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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佑楠替柳氏母女姐弟付飯銀一事,章揚很快就知道了,他立馬派了貼身跟随的人去打探了一下趙佑楠底細。不過,趙佑楠能輕松探得他底細,但他卻對趙佑楠的一切都無從得知。

探不出絲毫蛛絲馬跡來。

章揚也是聰明人,知道既然探不到人家底細,說明這個人必然是非富即貴且背景雄厚的。所以,雖然還在疑心他此舉動機和不爽他的行為,但也沒打算繼續計較了。

只讓自己随從去敲柳氏母女的門,帶了話,讓他們明日盡早起床,說是要早早趕路才能在明日太陽落山前趕到另外一個客棧。不然的話,怕是途中會遇危險。

柳香母女倆心裏都藏着事,一夜都沒怎麽睡得着。柳興還是小孩子,不懂大人的那些,有些事轉頭就忘了,加上趕了一天的路,也累着了,所以頭才沾枕就睡着了。

睡得呼是呼鼾是鼾,沉得不得了。第二天一大早,是被母親一巴掌拍屁股上拍醒的。

外面天還黑着,周遭也都靜悄悄的。柳興睡眼惺忪,眨巴兩下眼睛,又要倒。

“快穿衣裳,今天要趕更多的路。”弟弟是從小跟在自己身邊長大的,柳香對他再是了解不過,“沒聽昨晚章縣令身邊的随從說嗎?今天如果不能在太陽下山前趕到另外一個落腳點,可能會遇危險。”

柳興當然沒忘!

這話比什麽都好使,他瞬間就腦袋清醒了,然後開始自己動手穿衣穿鞋。春鈴早早便下樓去要了熱水來,母女姐弟三個洗漱完後,收拾了包袱下樓。

樓下,章縣令等人已經等在客棧門前了。

仰目四望,周遭都是濃墨般的黑,尤其顯得客棧門口挂着的兩個黃燦燦的大燈籠亮堂了。

柳夫人原以為自己主仆幾個起得已經夠早的了,現見竟又讓縣令大人等着了,忙過去抱歉:“縣令大人,這實在抱歉,竟又叫您等着了。”又歉疚說,“您該差位官爺來敲咱們的門,就怕耽誤您正事。”

其實也不是柳氏一家來晚了,甚至他們來的比約定好的時辰還要早些,是章揚一幹人又來早了。

章揚一行人也才下來沒多久,聞聲,章揚只淡漠朝柳夫人略一颔首道:“夫人快上車吧。”然後,目光就又十分自然的落在了一旁跟在柳夫人身邊的柳香身上。

柳香并不想與這位章縣令有過多的交流,眼神交流也不行。所以,見他望來,她忙微微欠身福了一禮,算是打了招呼。

好在頭上戴着帷帽,沒有眼神的直接交流,她也不必太尴尬。

正欲登車,又聞樓梯口傳來動靜。立在客棧門口的幾個人,幾乎是同時轉身望過去的。

這麽一大早,又有人結賬要出發。柳香認識率先朝門口走來的那位郎君,就是昨日那個。

昨日良駒從身邊一躍而過,又隔得遠,柳香并未看清他容貌,不過就是瞧了個囫囵。現在離得近,見他負手穩步一步步朝這邊走來,柳香便仗着自己頭戴帷帽之便,大膽的好好将人打量了一番。

無疑是個顏色極好的郎君,容貌俊朗不說,通身有種逼人的英氣在,說不出的英姿灑脫。這樣的人,是她從前從沒見過的。

遇不到也就算了,既遇到了,柳香想了想,便等他近身時,大方福禮道謝。

“昨日的飯銀,多謝郎君。”

趙佑楠駐足,側身正面對向柳香以示尊重,雙手依舊負在腰後,一副行伍之人的氣魄,笑答:“昨日是在下失禮在先,小娘子不計較就好。”

柳香覺得和他也沒什麽好說的,禮數到了就行。所以,又福一身後,便轉身率先登了馬車。

章揚臉色卻很不好看。

早早啓程,就是為了避開這個人。現在,不但遇到了,且很可能還會一路同行。

畢竟是在朝為官的,章揚怕得罪權貴,所以哪怕心裏再不爽,面上也不會輕易露出來。簡單和趙佑楠抱了抱手以示告別後,轉身也登了馬車。

趙佑楠主仆倒沒急着走,一直目視兩輛西行馬車被黃土矮坡淹沒後,才折身回客棧先吃了個飯,然後才不緊不慢打馬繼續往京城去。

騎馬肯定要比趕馬車快許多,其實趙佑楠主仆要是還用昨天那樣的馬速趕路的話,能在今天城門關閉前入京,也就不必費神再在這荒郊野外留宿一夜了。不過,主仆倆卻只慢悠悠跟在兩輛馬車後頭,并沒加快速度趕路的意思。

雖然跟在馬車後面,卻沒有緊跟,落了一程。所以,坐在前面兩輛馬車裏的人,對此一無所知。

左毅不知公子此舉何意,但他心裏明白,若公子真是看上了那位小娘子,必然不會做這種偷偷摸摸的好事不留名的事。所以,肯定是另有蹊跷的。

只是二爺性子他明白,他若不想說,問也是白問。

索性不問好了。

趙佑楠的确是心裏另有盤算。

昨兒半夜,隔壁房母女倆夜間的私房話,他又聽到了一些。其實他也不是故意要聽,只是一來這客棧房間隔音不好,二來,他自小習武,自是練得眼力耳力驚人,不說近在隔壁,就是幾丈外的聲音,他耳朵只要動一動,靜心凝神細聽,也聽得到。

何況,那對母女半夜咬耳朵說的私房話,還是和玉陽侯府有關的。

是他感興趣的。

他本在雍州練兵,趕回來,就是為了參加玉陽侯府老太君的壽宴。雲家特意給他下的請柬,請柬都送到雍州去了,怕是他想不去都不行。

這幾年來,雲家一直拖拖拉拉,就是不肯最終定下他和雲蔓的婚期。

甚至之前,玉陽侯夫人還提議過,要以雲芝代雲蔓嫁趙家。給的理由是雲蔓自小體弱蒲柳之姿,而他是行伍之人,怕是雲蔓無福伺候他。

雲家那位侯夫人的心思,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雲蔓是她所出,她不願自己親生女兒受磋磨,又不能也不願直接斷了和趙家的這門親事,所以,就想拿一個庶女來搪塞他和趙家。

他和雲蔓的親事,是當年兩府老侯爺還在世的時候,口頭定下來的。其實,如今兩位老人家都已相繼去世,若真想取消婚約,大可不必鬧得這麽難看。

而這雲家,一邊嫌棄他這些年來在京城造下的狼藉名聲,一邊又不舍他身上的磊磊軍功。

舍不得嫡女,想拿庶女來搪塞敷衍,未免吃相過于難看了些。

而如今,雲老太君大壽,卻給一個平素從未聯系過的遠房親戚下請柬,雲家想必心中又是在盤算什麽的。而這個盤算,是針對他的。

有意思。

京郊附近一帶,最近鬧流匪。附近有一座鳳凰山,那些兵匪逃亡後盤踞在山裏。朝廷已經多次派兵征剿,但一來鳳凰山山大難攻,山形曲折,藏匿的地方多、不易找到,二來,這群匪徒自身也很是有些本事。所以,一時未剿殺幹淨。

平時哪怕是京城裏的富貴子弟出門,身邊都是要帶上無數護衛以保安全的。如今一個縣官,幾個女人,皆手無縛雞之力,若真遇上,必定兇多吉少。

柳香一幹人都不知道身後有人跟着,柳夫人甚至還特意撩開車簾回頭望了望,确定那二位郎君沒跟上來,這才在心中松了口氣。

如果不是車上還有兒子和一個小丫鬟在,柳夫人少不得又要唠叨幾句了。

柳香不想聽母親唠叨,更不想聽她提章縣令。所以,一上車後,就歪頭靠着車璧,靜靜的閉目養神起來。柳夫人也看出了女兒的決心來,只能沉沉嘆了口氣。

女兒從小長得就好看,過了十三歲起,登門說親的都要踏破門檻。哪怕如今年歲大了些,已經十八了,那願意上門求娶的人家,也是絡繹不絕的。

柳夫人看中章揚,其實也是有些私心的。覺得他畢竟是做官的,女兒若嫁了他,日後就是官太太,那麽在古陽縣內,哪怕再有人觊觎女兒,也不敢動一個縣官的夫人。

縣裏已經有兩位郎君為了女兒大打出手過,當時都鬧去了縣衙。如果女兒只嫁個門當戶對的,哪怕成了親,也少不了麻煩。

又不由感慨,若女兒姿色普通一些,她也不會有這些擔憂了。

中午就在馬車上吃了些自帶的幹糧,午後經過一間茶肆,停下來歇了歇喝了點茶。再之後,便是一路快趕,沒中途再停下來過。

眼瞅着太陽已經落山,卻還沒看到有客棧,柳夫人心裏不免有些着急。

昨兒晚上縣令大人派來的那個小厮和他們說了,說近來京郊一帶不太平。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趕到落腳的地方的話,可能會遇到危險。

柳香起初倒不是很擔心,因為她并不覺得自己一行人運勢會這麽差,恰好能遇上山匪。可直到太陽完全落山,天幕徹底黑下來,原本死寂一般的周遭,突然響起好些喊打喊殺的嘈雜聲時,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柳夫人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差點吓暈過去。

柳香雖然也怕,但還算鎮定,一手摟住母親一手摟住弟弟,安慰他們說:“別怕別怕,咱們手中拿着玉陽侯府的請柬。京城裏的勳貴,他們未必敢得罪吧?”

只是話音才落下,外面忽然響起章縣令身邊小厮的聲音來:“大膽!這位是古陽縣縣令,此番正是入京辦公的,乃朝廷命官。後面車上坐着的女眷,可是京城玉陽侯府的親戚,你們若不想死,趕緊滾開!”

柳香一聽這話,心裏更是涼了半截。這種亡命之徒,最要不得的就是激怒他們。本來把随身攜帶的銀子都給他們,再擡出玉陽侯府來,就可逃過一劫的。

這下好了,激怒這群亡命之徒,他們今天估計是在劫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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