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死裏逃生

生死存亡似乎只在一瞬間了，極度緊張之下唐九洲只覺得時間無限延長，進入密室以來的每個細節以驚人的速度在他的腦內高頻率閃過，最後定格在他第一眼看見滿長廊紅光時邵明明伸出的手。

“貼牆站！”

來不及再多解釋了，長期相處中潛移默化形成的信任讓他們都下意識做出了反應，依照唐九洲大喊的三個字動作起來。唯一聽不見唐九洲喊話的蒲熠星也被邵明明拽到一旁，用動作轉述了唐九洲的話。

活動困難的郭文韬和黃子弘凡被迅速放了下來，每個人都盡可能地用後背貼緊牆壁，恨不得整個人融進牆裏。

牆壁的冷意侵染着人的脊背。

冷和熱到了極致都會帶來同樣灼燒般的痛苦，因而這冰冷陡然烙印在汗濕的脊背時，他們恍惚中簡直分不清接觸到的到底是寒冷還是灼熱，就像是那紅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燒了上來似的。

幾乎就在幾個人站好的那一瞬間，原本的通路徹底消失了，所有人的眼前都填滿了刺目的紅。長廊裏遍布的、密密麻麻穿梭的紅光岌岌可危地停在了他們身前不足十公分的地方，往前半步就是萬丈深淵。

唐九洲這才來得及解釋自己的話：“我之前觀察過，激光并沒有貼合長廊，距離每面牆都有一定的距離。”

腎上腺素飙升讓他們的心跳快得離譜，他們好像再次逃過了一劫，沒被激光切成一地血肉。可卻還不到可以放松警惕的時候。

眼前的那些激光離得實在是太近了，近到他們甚至沒辦法轉身。前有激光後有緊閉的大門，他們就這樣被困在了夾層動彈不得，就連扭頭看看那門上有沒有什麽密碼提示都成了一種奢望。

更雪上加霜的是黃子弘凡和郭文韬現在的身體狀況。

其他人還好說，只要還能控制肢體，哪怕是什麽也看不到的周峻緯也能穩穩當當站上好一會兒，但是黃子弘凡和郭文韬不行。

剛剛劇烈的情感波動讓黃子弘凡的心跳急劇加速。他雙腿浮腫，站在那裏都有些搖搖晃晃的，看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直接心源性暈厥。而在這種情況下，暈厥幾乎就等于是吹響了死亡的號角。

另一邊的郭文韬也沒比黃子弘凡好到哪裏去。漸凍症越來越嚴重了，他的肌肉逐漸失去控制，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還能站上多久。

沉默了一陣，還是齊思鈞開了口：“黃子，現在只有你和凱凱能碰到密碼鎖……”

石凱和黃子弘凡是最先到的，也只有他們兩個站在門邊上，可偏偏他們兩個在解密碼這件事上都不算擅長，更何況他們現在甚至都不清楚題目是什麽，黃子弘凡還随時都有可能暈過去。

齊思鈞也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話再也說不下去，臉上的表情極為複雜。

或許他們不該選擇繼續的。

“我來、咳咳咳，來試試吧……”

黃子弘凡的聲音從沒有這樣輕、這樣虛弱，在根本沒辦法看見題目的情況下，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自己的幸運能發揮作用。他反手摸到那傳統的旋轉式密碼鎖，一點點轉動起來，心裏竟然還感到慶幸——幸好不是那種電子密碼鎖，那蒙起來可太難了。

氣氛太沉重了，把生死交給運氣，這是一種叫人絕望的選擇，尤其是對他們當中那些從來只喜歡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人。

“我們一定錯過了什麽，不該是這樣的……”

郭文韬艱難地吐着字，盡可能想說得清楚一些，只可惜大半的詞彙已經黏連在一起，其他人只能半蒙半猜地勉強去揣測他的意思。

“密室不應該有這種必死的環節，我們現在也只是卡了bug，按道理來講我們就該全軍覆沒了。”短短兩句話郭文韬說了太久，聽得人心中煩躁又悲傷，他們都知道郭文韬這般不清楚的話意味着什麽。

他已經堅持不了太久了。

蒲熠星盡可能轉眼去看郭文韬，手指一點點挪過去，攀上郭文韬的手指。那裏已經徹底失去了力氣，像是一團無知無覺的肉。但是蒲熠星清楚，郭文韬能感覺得到的，他只是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肌肉。

他很想說些什麽，可他被隔絕在郭文韬的世界之外，聽不到郭文韬在說什麽，也沒辦法和郭文韬說些什麽。

郭文韬的手指已經沒力氣再一個字一個字告訴他，他的世界，他的話語。

悲傷與沉重蔓延，好在周峻緯的聲音适時響起：“文韬，別想那麽多了。我們肯定錯過了什麽，但這都過去了，未來永遠比過去重要。”

他們的确犯了很多錯，譬如慣性思維覺得之前被怪物追的時候門就沒有鎖，這裏的門也會一樣沒有鎖，譬如搜集線索的時候一定忘記了什麽，以至于現在這通道只能維持十五秒，譬如……

但就如周峻緯所說，這都過去了。

“咔。”

像是在給周峻緯的這句話做批注，黃子弘凡竟然真的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硬生生解開了那個密碼鎖，小小的一聲“咔”仙樂般響起。只是還沒等他們感到高興，随着門的打開，黃子弘凡終于再也支撐不住了，倒在了一臉急切的石凱懷裏。

“黃子！黃子！”黃子弘凡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只聽到石凱正一臉驚恐地抱着他，手都克制不住地顫抖。

他确實好害怕，在看見黃子弘凡倒下的那一刻，石凱的大腦一片空白。他記不清自己怎麽接住了黃子弘凡，記不清自己怎麽抱着他跪坐下來，也記不清自己看見他那因為缺氧而染上烏色的唇時心裏在想什麽。

他只是真的很害怕。

要不是門已經開了，要不是黃子弘凡最後還記得向門裏偏倒，或許他此刻只能抱住一團血肉。

門外的人一個接一個挪動進來，卻沒一個人在黃子弘凡身邊逗留，而是掃了一眼确定石凱可以照顧好黃子弘凡之後就立刻神情緊繃地開始在房間裏搜索起來。

不是不在乎，是太在乎。

藍水實驗室裏到處都是實驗用的瓶瓶罐罐，他們還記得小花的話，知道最後要由他們自己配出解藥，所以也都小心地沒有破壞那些實驗用具。除此之外，整間實驗室都已經被他們翻了個底兒朝天，找尋着是否有隐藏的線索。

剛剛的教訓已經太過深刻，挪進來的時候郭文韬還因為動作困難而在右臂留下了一道不淺的傷口，誰也不想因為錯過了什麽而再來一次生死劫。

除了不能再勞累的黃子弘凡和照顧着他的石凱，就連郭文韬都硬撐着幫忙心算其他人找到的線索，那些謎題被高效率破解，連通往核心實驗室的大門都打開了，釋放藥劑的裝置也準備就緒。

只剩下了配置解藥。

除了無法自由動作的黃子弘凡和郭文韬，周峻緯的目盲、邵明明的頭痛、唐九洲和齊思鈞手上的粘液都阻礙了他們參與這一過程。那便只有蒲熠星和石凱了。