,挨個看了一圈,特別關心一下女生麥穗,讓她晚上蓋好被子,免得受風。

她這麽關心,麥穗心裏暖暖的,感覺和娘心貼心,睡覺都格外香甜。

等把小旺安頓好,她自己搞搞個人衛生,然後上炕。

先用左手錯字連篇地寫了一個宣傳計劃,然後又拿大旺的褲子給他縫縫。

大旺最近發育比較快,屁股和大腿有點緊了,一時間也做不了新褲子,她就拆開兩邊插個片。

這也是大家的通用做法兒。

不過別人家不講究配色,随便有什麽布用什麽,特別難看,林岚卻不行,力求顏色和諧統一還要有美感。

縫了一會兒,她看看外頭,黑乎乎一片,風裏有細微的啪啪聲,應該是下雨了,也不知道他現在開會呢還是往家趕?

過了九點半的時候,林岚聽見大門響動,知道韓青松回來。

她立刻下地,竈坑裏還悶着火,捅開添把草就可以熱飯。

鍋裏還悶着溫水,韓青松回來正好洗洗驅寒,免得感冒,順便給他熱飯。

韓青松停好自行車從外面進來,雖然細雨綿綿,他的衣服也濕了。

“快把衣裳脫了洗洗換上幹淨的。”林岚給他倒水,又把飯盒拿過去,放在鍋裏熱乎熱乎。

他照舊帶回來兩盒肉菜,都是縣食堂打的。

林岚讓他吃一盒,留一盒明天改善夥食。

雖然韓青松縣裏吃過,不過到現在也五個多小時,還真是餓了。

林岚不想他餓着肚子睡覺,每次都讓他再吃點。

收拾利索,韓青松吃飯,除了雜糧面窩窩頭,還有林岚和二旺發明的什錦鹹菜,其實就是各種鹹菜剁碎搭配,然後加上辣油一拌,爽口得很,特別下飯。

林岚把另外一盒收起來,美滋滋道:“你整天出差也不是沒好處,你看咱家夥食都好起來,這可是大補貼呢。”

別人家一年到頭吃不上幾次肉,只有逢年過節才能打打牙祭,他們家現在隔三差五就能吃一頓。

很奢侈了。

韓青松看她笑得那麽燦爛,心裏也熱乎乎的,便覺得這工作越發有意義,自己也有幹勁。

吃過飯洗漱之後上炕。

林岚又跟他講一下劉秀雲的事兒。

“那個陳知青太可惡了,居然好意思不承認?秀雲也是軟弱,被他哄住替他瞞着。給我和董主任氣得打了他一頓!”

韓青松捏着她的腰,“他還手了嗎?”

林岚笑道:“有你這樣的男人,他哪兒敢啊。”

聽她說得這般自豪,韓青松發出一聲低笑,輕輕地蹭着她的耳朵。

“叫我說這事兒也不算事兒,不過在村裏看起來很嚴重,還是要幫幫治保主任家。”

他雖然為人正直,人緣不錯,可就是因為正直,樹敵也多。

要是劉秀雲真被人公開未婚先孕,對他們家那是致命地打擊。有些人面子看得比命重要,跟她不一樣的。

韓青松:“我去找那知青談談?”

林岚就等他這句話呢,“好啊,你出馬肯定比誰都管用。”

林岚:“對了,我還得跟你說一個好事兒呢。”

韓青松嗯了一聲,心思卻已經不在話題上。

“大隊要進行生理衛生宣傳呢,董主任主動找我幫忙。支書也同意,還給我補工分呢,以後我有12工分呢!”她頗有點小得意。

韓青松親着她:“很厲害。咱家工分都得靠你。”

林岚笑眯眯地勾起他的下巴,露出一副大爺的模樣,誇張道:“來,給大爺笑一個!”

韓青松目光灼灼地瞅着她,唇角勾了勾,眼裏的笑意就變成了欲望。

林岚趕緊道:“好晚了,快睡。”

那啥就算不好也不夠用的哎,所以還是應該節制,大夫都說了,年輕人要知道愛惜身子,有節制!

不過顯然對韓局長來說,節制是什麽不存在的。

第二日韓青松在家裏吃了早飯,并沒有急着去上班,他先替林岚上工順便去找陳知青。

結果沒找到,其他知青說陳知青昨天突然接到家裏電報說他父親病重,他昨晚半夜開介紹信請假走了。

韓青松先去跟林岚說一聲。

林岚急了:“這渣男竟然半夜逃跑!昨天就該打斷他的腿!”

她把地瓜幹一扔,“不行,去把他給抓回來,這個混蛋,吃幹抹淨拍拍屁股就想走,那可不行。”

韓青松握着她的手臂,“別上火,我去給你找。”

最快的辦法是他直接追上去,不過一個人不方便,他先騎車去公社找羅海成,然後再部署一下。

從公社發個電報給劉劍雲,讓他帶人去火車站,比什麽都快。

林岚尋思韓青松幫忙,那問題應該不大,她就去找董槐花。

董槐花也急得團團轉,“這個鼈蛋玩意兒,咱們為了名聲不聲張,沒人看着他,咋也沒想到他這麽雞賊,竟然他娘的跑了。”

她們先去找秀雲娘,躲在一邊說一下。

秀雲娘一聽急得臉都煞白,“那可咋整啊?我秀雲咋這麽命苦喲,要是她爹知道,還不得打死她啊。”

林岚看她就會着急估計是個沒主意的,提醒她要穩住,千萬不要走露風聲,免得被人利用。

秀雲娘急得直拍大腿,“哎呀,早知道叫我說,還不如……還不如就趕緊讓秀雲跟後屯的老楊了呢。”

後屯的老楊?

後屯老楊小時候被人打過,腦子有點問題,這麽多年一個人也沒結婚,是個老光棍兒。

老光棍不太懂這些事兒,結婚以後七個月還是八個月生孩子,就說早産也不怕什麽。

林岚也服了秀雲娘的腦洞,遇到問題找人當接盤俠本身就不厚道,結果又要把閨女嫁給一個腦子有問題的老光棍。

看來宣傳真的勢在必行!不能再耽誤了。

“我三哥去抓人了,咱們再等等。”

秀雲娘聽說韓青松插手,居然松了口氣,原本蠟黃的臉都恢複了幾分血色。

林岚:“……”你們是不是對我三哥有什麽誤會?

秀雲娘原本還有些魂不守舍的,這會兒也安靜下來,居然就踏實上工幹活兒去了。她是擦地瓜片的好手,左右開弓,擦擦擦,那地瓜片就跟雪花片一樣飛出去。

林岚有一種那是在擦陳知青的感覺。

有韓青松出馬,董槐花也感覺上了保險兒,半點不急了,拉着林岚聊宣傳的事兒。

林岚就把自己做的計劃說給她聽,董槐花一激動就拉着林岚去研究細節。

她們進村的時候,卻見二隊副隊長正領着他兒子韓青峰、兒媳婦兒趙桂香以及其他人跑在前頭,“快,別讓她跑了!”

他們速度快,轉眼就跑遠了。

董槐花臉色唰的變了,聲音發抖,“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怎麽讓他知道了。”

這事本來他們悄悄進行,讓兩人定親結婚,外人還不知道,是最穩妥辦法。

誰知道有韓永路插手,他們之前的安排就全廢了,肯定鬧得全村皆知。

她拉着林岚就往劉秀雲家飛奔,連林岚說讓她去阻攔,自己去叫人的話都沒顧上聽。

韓永路帶了人興沖沖地就往劉貴發家去,一定要把劉秀雲給抓起來批鬥破鞋!

他們動作快,沖入劉家的時候,劉秀雲還在家裏做窩窩頭,這幾天她都沒上工,說是病了,她娘讓她在家裏做飯。

“你們幹嘛?”劉秀雲看到那些人兇神惡煞的沖進來,吓得一哆嗦。

韓永路興奮地眼眶子都紅了,大喝一聲:“把這個不知道羞恥的破鞋給我捆起來,全大隊開會鬥破鞋!”

劉秀雲渾身一抖,渾身的血液頓時被抽幹了一樣,臉色煞白煞白。

韓永路更得意,指揮着他兒媳婦把劉秀雲捆上,別讓她跑了。

“劉秀雲我勸你趕緊把奸夫也交代出來,一起抓來鬥破鞋和流氓!要不你可罪加一等!”他激動地喊着。

“你們、你們……放開我。”劉秀雲掙紮,卻不是趙桂香他們的對手,被捆得結結實實的。

董槐花拉着林岚的手沖進去,“叔你這是幹什麽?”她把韓青峰幾個推開,去扯劉秀雲的繩子,氣急敗壞道:“解開,解開!”

林岚跟着董槐花後面,也要上去幫着解開繩子。

趙桂香沖着林岚胸口推了一把,把林岚推個趔趄,她粗嗓門吼道:“幹嘛,幹嘛,你們和破鞋是一夥兒的?”

趙桂香是個矮粗壯又黑糙的娘們兒,在這個糧食短缺的年代,吃成這樣也不容易。

林岚在董槐花後面什麽還沒幹呢,沒想到趙桂香不去推董槐花倒是故意來推自己,這可邪門了。

站在她旁邊的韓青峰扶了她一把,“小心點。”

林岚一把甩開他,自己個子比趙桂香還高一快,自然毫不留情怼回去,“你是哪個?推我幹什麽?嘴巴那麽髒你是吃屎長大的?”

說着她狠狠地推在趙桂香的腦袋上,把趙桂香推了一個屁股蹲兒。

趙桂香沒料到林岚敢推回來,在生産隊還沒人敢跟她橫呢。

她那一下本身就是針對林岚故意的,故意去推林岚的胸,每天看她挺着個又挺又飽滿的胸特別看不慣!

更何況林岚還得罪了她妹子趙桂蓮。

見林岚還手,她跳起來黑黝黝的巴掌就朝着林岚扇過來,“你個騷娘們,我看你和破鞋一樣都該批鬥!”

韓永路和韓青峰吓了一跳,趕緊喝止她:“不要打人!”

“啪”的一聲脆響,扇得又狠又脆。

……

趙桂香的大臉都朝着一邊晃了晃。

林岚扇完立刻敏捷地躲在韓永路身後,威脅道:“叔兒,她要是敢碰我一下,我男人去砸你全家!不信你等着看!”

韓永路;韓青峰:“…………”

趙桂香追着林岚跑,“臭女人,你別跑,你給我站着!”

林岚啐了她一聲:“你傻啊,我站着不跑等你打?再說了,明明你更臭又醜,比你們二隊養的牲口還臭,還好意思說我!”

趙桂香瘋了一樣要追着她打,其他人卻不敢幫忙。

林岚身材苗條,雖然胸大點,但是腰細腿長,比例好,加上平日裏活動多,所以跑起來輕盈得很。趙桂香雖然粗壯,可人矮腿短,呼哧帶喘的哪裏追得上林岚。

韓永路臉臭得要死,卻又不敢動林岚,別說動手,罵都不敢罵。

韓青松那天把張黑驢壓得死死的,槍耍得溜溜的,他哪裏敢啊。

而且聽說這幾天韓青松還抓了一個大隊長,說是要槍斃呢,這是個煞星,他當然不敢惹。

他家的女人,也是個潑婦,更不能惹。

“青峰,管管你婆娘!”他瞪了兒子一眼。

韓青峰的眼神卻一直盯着林岚看,他和韓青松年紀相仿,因為名字的緣故,自小就被人有意無意地比較。所以他向來很注意,不管是上工還是幹嘛,都争取好好表現,超過韓青松。

後來韓青松當兵,他也去當兵,結果三年後韓青松升職,他卻不得不複員,回家當了個民兵。

而且韓青松娶個媳婦兒也比自己婆娘好看。

林岚以前潑辣能作,整天要死要活,他還覺得挺有優越感的,韓青松雖然比他厲害,媳婦兒看着好看,卻是個有病的婆娘。

再後來韓青松轉業,他覺得不過如此,結果人家韓青松轉業就是局長,不僅如此,媳婦兒還改好了!

這會兒又美又俏麗,嘴巴又利索,簡直就像個城裏來的文化人。

他心裏就酸溜溜的,羨慕嫉妒有之,忍不住就尋思要是自己有這樣的媳婦兒……尤其兩人同框更襯得自己那個又矮又黑又粗又壯的糙婆娘不能看,對比簡直稱得上慘烈。

他和韓青松從小到現在的無形較量,每一場都完敗。

對于一個有抱負不甘平庸的人來說,這樣的結果總是讓人不甘心。

韓青峰把趙桂香喝住,“別耽誤正事。”

他們還想把劉秀雲抓起來,董槐花使勁攔着,“你們敢胡亂抓人,支書也不讓。”

韓永路原本想趁着韓永芳和劉貴發不在家的時候抓人,沒想到董槐花和林岚來,他們就不敢造次。

不怕董槐花,卻怕韓青松啊。

“她是個破鞋,都懷孕了,還想不認賬?沒結婚就懷孕就是破鞋!抓她去喂魚!”趙桂香打不着林岚,氣得連連狂噴。

林岚站得遠點,怕她……的唾沫星子帶着細菌噴着自己。

“我說你們怎麽那麽肮髒?突然沖到別人家裏來指責別人懷孕,是不是有病?”林岚決定來個死不認賬,胡攪蠻纏,這是潑婦看家本領。

“她就是懷了有人舉報的!她去縣醫院檢查過,還有化驗單子呢。”趙桂香自诩有證人,說得理直氣壯。

林岚冷笑,“你脖子上是坐着個尿罐兒專門熏人的?空口無憑,你先去縣醫院把化驗單子找出來,再找個大夫來給你作證。紅口白牙就誣賴別人,你以為吃飯那麽随便呢?”

潑婦不發飙,當她是病貓?

趙桂香氣得又要去打林岚,卻被韓青峰喝止住。

韓青峰道:“這個還真不是我們誣賴她,她拿了嫂子的本子去的縣醫院,上面寫着呢。”

趙桂香立刻高chao了,跳着腳喊道:“怎麽樣,要不要她嫂子回來對對,她嫂子沒懷孕,就說明是她!”

劉秀雲的二嫂去年剛生過娃,她篤定不會懷孕,大嫂子也三年沒懷孕,肯定也不是。

林岚譏諷道:“果然是個尿罐子,裏面沒有一點腦子,你怎麽就知道秀雲嫂子沒懷孕呢?”

“那就去檢查!村裏有赤腳大夫,不、去公社衛生院,去檢查,有沒有孩子一查就知道。”韓永路得意萬分,劉秀雲肯定已經懷孕這個假不了,就算林岚狡辯也沒用。

董槐花道:“你也不用沒事找事了,還是支書來了再說。”

她進來的時候已經打發劉秀雲家的孩子去找支書,相信很快就過來。

董槐花真是恨死韓永路這個老東西,你說你怎麽這麽不識大體,這事兒就算知道都盡可能遮掩一下呢。

爆出去對你有什麽好處?

兩家也不是什麽深仇大恨,非要這樣?

真是瞧不起!

很快韓永芳和大隊長跑過來。

韓永芳喝道:“幹什麽!哪裏來的權力跑治保主任家抓人?”

韓永路就算有把握也不敢跟韓永芳叫板,趕緊過去笑道:“支書,可靠消息,劉秀雲搞破鞋,搞大了肚子!”

韓永芳花白的眉毛緊緊擰起來,眉心皺成個川字,他看看劉秀雲,看看韓永路,“我說永路,你可別沒事結仇啊。”

韓永路一拍胸脯,“不會的,有證據。”

韓永芳:“證據呢?這種事你得抓個現行,把男人一起抓着才行。”

趙桂香得意道:“反正她懷孕了肚子都大了,再過倆月鼓起來就瞞不住,看她怎麽狡辯。”她狠狠地剜了林岚一眼。

林岚怒了,“你整天盯着別人的肚子幹什麽?你自己肚子大了再說。”

這一下子踩着趙桂香的痛腳了,因為她結婚這些年一直沒生出孩子來。

她嗷一聲就要去打林岚。

大隊長手裏拿着馬鞭呢,“啪”一聲抽過去,“給我安穩的!”

那一鞭子雖然沒抽中趙桂香,卻也清脆的給出一個警告,說明他怒了。

趙桂香只得委屈地站到韓青峰旁邊。

韓青峰看了林岚一眼。

林岚立刻瞪回去,你看什麽看!“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不想着幹點男人的大事兒,整天盯着女人使勁!你們家家風就這樣?”

韓青峰頓時被人狠狠掴了一巴掌般難看,臉脹得通紅。

被韓青松的女人羞辱,羞辱加倍!

韓永芳背着手,黑着臉,“你們沒有證據沒當場抓住就來抓人,簡直是胡鬧。這件事兒到此為止,不許再折騰!”

韓永路卻不肯罷手,雖然一般來說抓奸抓雙,可他無所謂是不是抓奸,他抓的就是劉貴發家的閨女搞破鞋!!未婚先孕就足夠證明她的罪行,管他有沒有奸夫都不怕。

他得意道:“書記,讓這種人呆在咱們大隊,簡直就是敗壞山咀村的村風,帶累全隊的社員被人笑話,臭名遠揚。”

韓永芳臉更黑了,根本不想理他,轉身就要走。

韓永路大聲喊道:“是陳知青舉報的,他有證據,他那天去縣裏的時候碰到劉秀雲去縣醫院檢查!”

什麽?

董槐花就跟被雷劈了一樣,這個人渣!!抓着他非活剮了他!

林岚也沒想到這渣男居然洗刷了她的認知。

他勾搭劉秀雲,利用她的善良和愛情給他保密,自己扛着懷孕這苦果,他不但不承認,居然還借機舉報她!

我了個大擦!

你逃跑就逃跑,跑路之前還把劉秀雲舉報了,你這是什麽腦回路?

林岚感覺已經深深地懷疑這個世界。

韓永芳愣了一下,他也沒料到這個問題,轉身對大隊長道:“陳知青?”

大隊長眉頭擰出個麻花,“昨晚上來開介紹信,他爸爸病重請假回城了。”

韓永路得意道:“他找我借錢,主動把這消息舉報給我的!”

董槐花立刻罵道:“陳知青不在場,他娘的随便這麽一說就能當證據?太他娘可笑了。我還說你們花錢買假舉報害人呢!”她氣得都發抖了。

旁邊的劉秀雲再也挺不住了,晃了晃,臉色白如紙,直接暈過去。

林岚一直留意着呢,見劉秀雲一倒立刻搶過去扶着,這才免得劉秀雲直接摔在地上。

劉秀雲暈過去,這似乎坐實了她的罪名,韓永路和趙桂香更加興奮起來。

“看!她吓暈了!”

韓永芳立刻就覺察出不對勁,“陳知青的電報怎麽來的那麽巧?”

林岚不得不陰謀論了,這渣男是不是早就想好退路,給自己家裏拍電報,讓家裏人幫忙演戲?

她也點頭道:“真的是太巧了,簡直就像故意的。如果是他舉報的,他為什麽不留下作證?如果不是他舉報的,那為什麽有人趁着他不在家的時候讓他作證?太假了。”

趙桂香:“你說誰假?你才假,整天假惺惺假仙。”

林岚:“我不和腦子裏都是尿的尿罐兒說話。”

“你、我非撕爛你的臭嘴!”趙桂香徹底瘋了,“支書,你還包庇她,她今天罵了我好幾次了,她罵我頭是尿罐兒!我和你拼了!”

大隊長忍不住哈哈笑起來,抖得手裏的鞭子都捏不住,尤其院子裏還真有個黑色的尿罐兒比着,這麽一看還真是像。

哈哈哈。

韓永芳:“……嚴肅!快把閨女扶進去。”

趙桂香得不到有力地支持,只得拿着踩破鞋解恨,“她就是懷孕了,再過兩個月就藏不住,看大了肚子怎麽說?我得天天盯着她,別讓她跑醫院去打胎。哼,想騙得了我……”

“快中了,唠唠叨叨煩不煩。”韓永芳氣呼呼的,“都趕緊走,再讓我知道你們私自闖進治保主任家,別怪我不給臉。”

說着他背着手就走了。

大隊長鞭子又啪的一聲,“都走都走,杵人家裏煩不煩。有本事人家爹在家的時候來,趁着人家家裏沒人,也不嫌磕碜人。”

……

林岚和董槐花把劉秀雲擡炕上去,又給她掐人中,好不容易給她弄醒。

劉秀雲小臉白得可憐,兩只眼空洞得很,就跟被抽走了靈魂似的。

林岚知道,這樣的打擊足夠讓人絕望。

尤其劉秀雲這種單純無知又善良軟弱的女孩子,她們一邊為了愛情堅強,用自以為的付出犧牲保護渣男,一方面又被渣男利用、負心,予以致命的打擊。

根本承受不起。

她看劉秀雲空洞的眼睛裏無意識地流淚,就道:“這種該挨槍子的男人,抓住了就得送他去吃槍子!”

她怕劉秀雲會生出死心,忍不住戳破她,“你不會還想包庇他?他都這樣了!”

劉秀雲卻沒有任何反應,真個丢了魂兒一樣。

董槐花氣急敗壞:“讓青松帶人去抓,管他回城還是去哪裏,跑到天邊兒也給他娘的抓回來!”

她一生氣就罵娘,全然忘了自己是女幹部要有體面。

正說着,外面傳來劉貴發洪鐘一樣的怒吼,“劉秀雲,你給我滾出來!”

林岚被震得心肝都顫了顫,立刻推董槐花,“主任,你上!”

董槐花:“……我、我不行。我怕。”

緊接着又響起秀雲娘的苦求聲,“他爹,你這是幹啥,你幹啥,你小點聲啊,你還想要了孩子的命兒啊。她都夠命苦的了。”

劉貴發怒吼聲震天:“早就說給她找婆家,是她自己不樂意,咋的這會兒……你別拉我,你放開!”

一陣風似的,治保主任就從外面沖進來,手裏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朝着炕上的閨女就砸。

林岚脆聲喊道:“你打,你打我看看?”

棍子帶着風砸過來,卻在林岚說話的時候硬生生地頓住,下一刻就要把劉秀雲砸個腦袋開花。

林岚訓他,“你逞能啊?你是個男人,還是爹,你要打孩子,孩子還能躲?你還拿這麽粗的大棍子,你是仇人啊?再說了,就算犯了法,也有公安局呢,你憑什麽打打殺殺的?你這種霸道家長的作風非常要不得,這是封建大家長的做派,你可是要犯錯誤的!”

董槐花已經說不出話來,今日被林岚震得一次次把眼珠子掉出來又默默塞回去。

這真的、真的……換了個人!

劉貴發被林岚訓的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還沒人這麽罵過他呢。

尤其爹娘去世以後,就是支書也不會罵他。

林岚看他正發蒙,再接再厲,“出了事兒就會打殺這個打殺那個?你怎麽不檢讨自己?為什麽出這樣的事兒?是不是你以前欠缺了教育?是不是你平時關心閨女太少?日常不見關心閨女,出事就跳出來行使當父親的權力打死她。”

“你怎麽那麽能呢,你以為你是中華'人民ghg法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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