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莫名

蘇長歌拆開信,那信上只有一行字,是用鉛筆寫的歪歪扭扭的:我是趙大志,還記得我嗎?你嫂子得了個瘤子,能不能借我一千塊錢去縣城裏割掉。要是沒有,二百也行,替我給叔叔嬸子帶好!

趙大志是跟他同村的,小的時候一起上學。那時候總是挨欺負,是趙大志沖上去保護他的,倆人臉上都青一塊紫一塊的,他咧着嘴說,打不過至少能陪你一起挨揍!結果他們惹的那個街頭小霸王,打瞎了他一只眼睛。後來趙家到處求醫離開了。

蘇長歌幾次想找他,可是村裏的人都不知道他們的聯系方式。

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聯系自己。趙大志有點好面子,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了,絕對開不了這個口。

沒想到他竟然又回到村裏去了。

此刻什麽也顧不上了,直接去了火車站買了張票。進了站才猛然發現,剛才頭腦一熱,着急回去也顧不上許多,莫唯深那人還在醫院中,總歸要給他打個電話。

可是兩人非親非故的,直接打電話過去又顯得自己好像特重視他似得。

殊不知,他到火車站的消息早就傳到了莫唯深的耳朵裏,他現在手裏拿着電話,在賭會不會接到電話。傷口癢癢麻麻的疼痛,他知道這是在愈合過程中,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好太多。還是希望自己能更快的好起來,什麽事都可以陪着他一起。不至于看着他一個人東奔西走的。

就在此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莫唯深嘴角彎出一個明顯的弧度,有點高興。

“我有點事兒要出去一趟!”

“要去多久?”

“三五天!”

“好!”

蘇長歌有些訝異他的幹脆,不過心裏那塊石頭也總算是放下了:“你好好養傷!”

莫唯深側着頭:“早去早回我會想你的!”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聲音太溫柔動人,蘇長歌的臉色一紅,直接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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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唯深輕笑出了聲音:“呵……”他離開A市也好想了想又打了個電話給跟在他身後的保镖們:“不必跟着了!”這幾天特別的安靜,觀察來看,徐家上面最有能力的人都被拔出,他們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略思索下,倒也想明白了。徐家有點勢力不假,所人都知道蘇長歌是他保的。徐家已經倒了,本來就沒了依靠,犯不上還要給自己樹立一個強大的敵人。想透了這一點,心裏舒緩了不少。

莫唯深給心腹挂了個電話,自打電話通,他就沒怎麽說話,只是恩了幾下。一共通了三十幾分鐘,挂了電話,陷入陣陣深思,這次借由槍傷在醫院老老實實的呆了幾天。沒想到還真的炸出了幾個牛鬼蛇神。

……

蘇長歌在火車裏咣當的頭暈,先坐火車去了縣城,下了車還要颠上一個多小時的大巴才能到村裏。公車破破舊舊的,跟繁華的A市相比就像是被隔開的兩個世界。坐在後面的窗戶旁看着外面飛馳而過的景色。越走越偏,路越走越颠,已經看不到樓房了,都是一排排的楊樹和和路邊的田地,今年大概收成不好,玉米小麥看着都不太精神,陽光打下來都蔫蔫的。

再走了十幾分鐘看到了幾個低矮的平房。一家一戶的隔着還挺遠。

一個多小時的車颠的他臉都成菜青色了,胃裏一陣陣翻湧,嗓子裏那惡心的感覺一陣陣的往上返,大腦裏面完全是被攪開了鍋的漿糊。他運氣算好的,就在快受不了的時候,車停了!

蘇長歌立刻沖了出去,在路旁大吐特吐了起來,中午沒吃飯,胃裏實在是沒有什麽東西可吐。只是幹嘔了幾下。這一嘔可不要緊,也不知牽動了哪個神經。渾身翻江倒海一樣的不舒服。頭暈的差點沒休克。直到下車的人都走散半天了,蘇長歌才勉強起身。

雖說原來身體也不濟,可不至于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裏揣了一個的原因,身體更差了。稍微一變天,身體立刻就能感知冷熱。比手機預報還準确。

豔陽高照的天,蘇長歌卻拉緊了外套。走了幾步?他擡眼望了望,竟是一片田地,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家了。就更別提趙大志的家。

也是運氣好,那司機送完這一車人,還蹲在路邊抽煙,蘇長歌直接走過去:“請問你知道趙大志的家麽?”

這司機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胡子拉碴的,叼着一根煙,頭發不知道多少天沒洗了,那點油撸下來都夠炒菜的了。人有點胖,那眼神中帶着小痞子的感覺:“趙大志?你找他幹什麽?”這些司機每天跑一條線,時間久了,東加長西家短的比村長媳婦知道的還多呢。

“朋友!”

這司機眯起眼睛看着蘇長歌半天。

盯得蘇長歌都有些發毛了,也實在是不怪司機,蘇長歌如今一身合适得體的衣服襯托的年輕又清秀,再加上渾身透着那莫名的氣度,跟村裏的鄉親們相比,那可是鶴立雞群,也難怪會多看他亮眼:“蘇長歌?”司機的聲音中疑問?

“你怎麽知道?”

“卧槽!”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給了一個男人之間的見面禮:“你這小子跟着父母進城看上去還不錯啊!混的人模狗樣的!”說完直接胳膊摟了過來。小痞子的司機笑的賤兮兮的:“還記不記得我了。我……萬全,楊萬全!”

“哦!”蘇長歌這才隐隐約約想了起來,之前那個總跟着他們後面走的鼻涕蟲小男孩,胖的跟個球似得。沒想到多年不見他長大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他看到蘇長歌的表情,有些尴尬:“哥,你這次回來是幹啥的!”

蘇長歌把接到趙大志的來信這面說了說。楊萬全瞪圓了一雙眼睛:“也給你寄了信?我也收到了,咱們那一幫老鄉都收到了,聽說一分錢都沒籌到!說來也是,咱都大了,成家立業的,一千塊錢擱誰那都不是個小數目,也不是不想幫他,可是他婆娘的那個病難治啊,那多少錢進去不都得打水漂!就憑着他家那兩畝薄田,上有老下有小還有生病的媳婦,就他一個勞動力還殘疾!有生之年都不知道能不能還上!”楊萬全滔滔不絕的說,可有人聽不下去了。

“你在那胡咧咧啥呢?打水漂你還塞了一千塊錢。你家錢多啊!”說這話的是她姐售票的。剛掃完車廂就聽見他弟在這高談闊論。他姐長得一般顴骨有點高,看上去不像是個脾氣好的。

楊萬全讪讪一笑:“我不是瞅他可憐嗎?”

“誰不可憐!”楊姐哼了一聲,見有朋友在也不好說什麽,直接回到車上玩手機去了。

“你給了一千?”蘇長歌問着。

“那可不,實在是看不過眼了!哎,你在家呆幾天啊,蘇叔蘇嬸兒都挺好的呗?這次你回村待幾天啊?改天咱們喝兩盅!”

“有機會一定!”

“那感情好,你是不知道啊,這村裏除了老頭老太太和小崽子們,都沒有年輕人了,稍微一點能耐的都出去混了。想找個喝酒的都沒個伴,那群老頭老太太拿酒杯手直哆嗦,我可不敢跟他們喝!”楊萬全哈哈一笑,他這爽朗的性子,倒是弱化了第一眼看過去的痞氣。

“我想問下他現在在哪兒住!”

楊萬全唉了一聲:“特好找,直走,你就看哪個房子破,哪個就是他家!”

“那行,我先過去看了!”蘇長歌笑了一下。

“行,哥,回頭啊,回頭咱們喝酒啊!”

“一定!”蘇長歌笑了笑:“我在外面學了幾手下酒菜,下次你嘗嘗我的手藝!”

“那感情好!”

辭別了楊萬全,蘇長歌在村東頭的小賣部裏買了點水果,煙酒啥的直接走過去,心已經知道他過的不好,可是這會兒看見心還是驚了一下。那房子看上去都要倒了樣子。破舊的院子還被磚頭砌上了。走進去黑咕隆咚的。家徒四壁還漏風。

“誰呀?”一個大媽的聲音虛弱的傳來。

“趙嬸兒,我長歌,來找大志的!”蘇長歌小的時候沒少到他家做菜,記憶中覺得趙嬸兒烙的餅子香極了。

“嗨,是長歌啊,大志在田裏頭幹活呢?小翠這是你長歌叔叔!”

“叔叔好!”小姑娘三四歲的樣子,倒是有股機靈勁。

蘇長歌從兜裏掏出一個剛才賣店找給他的棒棒糖:“小翠真漂亮!給,拿去吃吧!”

小翠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奶奶。

趙嬸兒道:“還不謝謝叔叔!去田裏頭把你爸找回來。順便讓他去村東頭買點酒肉!”老太太說完從一個油布包裏掏出一個小手絹,打開口裏面一小沓零錢,最大票是十塊的。

“謝謝叔叔!”小翠這次回答起來脆生多了。

蘇長歌忙攔住趙嬸兒:“拿我這個去,今兒特意來找趙哥喝點,您可別破費了,要不給你們添麻煩,太不好意思了!”随手掏出兩張紅票。

“不,到家裏來了,聽趙嬸兒的話!”老太太堅持着。

蘇長歌攔着老太太,直接把錢給了小姑娘,還朝她眨了眨眼睛,小姑娘會意飛快的借過錢:“我去找爸爸!”跑了出去。

劉嬸兒看着他倆的小動作,氣笑了,看着蘇長歌:“你這孩子,還跟小時候一個樣!鬼機靈!”

“嫂子呢?”

劉嬸兒的笑容黯然了一下:“屋子躺着呢!”

話剛落,裏面走出來一個人,臉色蠟黃,頭發都沾在身上,滿是病容,看着高高壯壯的,但是走路都得扶着牆。看着蘇長歌,先有三分笑,不知是不是生活壓垮了她,連那笑容都填了三分苦澀:“你是蘇長歌吧,常聽大志提起你們小時候!”

“嫂子,坐着休息會兒,打擾你了!”蘇長歌不好意思的讓了讓。

“啥打擾不打擾的,你們城裏人就是客氣!”嫂子剛坐下,就看見外面風風火火的進來一個黑瘦的男人有點大小眼,不過細看之下,是一個眼睛眯着,一個眼睛睜着,看着有些怪。

“長歌,好久不見!”剛想給個擁抱,又看自己剛下完地,褲腿還過着泥。對方穿的這樣好不敢過去了!

蘇長歌給了他一個大大擁抱。

見了正主,開門見山:“今兒是為了嫂子這病來的。早點治療早點好!”說完拉開兜掏裏面的錢。

趙大志的臉上有些燒得慌,堂堂一個大男人,媳婦生病了還的管人借錢,他家這個條件沒少遭人冷眼。如今看蘇長歌特意來一趟已是感激萬分了。雪中送炭的情誼更難得。

趙嬸兒在旁邊道:“這孩子從小就好,重感情!大志,這天大的恩情,你可得記着!”

“嬸子,我跟大志哥從小一起好長大,什麽恩不恩情的,我陪他逃過學他陪我挨過打,誰欠了誰的,可再別說這種話了!”他掏出兩萬塊錢擺在桌子上:“哥,你先去看,不夠我再想辦法!”

“咋……這麽多?”趙嬸兒驚到了。

趙大志啥也不說,站起來拍了拍蘇長歌的身上,眼淚刷刷就掉下來了。

他這一哭,嫂子也跟着掉眼淚,小翠年紀小不懂事兒,見父母都哭,她也哇的一聲苦了。

蘇長歌手忙腳亂的安慰着他們。

只好轉移話題道:“你們咋把前院也蓋上了,太擋光了!”本來這屋子就小,再擋了光,加上家裏這個情況走進屋子就覺得壓抑。

“嗨,這不是前些年說,有個大老板要來這該旅游農家樂麽,村長天天鼓搗大夥兒蓋房子,買地基。我家沒錢就把前院蓋上了,結果那老板也沒蓋……可害苦大家了!”

“這是怎麽回事兒?”蘇長歌看着家徒四壁的趙家,心念一動,正好手裏頭還有一筆閑錢,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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